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斯家不相信玫瑰

　　柯特呼吸消失的事情让奇犽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觉，不过第二天他起来的时候也并没有显得很迟钝。他再怎么说也是初步经历过训练的杀手，只是睡不好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大事。

　　奇犽按照妈妈的指示来到了花园里，阳光明媚的绿草地上很不搭调地支起一顶黑色的帐篷，外面还挂了一圈动物骨骼，简直像潘妮怀斯误入迪士尼城堡还和白雪公主手拉手唱歌，谁看见都会被创死。

　　但奇犽是素质良好的杀手，他不会被这种场面吓到。他拉开帐篷的门，他的哥哥们已经到了，基裘也在正对着大门的位置上坐着，罗莱蕾抱着柯特，坐在伊尔迷和基裘之间。她一见到奇犽，便问：“你昨天看见蛇了吗？”

　　她的话一下子让奇犽想起昨天的遭遇，有些生气地说：“那条蛇是你叫过来的吗？”她果然会一些奇奇怪怪的巫术，连那种东西都能召唤过来。

　　没想到罗莱蕾拍了拍伊尔迷的手背，安慰他说：“不好意思呢，冥王分不太清信徒以外的人类，所以蛇去找了奇犽。”

　　“那么，奇犽你成功喝到泉水了吗？”伊尔迷问。

　　“没有，”奇犽嘟哝道，“那家伙看起来很强，我就没有和它正面对抗，按照大哥教我的去做了。”

　　伊尔迷赞许地说：“虽然你没喝到泉水有点可惜，见到了守卫者让我有点嫉妒，不过小奇按照我的话去做了，所以前面那些都可以一笔勾销。”

　　“好强烈的掌控欲。”罗莱蕾说，“让你看起来更加迷人了。”

　　“这是当然的，因为伊尔迷是我的孩子嘛。”基裘说，“他可是从小就像乌贼一样可爱呢。”

　　用乌贼来形容一个孩子可爱，确实是很少见的说法。但罗莱蕾立刻领会到了基裘的意思，说：“那还真是非常可爱！”

　　再这么说下去，可能她们嘴里又要冒出些难以想象的词汇来，伊尔迷打断了基裘，说：“妈妈，今天不是要魔法启蒙吗？”

　　“没错没错，魔法启蒙。”基裘将亚路嘉搂过来，“那么，今天就是给亚路嘉还有伊尔迷进行魔法启蒙的重要纪念日，还有柯特的第一次复活。”

　　罗莱蕾诧异地看向伊尔迷：“你这个年纪做魔法启蒙？”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那个时候家里没有魔法教育的意识，所以我就落后了呢。”伊尔迷睁着一双猫眼，用毫无起伏的语气说着谎话。

　　但在喜欢他的罗莱蕾耳朵里，这听起来就有些可怜。用正常人能理解的方式来进行表达的话，就是“小时候家里很穷，我一次零食也没有吃过，到十五六岁才第一次尝到糖果的滋味。就算表现得像是没见过世面，也请你原谅我吧”。在喜欢他的人眼里，有种令人心碎的可怜感。

　　罗莱蕾大恸，当即保证道：“好吧，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会充当你的魔法老师，让你学到更多更好的魔法。”

　　伊尔迷注视着罗莱蕾，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笑容：“那可真是太好了。”

　　魔法启蒙的第一步，就是要确认一个孩子拥有使用魔法的才能。本来这个步骤用罗莱蕾的水晶球就能轻而易举地完成，但它现在坏掉了——就像已经无数次说过的那样。所以这就变成了一件有些麻烦的事情，罗莱蕾拿着一节不知道属于谁的尺骨，在上面绑着点燃的草药，另一只手还托着一只头骨，在亚路嘉身边走了两步，嘴里还念念有词。

　　如果不是真的见识过她强大的占卜实力，一定会把她当成江湖骗子的。

　　“看起来完全是那种骗人的女巫的架势啊。”糜稽悄悄和弟弟说。

　　奇犽点点头：“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非常好！”罗莱蕾惊奇地说，“她是来自黑暗的孩子呢！在魔法上很有天赋！”

　　她蹲下来，直视亚路嘉湖蓝色的眼睛，低低地说道：“黑暗的造物啊，我命令你醒过来，从沉睡的躯体中醒过来，向我展示你的权能，给世间以痛苦和悲戚。”

　　亚路嘉盯着她，黑漆漆的瞳孔最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和罗莱蕾对上了视线，听到她的呼唤而清醒过来。黑暗从亚路嘉的眼中渐渐地涌动而出，覆盖了他作为人类的一面。刹那之间，亚路嘉的眼睛变成了两团不反射光亮的黑暗，嘴巴也一并变黑，好像含着一口墨汁一样。

　　“你……”亚路嘉说话了。

　　罗莱蕾眼疾手快地将手盖在亚路嘉脸上，说：“好了，我成功唤醒了。”

　　等她将手放下来的时候，亚路嘉的脸又变回了正常人类小孩的样子，迷茫地看着她，露出甜甜的笑容。

　　伊尔迷突然皱了下眉，那一瞬间他从亚路嘉身上感觉到某种很怪异的东西，就像是没有任何人了解真面目的深湖里，突然浮上来张怪物的脸，盯着你看了一会儿后又迅速离开，让你觉得那是一种幻觉，但它实际上是真实存在的。

　　糜稽和奇犽还小，没有察觉到就算了，但是妈妈也没有任何反应。这是正常的吗？还是说所有人的“魔法启蒙”都是这样，魔法并不是一种属于自己的力量，而是向某种其他存在借用的力量，所以才会出现刚才那种现象？伊尔迷的脑子里快速地盘算着。

　　“好啦，到伊路进行魔法启蒙了。”罗莱蕾用那节尺骨戳了戳他的肩膀。

　　和亚路嘉相比，伊尔迷的魔法启蒙就相当不顺利了，罗莱蕾在他身边转了至少十圈，还是那副面目愁苦的样子。连骨头上的草药都燃尽了，罗莱蕾的神色还是没有松弛下来。最后她停下脚步，说：“虽然我也很难以置信，但事实就是……伊路好像确实没什么学习魔法的天赋，他的身体对这些充满灵性的物品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是死掉的天主教徒一样——就算你把倒十字架插进他们的鼻孔里，他们也不会跳起来打你了。”

　　“怎么会……！”基裘捂住嘴巴，“伊路居然是没办法使用魔法的孩子吗！”

　　“也许是这么多年来弗朗普家族中唯一的异类，”罗莱蕾说，“按理说不该这样的。”

　　伊尔迷对此倒是接受良好，问道：“冥王会接受无法使用魔法的信徒吗？”

　　“这可难说。”罗莱蕾耸了耸肩膀，“人类怎么可能摸透神灵的想法呢？”

　　伊尔迷听到她的话沉默下来，不知在想些什么。反而被年纪尚小的糜稽和奇犽误以为他心情不好，安慰了一通。

　　魔法启蒙的事情就告一段落，罗莱蕾抱起柯特，将那些草药灰烬收集起来捧在手心，朝着柯特的脸轻轻吹了一下 。原本渐渐僵死的婴儿便重新开始呼吸，并发出柔弱的哭声。

　　“活过来了？！”奇犽站起来，“柯特真的活过来了！”

　　罗莱蕾说：“为什么是这个反应，复活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糜稽也走过来查看柯特，看见最小的弟弟真的再次拥有呼吸后，他的表情也很微妙：“哪里正常了啊……复活可是……”这样的能力，对他们来说可是非常值得应用的。

　　“不管怎么说，这只是临时的状态。”罗莱蕾抱起柯特放到基裘怀里，“我们还是要尽快找到办法治疗柯特，复活可是会上瘾的。你们不会希望柯特以后变成那种疯狂自杀然后寻求复活的人，那也太变态了。”

　　“那我们只能先等管家将骨灰带回来了。”基裘说。

　　数千公里之外的亚当斯庄园里，梧桐越过了会自动关上的铁门、看见了能自由晃动枝条的枯树、长得像科学怪人一样的高大管家、举止古怪的秃头男人、疯疯癫癫的老妇，在进入揍敌客家工作多年后，他第一次深深感受到工作的不容易。

　　这栋房子里就没有一个正常人！

　　“让我来带你去吧。”那个牙齿歪歪扭扭，蓬头垢面的老妇人说，“我曾经在很小的时候见过卡普尼亚一面。她是个非常伟大的亚当斯，曾经亲手召唤过魔鬼，还不幸被烧死在广场上。我偶尔还会去坟墓那边找她说说话呢。”

　　梧桐一路上听着她的絮絮叨叨，以良好的工作素养维持了自己的体面。

　　当他们一起穿过无数奇形怪状的墓碑来到西南角后，老妇人却有些意外地说：“嗯？卡普尼亚的坟墓呢？”

　　在一片林立的苍白墓碑之间，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空地，那里并没有大声彰显着不同寻常的深坑，只是一片光秃秃的土地。你说那是预留给其他人坟墓的位置，说得过去；你说那只手一片普通的空地，也说得过去。

　　老妇人转过身来，对梧桐说：“看样子我们不能从卡普尼亚的坟墓里挖掘骨灰了，魔鬼将墓碑隐藏起来了，我们是无法找到它的。”

　　“魔鬼？”梧桐有些不解。

　　“是的，被卡普尼亚亲手召唤出来的魔鬼，至今仍然爱慕着她。”老妇人说，“我们换个坟墓吧，别招惹一个心碎的可怜人。”

　　梧桐在她的劝告下离开了，转而去寻找其他亚当斯的坟墓。看到他们的背影，坐在卡普尼亚墓碑塔尖的魔鬼面无表情，他认为他们离开是理所当然的。

　　他会守护卡普尼亚的一切，就算她本人现在毫无知觉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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