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圈日常

　　像是极圈里猝不及防拨开云雾的一束阳光，洛安然看见这条消息时，一下没能反应过来。

　　手机骤然成了湿滑结冰的雪团，捏都捏不住，险些从掌心滑落。

　　胡乱地抓了几下，洛安然这才双手将它握紧，直直地凑到眼前。

　　她有些轻度近视，平时不戴眼镜都没什么影响，可现在却恨不得把手机凑到眼前，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着那条消息。

　　-我就是有点担心你。

　　自己没看错啊。

　　洛安然猛地从床上坐起，把摩卡吓得差点弹跳而起。

　　被子软软地滑到腿边，随意地堆着，像是团软软白雪。胸口的心跳正怦怦怦地跳着，像是欢快地踩在雪地里的步伐。

　　现在自己应该要回复消息了吧？可是应该回什么才好？

　　洛安然重新陷入到了无措的状态中，但相较于曾经，现在怀揣着更多的却是偷偷欢喜。

　　双手仍捧着手机，可指尖却泛起了刺刺的酥麻。

　　对话框里的文字打了删，删了又打，这个动作被洛安然重复了好几遍。

　　可最后被发送出去的，却是她最喜欢的松鼠系列表情包。

　　洛安然：[/松鼠探头。]

　　乍一看有些糊弄，可从眼下来看，这似乎是最好的回复方式。

　　掌心很快又是一阵震动，洛安然斜眼一看。

　　季星年：[现在有空吗？]

　　洛安然：[怎么了？/松鼠疑惑。]

　　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季星年：[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睡不着，有空打个电话聊一会天吗？]

　　瞥眼看向床头柜，时钟里的短针才刚走到九与十之间。

　　原来现在还这么早？

　　洛安然不禁感到一丝疑惑，隐约还想起了，之前她在半夜和他打语音通话的情形。

　　只是现在的情况下，蓦地想起过去那一通电话，就像是把热烈的火，将心口的热忱一把引燃。

　　洛安然：[好。]

　　-

　　答应或许是一时冲动，可等到这股劲过去了，存在于洛安然内心的，依然是止不住的兴奋与欢喜。

　　摩卡跳到被子上，迷你的四肢将柔软才出一个又一个小坑。她余光瞥见它的模样，便伸过手去，在毛茸茸的脑袋上顺了好几下毛。

　　明明是在正常不过的顺毛动作，可洛安然却逐渐勾起了嘴角。

　　“现在又觉得，我好像也没有那么……霉？”

　　这句话是对着小龙猫说的，只可惜它什么也听不懂，只能眨着黑豆一般的眼睛，呆望着洛安然。

　　有些可爱。

　　她看着它，突然内心的两股情绪交织在一起，一下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而身旁的手机也在这时响起，闪烁的屏幕上，“季星年”三个字醒目至极。

　　洛安然飞快拿起手机，抿了抿唇，最终接起电话。

　　“喂——咳咳，喂。”

　　期待导致了些许紧张，她开口时的声音都有些哑。

　　盘腿坐在床上，洛安然目光的方向却直直地抛向了隔壁。

　　耳旁，季星年的声音响起：“喂。”

　　无线信号组成的世界再次陷入了短暂沉默，沙沙的噪音，又像极了夏日里的蝉鸣。

　　热忱、活跃，与眼下的冬季格格不入。

　　洛安然单手揪着被子，视线在周围到处晃动着。

　　期待的内心压根无法被这通对话满足，她还想听到更多季星年的声音。

　　哪怕是最没有意义的通话测试也好，只要是与他有关的种种，都会让洛安然心花怒放。

　　她突然明白，喜欢一个人，只是像这样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

　　洛安然：“我和——”

　　季星年：“你准备——”

　　有些巧，他们再次同一时间开口。

　　季星年抢先一步：“你先说。”

　　他这样子，洛安然也不好再谦让什么。

　　清了清嗓子，她开口：“我和今天遇到的那个女生，是高中同学。我以前，和她的关系并不好。”

　　飞快地思考了下，洛安然还是选择向季星年简单说明一下，自己白天状态异常的原因。

　　只是和蒋芮涵过去的种种里，还涉及到自己对他的那段不能提及的暗恋。贸然提到那本被公开朗读的日记，好像有被暴露的风险。

　　洛安然尝试着去掩盖，说得就有些磕磕绊绊。但将日记这部分隐去，整件事情听上去就有些云淡风轻，显得是自己小题大做。

　　最后，她的声音也有些小：“其实，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

　　电话里又一次陷入了安静，被墙壁阻挡，洛安然并不知道现在的季星年在干什么。

　　久久的等待放大了她内心的空旷，混合着刚才的期待，洛安然逐渐又有些不安。

　　“嗯……季星年？”她尝试着叫了他一声。

　　可这次，听筒另一端的回应来得很快：“嗯，我在。”

　　听起来，季星年刚刚好像在发呆？

　　洛安然有些不确定，可那些不安随着他的出声而缓缓消散。

　　她补了句：“我这样是不是很幼稚？”

　　季星年：“没有啊，为什么这么说自己呢。”

　　洛安然捏着电话朝后一靠：“我……我也不知道。”

　　说话的时候，她视线向下，看着正在被子上不断画着圆圈的手指。

　　突然的灵机一动，洛安然有些想要试探下，季星年对此的看法。

　　尽管……被自己掩盖了部分事实。

　　听筒里的沙沙动静，现在不知为何分外明显。洛安然的手指依然没有停歇，被子上已经被划出了道道痕迹。

　　今天注定是个极其特别的晚上，五味陈杂，时刻又会冒出种种新的滋味。

　　终于，季星年开口：“很正常，不要多想。”

　　他停顿了会，轻轻叹气道：“可惜当时还不认识你，不然遇到这样的事，你可以随时来高三找我。”

　　。

　　这句轻飘又温柔的言语，像极了悄然上升的白雾，堆积在洛安然眼周围，使得那里渐渐湿润。

　　没关系，季星年看不到她的这个样子。

　　嘴角控制不住地朝上勾起，她抬手揉了揉眼角。

　　“我之前有来过高三。”洛安然说道，吸了吸鼻子，努力掩盖掉声音上的不对劲。

　　季星年：“嗯？我在的时候吗？”

　　洛安然点头：“是的。”

　　我跑来高三过好几次，都是想要找你。

　　她停顿了下，终究是收起了那些小心思：“我哥哥当时联系了高三的一位老师，说我遇到问题就可以去找她。我……去过几次。”

　　季星年：“我才知道，你还有个哥哥。”

　　洛安然笑了下：“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啊。”

　　电话另一端，他似乎疑惑了一下。近在嘴边的麦克风，将季星年的全部气息声捕捉，一分不差地全部传送到她的耳朵里。

　　洛安然不想让话题继续走偏，便主动将话柄扔还给他：“对了，刚才你想说什么呀？”

　　季星年有些恍然清醒的模样：“没什么大事，今年春节早，想问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家？”

　　回家？

　　洛安然才想起来，年关将至，自己又要面对这件每年都逃避不了的事情了。

　　回去那个，自己对父母而言，可有可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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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其实一点也不想。

　　洛安然开口，回答：“今年哥哥说要带嫂子上门，我可能得早点回去，年二十九下午走的样子。”

　　耳旁传来了季星年的笑声：“二十九还算早吗？”

　　视线不断在前方打着转，洛安然说：“挺早了呀。”

　　对别人来说，或许这都已经是忙碌好几天后，终于要迎来新年的喜庆日子；可对洛安然而言，意味着难熬的开始。

　　放在刚离家工作的那几年，她甚至在年三十的晚间才匆忙赶回。

　　电话里，季星年似乎有些喃喃自语：“那这样的话，让我想一想。”

　　洛安然疑惑：“什么？”

　　怎么感觉，事情似乎并不只是关心这么简单？

　　五味陈杂的内心，眼看着又要多一丝未知的滋味。

　　终于，季星年主动开口，终结了洛安然充满着问号的等待。

　　“我想邀请你，年二十九中午来我家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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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狭小又饱满的房间，在这句话响起的那刻，悄然陷入了暂停的状态。

　　凌乱的被子，四处散开的香薰棒，电脑主机上时不时闪烁一下的灯……除了床头的时钟仍孜孜不倦地走着，或许眼下洛安然的世界已然停滞。

　　“啊？”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又或者是理解错了什么。

　　季星年便耐心地重复了遍：“来我家做客吧，算是邻居之间的礼尚往来。”

　　-

　　放在过去，洛安然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居然有朝一日会思考，去季星年家做客应该带什么礼物过去。

　　这个时候快递大部分已经停了，网上买礼物肯定来不及；家附近礼品店的风格又比较偏向女孩子，她走过一排排货架，看着堆叠在上面的各种可爱玩偶，冷不防地想起季星年送给自己的那只龙猫抱枕。

　　他都送过了，那还是算了吧。

　　耸了下肩，洛安然转身离开。

　　天又是阴沉沉的，大概率又有一场飘雪要降临。路上相较于往常空了不少，大概是在京城整整一年的忙碌人，匆匆回了家去。

　　走远了好大一圈，洛安然对于该送的礼物依旧是毫无头绪。

　　头顶突然掉下了坨还未融化的雪团，她被砸了个惊慌失措，同时跟前还迎面走来不少行人。

　　洛安然猛地停下了擦拭的动作，在与旁人不断擦肩而过之时，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

　　转身，她飞速朝着刚才的那家礼品店走去。

　　-

　　年二十九。

　　随着年关的不断迈进，整个京城也很配合地空了下来。

　　少了往日的嘈杂喧嚣，就算是还待在房间里，洛安然也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早上起来，她先是随便收拾了些要带回家的衣物、随身用品，又将PAD、充电器等一些列必要物品装好。

　　全部准备好后，洛安然又将水电天然气的开关仔细检查过，确认全都关闭后，这才跑去隔壁，敲响了季星年的家门。

　　楼道里风很大，光是站着等待的半分钟里，都让洛安然止不住地发抖。

　　季星年来得很快，但在看到她的模样后，他随即上前将她迎了进来。

　　“赶快进来暖和暖和。”

　　他弯腰，从鞋架上取过爽全新的白色毛绒拖鞋，轻轻放在洛安然脚边。

　　她站在门边，看着季星年的一举一动，又忍不住将视线朝着内部投放。

　　这套公寓的布局和自己家一模一样，只是装修风格天壤地别。

　　精简、大气……总之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这几个极其常见的赞美词。

　　茶几上的养生壶中，玫瑰红茶正在跟随着气泡翻滚。

　　别的还没来得及多看，突然洛安然的眼前就被一片阴影笼罩、遮挡。

　　方才入眼的一切，都在此刻变成了……季星年领口半露出的锁骨。

　　他帮她弄好了拖鞋，就这么站直了腰，随后又习惯性地往前倾了倾。

　　洛安然还在门边站着，冷不防地就看见季星年在不断向自己靠近。

　　两人的姿势，颇有些壁咚一般的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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