焦躁

　　已经过了中午客流高峰期，连续忙了几个小时的李在飞得已稍作休息。

　　想到早上自己对左思的那番坦白，左思向来无波无澜的眼里也闪动了几丝耐人寻味的光芒，最后以李在飞答应左思下次做的时候可以随便处置他为结束。

　　李在飞摸了摸下巴，琢磨着以后真的不能再那样了。昨晚给左思清理身体时，那里微微的红肿，让李在飞的负罪感直接拉满。他大概真的带有某些暴力的基因，所以即使心里满是罪恶感，依旧忍不住打着清理的旗号不断拨弄手指，直到趴着的人发出闷哼，然后他拿起床头散落的正方形红色包装，又撕开了一个……

　　李在飞的带薪脑内开车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哥！飞哥！”霍朗不知从哪里屁颠屁颠地跑到李在飞近前，“哥，你这身衣服真帅。”

　　“嗯？你怎么来了？”

　　“昨天你不是告诉我在这打工吗？我来捧捧场。”

　　“嗯，找地坐，我去给你拿菜单。”

　　这个时间段几乎没有客人，员工陆陆续续开始吃午餐了。李在飞照旧让后厨帮他煮了碗拉面，今天他吃的是地狱魔鬼辣大碗豚骨面，带薪把网红店的每款拉面都尝一遍的感觉非常不错。

　　李在飞端了两碗面放到桌上，一碗给霍朗，一碗给自己。

　　“一起吃，员工餐。”李在飞坐下后说。

　　霍朗吃了小半碗面后，忽然兴奋地说：“哥，问你个事。”

　　“嗯，说。”

　　“你是不是混过呀？”

　　李在飞挑面的手一滞，他抬头问道：“什么？”

　　霍朗放下筷子，认真说道：“你治服下头男那几下子，没有几年的功底练不出来。”

　　“我上份工作是在串羊肉的工厂打工，一箱羊肉几十斤，搬了几年，确实是练出来了。”李在飞平静地说。

　　听了这话，霍朗却眯起了他的大眼睛，一副你别想骗我，我很聪明哦的样子。“可我听卢佳说……你在你们那很有名。”

　　“卢佳是谁？”

　　“我跟你提过很多次，和你一样，都是A市的。”

　　李在飞挑起面，继续大口地吃着，过了一会他才又问道：“她几中的？”

　　“一中。”霍朗说。

　　“她一中，我八中，两个学校离了十几公里，她听谁说的？”

　　“她说她们那片的人都知道，还说有个女老大叫沈宁，也很有名，你认识吗？女老大把那片的刺头全给挑了，所有人都对女老大俯首称臣。”

　　李在飞吃完了最后一口面，抬头看着霍朗说：“你和你女朋友都少看点□□电影。”

　　等李在飞从后厨出来，霍朗还没走，他上前去收碗，又被霍朗拉住了。

　　“卢佳还不是我女朋友，正在追呢。”霍朗说这话时略显娇羞，“但估计马上就是了。嘿嘿，你先别走，咱们再聊会。”

　　李在飞拉椅子重新坐下。

　　“飞哥你跟我说实话，卢佳一老实学生，从来不说谎骗人，她说的话肯定是真的，你是不是混过？”霍朗睁大眼睛，一脸期待。

　　李在飞则沉声说道：“你用你的脑袋想想，哪个混过的能考上B大？文体两开花？”

　　霍朗用他的脑袋想了一会，困惑地说道：“也是……谁不是高中苦逼三年，好不容易考上B大的？尤其到了高三，连去食堂吃饭都得小跑，人人都是时间管理大师，如果一边混一边学，白天干人，晚上干作业，那可以称得上是时间管理宗师了。”

　　霍朗说完自己哈哈笑了一会，然后咕哝道：“估计你们那有人和你重名，不知道那个李在飞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混成老大了？也没准混进去了……”

　　那个李在飞现在怎么样了？如果他没考上B大，他现在又在干什么？李在飞不想假设，因为那个李在飞早就死了……

　　门口的进门铃铛响了一声，随即白盈盈大步向他们走了过来。

　　李在飞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对白盈盈说：“这个时间不供应餐点了。”

　　“我知道，我来过，这个时间可以点甜品，红豆沙冰给我来一份。”

　　“红豆沙冰是双人份的，你一个人吃？”李在飞问。

　　白盈盈看向霍朗，霍朗连忙摆手，“我、我、我有准女友。”

　　白盈盈挥手豪气道：“没事，我一个人能吃完。”

　　李在飞把红豆冰沙端上来后，白盈盈拉住李在飞说道：“别走，我特意来找你的。”

　　李在飞拉椅子再次坐下。“什么事？”他问。

　　白盈盈拿勺子挖了一口小山似的红豆冰沙，脸上现出了两团红晕，她娇羞地说：“嗯……你……和左思很好？”

　　李在飞升起了警惕，“嗯。”

　　“你们……你们是住一起吗？”白盈盈的脸此时已经红得不像话了。

　　一旁的霍朗见状掺乱说：“左思……是财政那个帅哥吗？昨天你带走那个？你们住一起？合租？”

　　“是。”李在飞回答。

　　白盈盈的脸更红了，如果仔细看的话，她不但脸红，眼底里还闪着变态的光芒。“你们……你们怎么认识的？”

　　李在飞皱起了眉，不明白白盈盈为什么要问这些。

　　“对哦，你是A市人，左思听口音应该是B市本地人吧，你们怎么认识的？为什么一开学就合租？”霍朗继续添乱。

　　李在飞沉声说：“这是我们自己的事，不方便透露给你。”

　　白盈盈意识到李在飞显然是误会她了，她忙摆手说道：“不是，不是……我不是要……哎呀，其实我是他的……”白盈盈扭头背对霍朗，小声对李在飞说：“粉丝。”

　　“什么？我没听见。”霍朗欠身使劲支起耳朵听。

　　李在飞因困惑眉头皱得更深了，半晌他才开口道：“左思有女朋友。”

　　“不可能！”白盈盈语气异常肯定地反驳。

　　“你怎么知道不可能？”霍朗在一旁问。

　　“我和左思是高中同学，但我们不同班，也许他不记得我了。”白盈盈的脸上露出迷之微笑，“我嗑他和周橙明很久了，但昨晚才发现嗑错了。”

　　“啥？嗑？嗑啥？谁嗑谁？怎么嗑？嗑瓜子的嗑？”纯纯直男霍朗发出了灵魂六连问。而他的问题，也正是李在飞想问的。

　　“总之，我今天来的目的有两个，第一是正式感谢你昨天救了我，”白盈盈扭头看向霍朗，“哦对了，还有你，也非常感谢你压住张俊，帮我争取逃脱时间。再有呢……”她又转头看向李在飞，“我向你表达对你的支持，如果有机会，可以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吗？但是你不要告诉左思哦，他比较高冷，我怕他会不自在。”

　　巨大的疑惑困扰着李在飞，使他不知道要从哪开始发问。粉丝是什么意思？左思又不是艺人。嗑是什么意思？支持又是什么意思？

　　所以说学霸不仅有左思和李曼那样思想成熟的，还有厕所里那种渣子，还有霍朗这种傻子，也有白盈盈这种不知所云的怪人。他之前想简单了，今天他见证了学霸的物种多样性。

　　就在李在飞哑然无语的时刻，白盈盈大口大口地吃完了一盘红豆冰沙，然后再次向李在飞致谢，潇洒地挥挥袖子走出了店门。

　　一脸懵逼的霍朗良久之后发出了一声感叹：“疯疯癫癫的怪丫头。”

　　李在飞则在旁边若有所思，回忆了一遍刚才白盈盈说过的所有话，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他并没有因为白盈盈的失礼感到反感，但他却困惑于她的态度。

　　他不太在乎别人对他性向的看法，隐瞒只是出于怕麻烦的心理。

　　对普通人来说，家人的不理解是最迈不过去的一道坎，但幸运的是他没有这方面的困扰。果然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家庭没给他带来温暖，同样也不会带来任何羁绊。

　　但……左思呢？

　　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在这之前，有太多的困难排队等着他，他翻越了一座座山，前方却依然还有山。人生大概就是翻越一座山，又迎来一座山的历程，要不躺平，要不就只能不停地翻越。

　　他忽然发现一个更大的问题，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左思在帮他解决问题。在很久之前，左思向他诉说了自己的人生方向后，他们之后讨论的全是围绕两人的将来，而对于左思个人的情况，他几乎没过问过。原因无他，他相信左思，他相信左思有能力可以顺利地完成自己的人生规划。但从某个角度来说，他的相信却让他忽视了对左思的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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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李在飞没有选择莽撞地直接开口问左思，而是默默观察或者旁敲侧击地询问。左思和父母在上次吵架后，似乎达成了某种暂时的和谐，他的父母对他依旧有着严厉的要求，但对左思的个人生活并不太干涉。比如左思可以出来租房住，可以很多天才给家里打个电话，可以很长时间都不回一次家，可以支配大大超于一个大学生应有的钱等等。

　　某次聊天时，李在飞问了左思对于旁人对他性向态度的看法，左思似乎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不出意料，左思表示不太在乎，但他不会主动曝光自己，他的理由是不想给别人带来困扰，很多人不能接受少数群体，没必要逼着别人接受，互不打扰是对双方的尊重。

　　李在飞细思之下深以为然，这方面他俩的想法完全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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