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娘晚晚入画来

　　县里时光如梭，一晃五年过去了。

　　穆晚收拾好孟攸的行囊送他至门口，怀羽仰着小脸望着孟攸，她伸出双臂，“阿耶，抱抱。”

　　孟攸蹲下身抱着怀羽揉了揉她的脑袋，“羽娘乖，在家里要听你娘的话，爹爹过阵子就回来。”

　　怀羽乖巧地点了点头，“女儿祝爹爹金榜题名，入杏园饮探花宴。”

　　孟攸笑笑，“借羽娘吉言了。”

　　穆晚的身量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身材愈发匀称了，穿着红娘服显得明艳动人。

　　她上前几步嘱咐着，“孟郎万事小心，玉山兄长那里外祖已经写了信去，你去了长安便在他家住下，需要什么只需修书回来告知我即可。”

　　孟攸一把将穆晚揽进怀中，依依不舍道：“有劳娘子了，辛苦你照顾怀羽。”

　　“不辛苦。”穆晚笑笑，“我平日里在衙门忙着，还得多谢娘和嫂子们帮衬。”

　　穆敬带着孩子来送孟攸，义哥儿已经七岁了，是个基本懂事的大孩子了。

　　“姑父与姑母还没聊完么，该启程了。”义哥儿道。

　　穆敬拍拍他的头，“不急，天色还早。”

　　穆晚将怀羽拉至身边，“大兄送孟郎出行吧，一路小心，我要去衙门了。”

　　穆敬嗯了一声，带着孩子去送孟攸，几人驾车远去。

　　看着孟攸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穆晚才带着怀羽往回走。

　　刚送怀羽到甄氏屋里，就听见个孩子哭哭啼啼，一听就是和安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穆晚拉着怀羽进门去。

　　甄氏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看她一眼，“和安与润姐儿抢吃的，推了润姐儿一把，磕着头了，我才说了他两句就哭成这样。”

　　这话一说完，穆和安哭得更凶了。

　　穆晚看着眼前这个四岁的孩子，也是拿他没有办法。

　　穆晚道：“娘，文娘呢？”

　　甄氏道：“她带润姐儿去看大夫了，我是生怕他给润姐儿撞出个好歹来，这些年一家子小心翼翼照顾着润姐儿都不敢松口气，这小子倒好，总跟润姐儿过不去，不是推就是攘。”

　　说着，甄氏用不成器的眼神看了穆和安一眼。

　　穆晚道：“好了娘，孩子得好好教育，骂也没用，暖棋呢，让她带和安回去管教管教。”

　　甄氏道：“我罚她在祠堂好好反省反省，孩子都是大人教出来的，她若是不唆使和安，和安怎么总是欺负润姐儿。”

　　说着，甄氏叹了口气，“都怪咱们家对下人们太和气，她一个侍妾也敢算计到润姐头上，润姐儿再是个娘子，她也是正妻所生，谁也比不了。”

　　穆晚被穆和安的哭声吵得头疼，她拉着穆和安的手严肃道：“和安，不许哭了，再哭就叫你也去跪祠堂。”

　　这话果然管用，四岁的孩子是听得懂话的。

　　他减弱了哭声，仰着脸朝穆晚看来，“姑母。”

　　甄氏又被气着了，指着穆和安道：“喊什么姑母，没大没小，喊穆娘子。”

　　一听甄氏教训他，穆和安一副又要哭起来的样子，嘴巴都瘪起来了。

　　穆晚看着他，沉声道：“你可以喊我姑母，咱们不讲究，和安，你既然和润姐儿一样喊了我姑母，那你就是润姐的弟弟知道吗？”

　　穆和安缓缓点了点头，他很想名正言顺地做润姐儿的弟弟。

　　穆晚继续道：“既然你是润姐儿的弟弟，你就不能欺负她，她自小就羸弱，一伤着就要吃药，药那么苦，你喜欢吃吗？”

　　穆和安摇摇头，哭得半哑的嗓音道：“不喜欢，和安不喜欢吃药。”

　　“那不就对了。”穆晚拉着他的手拍拍，“你都不喜欢吃，也别让润姐儿吃，下回切记不能伤着她，记住了吗？”

　　穆和安想了想，点着头，他望着穆晚，“姑母，我要去找阿娘。”

　　穆晚道：“在祠堂呢，你去吧，让她别跪着了。”

　　穆和安答应一声，飞快跑了出去。

　　甄氏揉着太阳穴，“我看着这母子俩就头大，等二郎回来了，非让他把那个妾室撵出去不可。”

　　穆晚道：“娘，暖棋好歹是和安的亲生母亲，你怎么撵，把和安一起撵了吗？祖母也不会同意的。”

　　甄氏被气得还没缓过来，冷着声道：“你看他推了润姐儿多少回，万一哪天我们都没看见，把润姐儿推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穆晚思索片刻，“二兄过些日子就回来了，到时让他想个法子，若他愿意，那就把暖棋发卖了出去，让文娘养着和安。”

　　甄氏点头，“我看行。”

　　穆晚知道那个暖棋是个不安分的，从她当年悄无声息爬上穆晨的床时就看出来了。

　　自怀了和安后，还日夜撺掇着穆晨将她的户口从贱籍上剔除，奔着张明府的那层关系，这事办起来也容易。

　　从贱籍放良后，暖棋就不再是女奴了，正式做了穆晨的侍妾，在家里的地位比奴婢高了些。

　　但她还一直不知足，总是给王夕文使绊子，文娘这些年为了润姐儿，心态平和了许多，只想着尽心尽力看护着润姐儿，别的争风吃醋的事她一点没兴趣。

　　一有什么就把暖棋和穆和安交到甄氏那里，让甄氏代为处理。

　　甄氏又下不去狠手，不是关祠堂就是关祠堂，曾有过将暖棋发卖出去的心思。

　　被老祖宗知道了，老祖宗不同意，说是和安好歹是个儿子，润姐儿终究是个女儿。

　　想要发卖了暖棋，除非文娘再生出个儿子来。

　　于是，这事就不了了之。

　　穆晚把女儿交给甄氏，“娘，羽娘就有劳您照看了，我得去衙门了。”

　　甄氏答应着好。

　　怀羽赶紧端了杯茶来递给甄氏，甜甜笑道：“祖母快把安神茶喝了，别为这些小事忧心，等二伯回来定会处理好的。”

　　甄氏接了茶，看着怀羽懂事的模样心态也比刚才好了许多。

　　她摸了摸怀羽的头，“还是羽娘乖巧。”

　　穆晨是考中了举人的，因他不想再和孟攸一样继续考，便直接谋了官职，就在隔壁的和玉县做官。

　　虽然是个小官，但穆家的地位也连带着水涨船高，张明府如今跟穆家人说话都要客客气气。

　　午时，穆晚与贺玉泉在公厨吃饭。

　　贺玉泉道：“前些日子我与张明府去和玉县见着了你二兄，听他说近日要回家一趟。”

　　穆晚道：“是，二兄有给家里来信说了此事，约莫就是这两日了。”

　　贺玉泉道：“若是孟郎君此去高中，你们穆家就要飞黄腾达了。”

　　穆晚笑笑，“哪能那么容易飞黄腾达，哪怕是在长安做了官，想要融进那些世家贵族的圈子里，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贺玉泉同意，“这话倒是没错，你父亲与二兄都是个芝麻小官，放在长安那些京官眼里也是不够看的。”

　　下午，穆晚去给村里的几户人家画了像，算是结束了一日的公事。

　　下值回家时，还在院外就听见了屋里的谈话声，是穆晨回来了。

　　穆晚顺着声音往正屋走去，见着一家子都坐在那儿商量事情。

　　怀羽从甄氏怀里出来，张开双臂朝穆晚扑来，嘴里甜甜喊道：“阿娘回来了。”

　　穆晚揽了羽娘，看向穆晨，“二兄回来了，何时到的？”

　　穆晨比从前成熟了许多，语气都稳重了些，“下午就到了，我此番回来是要和父亲母亲商量分家一事。”

　　分家一事穆晚是有料到的，毕竟如今穆晨在和玉县任职，往来家中不便，定是要将妻儿都接过去的。

　　穆晚道：“与爹娘商量好了吗？”

　　穆荣道：“差不多了，他愿意搬就搬，这几日叫人把东西都收拾好。”

　　甄氏有些闷闷不乐，“明日我就清点清点家里的东西，你们三兄妹也不能厚此薄彼。”

　　穆晨道：“父亲母亲不必为难，我只带些必要用品去，其余的都放家里，和玉县离家不远，我也会时常回来的。”

　　甄氏听了这话，心里才算好受一些，几个孩子从小就没离开过身边，一时很难习惯。

　　王夕文身前站着润姐儿，润姐儿额头上还抱着纱布，正是白日里伤着的那处。

　　她有些犹豫地站了起来，“爹娘，二郎，我就不去和玉县了，我想留在家里。”

　　众人都愣了愣，甄氏看向她，“你是二郎的妻子，怎能不去？”

　　穆荣也道：“那还分个什么家，不如都别走了。”

　　穆晨也朝她看来，“文娘为何不愿随我去和玉县，是有什么我安排得不妥的地方？”

　　王夕文拉着润姐儿，眼中有些歉意，“这些年爹娘是看着润姐儿长大的，她的身体如何大家都知道，若是去了和玉县，我一个人哪里看顾得过来。”

　　穆晨道：“我给你请足了下人，多买几个奴仆可好？”

　　王夕文摇摇头，“交给谁我都不放心，唯有阿娘和晚晚我可以放心托付，二郎，恕我不能陪你同去。”

　　在王夕文眼中，最重要的只有润姐儿，为了润姐儿哪怕付出自己的性命她也丝毫不会犹豫。

　　又怎会孤身带着女儿随夫君离家。

　　穆晚看向穆晨，提议道：“不如奴仆多买几个，还有，暖棋与和安就留在咱们家，这样文娘也可放心些。”

　　穆晚猜到，王夕文定是担心那对母子。

　　若是与暖棋同去和玉县，她孤身一人总有看不过来的时候，万一出了什么事，她六年来的付出都白费。

　　她不愿做任何威胁到润姐儿的事。

　　穆晨顿住没有说话，他犹豫了。

　　甄氏赶紧道：“晚晚说的有道理，只要暖棋不去，文娘也不必操那么多心，就可一同随你去和玉县。”

　　穆晨道：“可和安也是我的孩子，我岂能厚此薄彼？”

　　穆荣沉声道：“文娘是正妻，你读了那么多书都读到狗屁股里去了，润姐儿与和安本就不可同日而语。”

　　甄氏点头：“夫君说的是。”

　　甄氏难得赞同一回穆荣的话，这样的道理连穆荣这个老古董都知道，可穆晨却说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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