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娘晚晚入画来

　　“如此说来，是卢家二房的男人偷情。”孟攸直言。

　　穆晚道：“正解，他还要我给他家大郎说亲，你说我以后见了他夫人要怎样面对。”

　　孟攸道：“他们夫妻二人的事，外人自是不便插手，晚晚若是看不过去，可以适当提点他夫人。”

　　“我没想好。”穆晚道，“容我再想想吧，我猜那卢宏峻定是不会让我乱嚼舌根的。”

　　孟攸顺着她的话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晚晚如此想，那就什么都别说了，省得以后他夫妻二人闹了矛盾，卢家反过来怪你撺掇的。”

　　“孟郎说得有些道理。”穆晚爬上床躺着。

　　孟攸吹了灯也躺了上去。

　　天气凉了许多了，晚上需要盖厚被子，穆晚将整个身子缩进被子里取暖。

　　在外面坐了一会儿，她都感觉手脚凉了。

　　手掌忽然被人握住，孟攸拉着她的双手放入自己怀中，“暖一会儿再抽出去。”

　　穆晚没动，任他拉着。

　　自上次亲近过后，两人又是很久都没碰彼此，穆晚不主动说，孟攸就不会动。

　　穆晚心想，兴许是孟攸不好意思，但她又的确很难主动提出来要办这事。

　　今日睡前聊到这个话题便忍不住想了起来。

　　此刻，孟攸正捧着她的手给她取暖。

　　天气也不冷，穆晚的手很快暖和了，甚至还出了一层薄汗。

　　她把手抽了抽，“好了，孟郎。”

　　孟攸松开她，俯身在她额间落下一吻，“睡觉吧，晚晚。”

　　穆晚心神恍惚了一瞬。

　　孟攸当真是很温柔，是个柔和到极致的男人，至少他对穆晚是这样。

　　穆晚心里有些暖洋洋的，像是被什么轻飘飘又柔软的东西填满了一样。

　　这晚，她回敬了孟攸一枚额间吻。

　　天气日渐变凉，南乐县老老少少都穿上了厚衣裳。

　　穆敬的媳妇顾氏身子好了许多，害喜不那么严重后恢复了胃口，穆家上下每日好吃好喝地将她伺候着，人也长得越发福润起来。

　　冬寒、微雪。

　　穆晚正从卢家出来，方才她已经见过卢宏峻的大儿子了，今年十六，长相随了他爹，看起来倒是风流潇洒。

　　在和孙氏闲聊时，穆晚终究没将他丈夫与人偷情一事说出口。

　　卢宏峻早就在门外偷偷听着两人谈话，见穆晚口风严，他顿时松了口气。

　　刚从房间出来，卢宏峻就将一贯钱塞到穆晚手里，“一点心意，此事还是有劳穆娘子了。”

　　穆晚知道他送这钱是为何，当下就把钱推了回去，“卢二爷不必客气，这都是我该做的，你们自己家里的事，我一个外人哪有资格说三道四，还望卢二爷自己珍重。”

　　卢宏峻笑道：“穆娘子说的是，我家夫人身体不好，我理应多多照看，少出去玩乐。”

　　“是这个理儿。”穆晚道。

　　出了卢家，穆晚也没多的时间去衙门了，便径直回了穆家。

　　这几日，私学里已经放了假，教书先生都已经家去了，穆晨和孟攸两个整日都闲了下来。

　　路上稀稀散散走着几个行人，微雪洒落枝头，将附近的色彩增添了一分朦胧感。

　　穆晚远远地瞧见有个熟悉的身影撑着伞朝她走了过来，孟攸一身素衣行于雪中，仿如画中隐现。

　　泛黄的伞面被莹莹白雪覆盖，浅浅地泛着光泽，光芒微弱却摄人心魄。

　　斯人的笑意让穆晚周身泛起一丝暖意，她微微仰头看着孟攸将油纸伞撑在自己头上。

　　“冷么？”孟攸问。

　　穆晚摇摇头，“路上走得急，倒不觉得冷。”

　　虽如此说，孟攸还是将带来的薄披风遮在了穆晚肩头。

　　两人一把伞，并肩往家去。

　　刚到家，也正好是吃晚饭的时间。

　　衙门里安生，近日也下值早，穆荣与穆敬正在闲聊一些衙门里的琐事。

　　甄氏将桌面上的鸡汤移到大儿媳面前，“你先吃些，别饿着了。”

　　顾氏道：“多谢娘，还是等大家一起吧。”

　　穆晚进了屋子，解下披风与家人围坐在一起，孟攸随着在她旁边坐下。

　　穆家私下里吃饭时比较随意，没有大户人家里那么多规矩，大家都也自在得很。

　　用了晚饭，甄氏将穆晚叫去了房中。

　　“晚晚，今日城西江家来托我跟你说件事。”甄氏道。

　　屋子里仅有一个江姨，不过江姨与那城西江家并无关系。

　　“阿娘尽管说。”穆晚坐下道。

　　甄氏道：“江家主妇曾与我有些交情，她想让我同你说，她家女儿已经说定了余家的儿郎，你就不用再为了卢家多跑一趟了。”

　　“余家？”穆晚顿了顿，“可我去江家时他们并未答应余家，那老阿爹看起来更中意卢家的家底，怎么又突然答应了余家？”

　　甄氏看了江姨一眼，沉声道：“江姨近日在市井上听了些话，晚晚可有兴趣一听？”

　　穆晚道：“阿娘讲来便是。”

　　甄氏道：“有人说穆娘子福寿不全，若让她做媒说成的亲事必定没有好下场。”

　　甄氏说完便盯着穆晚的眼睛看，果然，穆晚的眼里腾地燃起怒意。

　　“哪个市井奴造谣的！”

　　甄氏拉着她的手安慰，“你先别急着生气，这样的话不知是谁传出来的，江家也是听了这话才来跟我说。”

　　甄氏道：“先前我以为一点谣言当不得真，直到江家的人来找我，我才意识到往后你想去说媒，恐怕没那么容易。”

　　“是不是那些私媒干的？”穆晚道。

　　她心里生气着急，但又憋着不能发脾气，顿时眼眶都红了。

　　“不管是不是私媒，我想他们也不一定有这么大的妒心，你好歹是衙门官媒，他们多少得给一你分薄面。”甄氏道。

　　“阿娘，那我该如何？”穆晚拉着甄氏的手问。

　　甄氏出主意道：“眼看着要过年了，大家也都忙，你便把手里头的事停一停，搞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再做打算。”

　　一旁的江姨道：“穆娘子，也有人说你与孟郎君夫妻不睦，再加之福寿不全之说，所以才不断有人婉拒你说媒之意。”

　　穆晚顿时明白过来，难怪近日好几门亲事都说不动，不是拖着不给回复，就是直接一口拒绝。

　　原来其中还有这么两层缘故。

　　两个谣言加在一起分量就重多了，在笃信吉祥意头的人们眼中，这样的媒人必然是不能要的。

　　穆晚道：“我知道了，阿娘，我回去想一想法子，您早点歇息。”

　　甄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不必太忧心，不过是谣言罢了，我们晚晚一看就是个有福之人，怎么可能福寿不全，那些作谣言的市井奴不会有好下场的。”

　　“嗯，我知道了。”从甄氏这里回来，穆晚就有些心神不宁。

　　她呆楞楞地坐在椅子上，上半身无力地斜斜靠着椅背。

　　孟攸在她面前晃了三次手她都没发觉。

　　“晚晚在想什么，竟这么出神？”孟攸道。

　　穆晚回过神来，缓缓抬头，“孟郎，我难道真是个福寿不全之人……”

　　孟攸一怔，一时没明白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是谁这么编排你的？”孟攸严肃道。

　　穆晚怔怔地摇摇头，回来的路上她就回想起前世的事，前世她早死，新婚之夜，新郎暴毙。

　　这一世又有传言说她是福寿不全之人，她很难不认为其中没有什么关联。

　　兴许传言是真的，这一世，她还是会落得个早死的命运。

　　正应了谣言里的福寿不全。

　　“孟郎，我……”

　　她实在说不出话来，感觉心里憋闷。

　　孟攸站在她面前，俯身捧着她的脸，定定地瞧着她眼里闪烁的泪光。

　　“谁说你福寿不全，你福德无量，鸿运当头，是有大福气的人。”

　　孟攸的一字一句钻进穆晚心里，但她还是难受得想哭。

　　就像前世在生命弥留之际，躺在病床上的那三个月一样，很无力，很痛苦，却什么都做不了。

　　“孟郎……”

　　她拦腰抱住孟攸，将眼泪蹭在了他的腰间。

　　“晚晚为世人牵红线，全了痴男怨女的姻缘，是会被上天眷顾的，福寿也会延绵不断。”孟攸道。

　　“将来我要带晚晚去看洛阳的牡丹，长安的烟火，听承天门城楼上的第一声报晓，还要在上元节放灯……”

　　“晚晚可以许上自己的愿望，要儿孙满堂，要长命百岁，通通都会应验。”

　　穆晚抬头看着他，只见他冲她露出个笑来，“可好些了？”

　　穆晚抹了把眼泪鼻涕，痴痴笑道：“你这么多好听的鬼话，说起来也不打草稿的。”

　　孟攸摸了摸她的头，“不是鬼话，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会做到。”

　　穆晚揉了揉发酸的鼻子，“我天天往各家各户跑，竟不知道他们私底下都这样传我。”

　　孟攸道：“晚晚的父亲是县尉，一家人又都与张明府有些交情，他们就算编排你也不敢放在明面上来说。”

　　“晚晚方才真是吓着我了。”孟攸松了口气，“我听明白了，不过就是谣言，切勿信他们，待我去查清是谁搞的鬼，抓来打上几板子。”

　　“没有理由怎么能胡乱打人板子。”穆晚道，“我也想知道，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这些话。”

　　穆晚想查一查，这谣言究竟能有几分可信，是否与她这一世的命运有所关联。

　　是否还会如前世一样，早早的埋进泥土里。

　　甄氏将此事与穆荣说了，贺玉泉在县令那里给穆晚告了假。

　　反正最近大家都去找私媒了，官媒也没有什么好忙的，县令也就准了穆晚的假。

　　一大早，甄氏就要出门，江姨来叫穆晚一同随行。

　　“穆娘子，去观音寺领七宝饭了。”

　　穆晚才换好衣裳出来，外面冷风飕飕，孟攸将帽兜扣在了她头上，并嘱咐道：“路上慢些。”

　　“知道了。”穆晚随江姨去了甄氏那里，几人一起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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