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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荈
与楚竹在云梯处分别,少女们回到杏花寮,推开门页,寮内一片寂静,许书凝下意识看向了左面的屋舍。
察觉到身旁之人神情微妙,叶盈盈并未多言,打了声招呼便走回屋中。
人的心中都有一杆秤,砝码加减自有评判,无论感情何去何从,皆应由书凝发自内心做出决定,除非对方需要她的意见,否则叶盈盈不想横加干涉他人的选择。
在屋内小憩片刻,叶盈盈理了发髻衣衫起身推门出屋,正巧撞上了从左舍屋中一齐出门的两位素袍娘子。
不知怎的,看着叶盈盈清澈的目光,许书凝有些心虚,笑里带了三分歉意。
叶家与楚家娘子定是对向薇心怀芥蒂了,可叫她也跟着放弃至小一同长大的旧友玩伴,许书凝实在做不到。
向薇身上是有很多缺点,但也非一无是处,至少她对自己是真诚的。
看着站在一旁如斗胜公鸡般高昂着脑袋的温向薇,叶盈盈对着二人微微颔首,再无任何言语,径自走出杏花寮。
“叶姐……”
眼见那一抹素白挺直的背影消失在眼前,许书凝欲追,却被身旁之人一把扣住,“你还不明白吗?像她那样开在高处的凌霄花,与我们本就是殊途。”
温向薇轻轻话罢,挽住了她的手:“晨间伤了你,是我不对。”
“是,见你与叶家娘子日渐熟稔,我是生了几分妒心,我自知有错,不敢见你,没想到你还愿主动寻我……书凝你知道的,在我心里,任何事都越不过你去。”
温向薇话罢,目光坚定地望向许书凝。见她神情不似作伪,许书凝沉默着反握住了她的手,目光却游离向了湛蓝色的苍穹。
-
少女独自走在云梯之上,看着眼前山景一一掠过,回忆起这两日的种种,心头生出几分感慨。
书凝是个好姑娘,但叶盈盈也绝不可能因她放低自身,去接纳会给自己生出诸多麻烦事的温向薇。还是全了彼此,往后杏花寮内自己过自己的清净日子便是。
人与人之间还真是奇妙,有些关系的建立依靠萍水相逢,有些关系却注定只是萍水相逢。
叶盈盈摇了摇头,收回在生活琐事上的神思,将全身心灌注于午后自选课上。
天德女院内立了一块课表榜,课表榜终年立于此,常换常新,不仅清楚地记录了课程还注明了授课学正、直讲师,叶盈盈站在榜前默默记下自己的三门课程的时间:
月初茶艺、月中马术、月末雅乐舞。
眼下立春刚过三日,正值二月月初茶艺课,授课地点位于天德书院北面小山轩。
小山轩偏于天德女院一隅,虽名中带小,但面积宽阔、环境清幽,背靠燕归山脉。
轩内无屋无顶,桌椅尽数暴露在外,唯有门庭旁有一小顶置放多套茶具的草棚,而与草棚成一条直线的围墙,墙头之上用青竹做了一个接口,引山上溪泉飞泻入庭。
好一个蓄水宝地,高山清泉,正是用来沸茶的绝妙富贵汤。
叶盈盈来得早,身旁唯有零星几个娘子,趁着机会仔细观察起了四周,院内一桌一垫一风炉,每一张小桌上还备好了茶臼、茶碾、茶磨等等较重的必备茶具,粗略一扫,确认共二十四张桌椅,每一排六桌,四行,两两相对。
少女行走在桌椅夹道间,目光下移至地上石砖,这些石砖看着新旧不一,有几块留下了常年灼烧的黑痕,而有几块看着崭新踩着却是松动,想来是更换过。
“你是新来的吧?”正思考时,声音在耳畔突兀响起,叶盈盈看向一旁说话的蓝领娘子,插手作礼道:“学长。”
“不必多礼,来领茶具。”叶盈盈点点头,随着女学长的步伐走进草棚中,“记得在茶具之上留下标记,丢了缺了自掏腰包重新购置。”蓝领学长边走边讲解,话落,她弯腰从木柜底层拿出一套崭新的漆色茶具。
见叶盈盈听得认真,女学长压低声音凑近提醒道:“你们运气不好,旁的讲师许是不介意缺个漆雕秘阁或是茶巾,但归荑讲师向来是重规矩的。”
太学为学子们授课的先生统一称作‘学正’,而茶艺的这一科目却唤作‘直讲师’。
所谓直讲师便是不隶属太学,从外高额聘请而来的高人,别的课目皆是太学本身的学正居多,零星几位直讲师,茶艺却是正好反之,唯有几名学正,其余尽数是外请的直讲师。
譬如今日的直讲师,牧归荑。
听了学长的提醒,叶盈盈莞尔道谢,抱着茶具去了标记处。
此时不少学子也到场领了茶具,标记处人逐渐多了起来,闺秀们你一言我一语商讨着标记何物,场面哄闹,却迟迟无人动笔。
若是落个姓氏,重了标记混了茶具倒还是小事,中舍娘子们自然是不缺一套茶具的银钱,但那太过俗气,毫无新意。
太学学子无论男女皆心有傲气,自认“金鳞岂是池中物”,让她们承认自己普通比让她们花一大笔银两更困难,即便这一套茶具能够抵过东京一户百姓一月的口粮。
叶盈盈绕过人群迈步上前,为了节省时间,她取过毫笔沾了赤墨,以极快的速度在黑盏碗底简单勾勒了一株小兰,随后将其余的器具一一落了株兰花,罢笔后带着落好标记的茶具退出人群,来到庭院最靠里的位置。
思考片刻,叶盈盈抱着茶具朝着最后一张桌走去,简单摆好茶具后,静待讲师出现。
讲师未到,却有不速之客在她对面落了座。
“叶娘子,我能坐在这吧?”叶盈盈看着面前双眸含笑的温向薇,只道:“随你心意。”
“娘子如此冷漠,不会是在难过吧?你也不用失望,我与书凝相识多年,你与她不过三日的交情,自然是较之不及。”
叶盈盈听出她言语中的炫耀意味,垂下眼眸轻笑,“你也曾相助于我,我不愿与你争执——”说着,她话音一顿,认真道:“温向薇,别沉浸在与旁人对比当中。”
专注于自己。这算是叶盈盈给温向薇最后的忠告,若她听了却还执着于说这些毫无意义的冷嘲热讽,那便随她去吧。
看着对坐少女风轻云淡的面容,温向薇收掌握拳,强遏着暴起的怒意:“你什么意思?是在可怜我,还是觉得我这样低如微尘的庶女就不配与你这样高高在上的嫡女放在同一层面相较?”
叶盈盈知她完全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还未张口回答,就听前头的座里亮起一道清脆的嗓音,直点名讳:“谁是叶盈盈?”
望了眼对坐已然偏执成性的娘子,叶盈盈不再理会,起身对着声音来源应道:“可是寻我?”
夹道中,一位身着红领素袍高挑的闺秀,迈步朝叶盈盈所在之处走来,直至在她面前站定,上下打量后,是才犹疑道:“你就是叶盈盈?”
眼前这位娘子身量高她不少,低头看人时目光又饱含轻蔑,大抵是常年高高在上惯了的。
“正是。这位学子,有何指教?”虽对面前之人身份有了些猜测,叶盈盈话中态度仍是不卑不亢。
“大胆!见到靖和郡主还敢不敬?”
抢话的是身后的另一名学子,叶盈盈偏头转向她,声音冷漠道:“无论是谁,是何身份,只要穿了这身成衣,即便贵如大魏天子,一样是太学学子生,怎称呼郡主一句学子就是不敬?”
“好一个伶牙俐齿。”杜瑞依勾唇冷笑,语气带了三分压迫:“难怪能叫江载舟那个老顽固收了你做钧麟哥哥的师妹。”
钧麟哥哥?
叶盈盈微怔,旋即反应过来她说的应是傅惊川,回想起那日柳树后男人的紧张模样,少女不禁失笑。
“你笑什么笑!姓叶的,别怪我没警告你……”杜瑞依狠话还未撂完,就听身后传来一把极为严肃的嗓音:“回到位子上。”
众人望去,小山轩从外走进一抹身姿曼妙的靛青色。
如此老气横秋的颜色依旧掩不去女人的风华,她站在那,朝学子们扑来的气质就犹如这燕归山岚,平静、庄重、不可冒犯。
这些直讲师脾气往往比太学的学正们更为古怪,即便杜瑞依身为郡主也不敢轻易得罪。
忌惮于牧归荑,杜瑞依不得不收敛起脾性,干瞪了眼叶盈盈,愤然离去。
见叶盈盈毫发无损坐下,本准备看好戏的温向薇大失所望,不过……这傻郡主倒也是个不错的依附,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思及此,温向薇眸光一动,心中有了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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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归荑的性格与晨间的李学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似乎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愿和学子们多说,开门见山问道:“可都会点茶?”
女学子们一齐答道:“会。”
“好,从现在开始,两个任务。一,点一盏茶,二,拿起你们的茶匕在沫饽上勾出你们在茶具上的标记。”
此言一出,惊得跪坐于地的学子们纷纷出声质疑。
“讲师,学子们还不会茶百戏呀……”
“讲师,学子这个标记太过繁复……”
“归荑讲师,莫要为难学子们了……”
牧归荑在首位施然落座,声音淡淡:“连做都还未开始做,你们哪来这么多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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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怕你们觉得突兀,文里也写不太明白,结尾说明一下,许书凝的性格就是这样,即便她认为楚竹与叶盈盈都是良善之人,但依旧对相识长达几年的温向薇心怀怜悯,没有人可以断言在关系里受到一次伤害就可以抽身,更何况是像她这样性格软软的小姑娘,解释那么多就是有伏笔。后面会写的,这几章也是为了推进剧情线,后面感情发展就会有点酸,放心放心,我的酸度都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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