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圈日常

　　往事如海，一旦沉浸到其中，便久久都难以抽身。

　　洛安然猛地惊醒，眼前的玻璃依然朦胧，水雾划下的痕迹早已被新的雾气覆盖。

　　乍一看不知过了多久，可触碰着手心的杯子，早已经凉透。

　　看来回忆剥夺了自己很长很长的时间，也占有了她大部分的精力。

　　此刻，洛安然感觉自己好像刚做完一场极限运动，浑身上下都泛着疲惫酸痛。

　　冷掉的咖啡是去了最佳口感，她随手将杯子搁置在键盘旁，接着往床上一倒。

　　集中在天花板的光影晃得她眼花缭乱。

　　洛安然现在心烦意乱，眨眼间，又好像看到了那个下午晃眼的日光。

　　仿佛瞬间惊醒般，她睁大眼看着天花板的某处，胸口因为紧张的呼吸而大幅度起伏。

　　形容不上来此刻的感受，洛安然有些用力地抓过被子，随意往自己身边堆起。

　　明明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可那时被蒋芮涵当着全班读出日记的感觉，像是一道深藏在心底的伤疤。

　　尽管后来一点也不痛，可从未愈合过。

　　突然想要倾诉，但一时半会，洛安然居然想不出能够诉说的对象。

　　最后，她小心翼翼地拿起床头柜上的pad，打开登录着榛榛仁账号的微博。

　　再去打扰一下star小姐姐吧。

　　虽然自己好像总是喜欢麻烦她，可眼下别无他法。

　　胸口就好像堆积着一团可燃雾气，再不散发，大概就要剧烈爆炸了。

　　榛榛仁：[小姐姐睡了吗？]

　　star：[还没，怎么了？]

　　洛安然吸了吸突然泛酸的鼻子，明明还什么都没说。

　　缓了一会，她双手敲下一段话：[我遇到了一点事情，想找个人说说。]

　　榛榛仁：[这个人可以是你吗？]

　　思绪有些紧绷，她过于着急地想知道对方的回复，连一直喜欢发的松鼠表情都忘了。

　　每过几秒钟，洛安然就要刷新一次手机。

　　后来，她又不想显得那么刻意，便装模作样地按下锁屏。

　　只不过还没等到消息提示音，洛安然就已经将手机看了好几次。

　　终于，star的回复让苦苦的等待有了终点。

　　star：[当然可以。]

　　紧张的内心终于得到了些许舒缓，洛安然嘴角流露了久违的浅笑。

　　可就在这一瞬，她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自己过去的经历，称其量是一张白纸上的无聊故事。

　　思来想去，她只说了霸占内心最深刻的两件事。

　　一个是日记被公开嘲笑的苍白无力，另一个是喜欢的男生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自己的遗憾。

　　两股不同味道的回忆交缠成股，一圈一圈缠绕在洛安然心口，勒得又酸又痛。

　　说完，她看着刷刷一排蓝色的对话框。

　　star还没给出任何回复，洛安然感觉自己又开始了刚才那样的等待，可心间很明显地少了收束与负担。

　　果然，倾诉是缓解难过与压力的一种手段。

　　捏着手机，她朝一侧翻过身，而恰好此时，手指停在了刚才她提起暗恋男生的消息上。

　　季星年……

　　洛安然还在床上躺着，视线忍不住往墙上看了眼，好像能穿透过它，看到隔壁屋子里的男人此刻正做着什么似的。

　　他在干什么呢？

　　自己白天的精神状态不算好，对他的语气……肯定也没好到哪里去。

　　微信上，洛安然发现自己与季星年的最后一条消息，是他早上买咖啡时发来的。

　　[我等你。]

　　歉意与内疚，随着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开始冉冉升起。

　　而下一秒，洛安然感觉掌心一震。

　　她随便看了眼。

　　季星年：[还好吗？]

　　好像不经意间，有两道雷达信号碰在了一起。

　　-

　　时间回到稍早前。

　　季星年回到家里，破天荒地没有立刻拿起数位板，投入进堆积如山的工作中。而是随意在沙发上坐下，单手撑着下巴，飘忽的视线里不知正思考着什么。

　　没画完的稿子堆积如山，处处都和钱有关，可他眼下却一点也不着急。

　　季星年总觉得，今天洛安然在遇到那个老同学以后，整个人就开始变得不对劲。

　　看上去很明显地发生了严重的事情，可询问她也只是说没事。

　　这不可能。

　　脑海似乎形成了闭环，怎么都想不明白。

　　季星年再次感觉到头疼。

　　他抬手，一下又一下地轻按着太阳穴。

　　怎么最近总是头疼？

　　季星年突然在内心问了这样一句，并且很快找到了答案。

　　洛安然、榛榛仁，头疼为难的一切根源，都要从他不擅与女生交流相处说起。

　　这大概是自己的短板，可眼下季星年确实有些担心着洛安然。

　　思来想去，又在微信好友列表里翻了又翻，他给凌深发了消息。

　　印象里这家伙有段刻骨铭心的感情经历，虽然似乎至今都还没拥有一个美好的结果，但总比自己这片空白来得好。

　　凌深：[？]

　　凌深：[怎么了？元旦的大半夜找我？]

　　季星年：[想请教你一些事情。]

　　凌深：[我居然还能收到你的这条消息，说吧，什么事？]

　　无视了对方的调侃，季星年简洁明了地将白天发生的蹊跷情况概述了遍，只是隐去了洛安然的名字。

　　一想到他们两人也认识，季星年莫名地不想让凌深知道太多。

　　只不过，在他概述完以后，老同学那边停顿了很久。

　　季星年：[忙去了？]

　　凌深：[没。]

　　季星年：[那你在犹豫什么？]

　　凌深：[在想应该怎么委婉地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和安安出去的事。]

　　凌深：[我和她又不是不认识，这都要和我遮遮掩掩啊。/偷笑]

　　季星年：……

　　居然能一下子被他猜到，果然没有辜负自己挑人的眼光。

　　季星年：[那回答一下，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凌深：[很简单啊，直接微信打电话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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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星年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人。又或是开始感叹，怪不得凌深到现在，十年了都还没追回他的白月光。

　　但在微信上，他还是象征性地质疑了下：[你确定？]

　　凌深：[放心吧，如果她真的遇到了什么事，来自朋友的关心绝对是一枚良药。]

　　更何况，是来自你的关心。

　　后面半句话，凌深没有说出口。

　　问题请教得差不多，季星年便结束了这段看起来一点也不靠谱的对话。

　　客厅还是往常的老样子，回来后随手脱下的外套忘了挂上衣架，松垮地堆在沙发边上。蒸腾了一半的香薰摆在茶几上，扩散棒倒得东倒西歪。

　　而刚好在此时，季星年又收到了微博上来自榛榛仁的消息。

　　尽管心里凌乱，但他终究不喜欢晾着别人的消息不回。

　　恰好，榛榛仁看起来也像是遇到了些事情，消息的字里行间透露着小心翼翼。

　　季星年欣然答应了成为对方渴望倾诉的请求。他看得出，她的情绪同样也很失落。

　　只是在看到榛榛仁的消息以后，曾经在脑子里出现过的大胆想法又再一次浮现。

　　她提及了曾经高中时，在学校被霸/凌的往事，季星年想到之前，郁久扬曾提到过的，他曾在学校里撞见过洛安然被人欺负。

　　这唯二的两名让他头疼的女孩子，似乎拥有着不少恰到好处，且难以解释的巧合。

　　她们会是同一个人吗？

　　尽管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季星年还是忍不住发出这样的疑问。

　　但在看到榛榛仁诉说的另一件事后，他瞬间有些改变了想法。

　　有个暗恋了很多年的男生，但他至今都不知道有她这个人。

　　字里行间流露出年少时的酸涩，一时之间连季星年都稍稍地萌生了些不值得的心思。

　　这样的话，他反倒不希望那个猜想成真。

　　光是想着，心里就有些不愿洛安然去经历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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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星年有些诧异这突然浮出的想法。

　　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出身，强行将注意拉扯回来，接着打开了微信。

　　结合刚刚凌深的话，又经过一番缜密思考，他最终还是怀着半信半疑的态度，给洛安然发了条微信询问。

　　[还好吗？]

　　-

　　洛安然还在等待star的回复，可怎么也没想到，率先发送过来的居然是季星年的消息。

　　看着那简单的三个字，她先是一愣，随后便是内心不断开始涌上了意外之喜。

　　暖气汩汩地涌上来，顿时凝聚在面庞周围。在洛安然看不到的角度，她的脸颊隐约浮上了一层淡粉色。

　　不由自主地弯起腿，但她依旧维持着侧躺的姿势。

　　或许是刚才倾诉过的缘故，心头轻松了不少，不再像之前那般沉闷。

　　洛安然如实回答：[嗯嗯。]

　　消息发送成功，她却已经将白天发生的一切全都回忆了遍。

　　重新开始敲打，洛安然说：[今天我情绪有点不太好。]

　　就算只有文字形式，她还是有些支支吾吾：[那个，对不起呀。]

　　道歉本就万般难以开口，更何况对方还是季星年。

　　洛安然艰难地将语言组织好发送出去，接着习惯性蹭了蹭枕头。

　　头发摩擦生成静电，凌乱地黏在床单上，摩卡今天一如反常，居然蹦跶上床，停在她身旁，不知正望着什么东西。

　　洛安然与它对视，企图在那双黑豆一般大小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期待着的回复。

　　终于等到了期待中的震动声，她随手一抓便将手机拿到眼前。

　　心跳又开始加速，锁屏等一系列的简单操作在此时都有些多余。

　　季星年：[嗯？]

　　季星年：[没关系的，你没事就好。]

　　这通对话暂时没有增加新的文字，似是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

　　洛安然在思考着应该怎么回复才最为自然。

　　来自一墙之隔的信息又发了过来：[我就是有点担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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