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racle(R)

　　跟随着加隆走出教廷昏暗的长廊和门厅，穿过中庭来到教堂的圆形广场。 这是我来到梵蒂冈后第一次走出这栋建筑物，并看到它真正的姿态。 梵蒂冈教堂的建筑群在圆形广场的四周以中央交叉的十字道路延伸展开，分布在东西北三个方向。 正面的教堂主楼最为恢弘壮观，墙壁上繁复地雕出精美的花样浮雕，细长的柳叶窗棱或是玫瑰窗上镶嵌着花窗玻璃，中庭两侧高大雄伟的塔楼由飞扶壁支撑着向上高耸，形成升华的神圣感，在它们身后是巨大的石柱撑起的回廊构成的走道。 西侧的建筑群古旧朴实，显然是很久以前的遗留。墙壁的表面覆满爬山虎，窗户是圆润的拱形，简洁明亮。 而东侧建筑尽管无法与主楼相提并论，相较而言却要奢华得多。即使只是大门两侧全副武装的侍卫这一点，也可以说明那并不是随便出入的场所。 在我们经过的中央大道两旁零散地分布着几根巨柱，它们的表面没有多余的浮雕，造型也质朴简洁。但是走近时我发现它们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我问加隆那是什么，他阴沉地扫了一眼柱子，拉着我飞快地离开那些柱子。
　　“英灵柱。”他简短地答道，“没用的纪念品。”我甚至没有理解什么叫做“没用的纪念品”，就被他的眼神吓得不敢再提问。 大道的尽头是往下的石阶，而站在这台阶的最高一层，几乎可以俯瞰整个梵蒂冈的全貌。 冬日早晨的雾还没有散开，阴沉地笼罩在城市上空。那些斑驳的房屋和弯弯绕绕的街巷缠绕着这个城市，在雾天里显得苍白无力。梵蒂冈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生机盎然，在这块我们一直以来都以为是全国最安稳的土地上，人们的生气也沉沉地睡着。 我微微有些失望地看着这灰蒙蒙的景色，不自觉地小小叹了一口气。 加隆却笑了起来，“喂，臭小鬼，学大人叹气干什么？” “梵蒂冈看起来一点也不有趣。”我实话实说。
　　“有趣？呵……你果然是个小鬼！”他的语气几乎有点嘲笑的意味，“你只是看不到它藏在迷雾中真正的样子罢了——那些弯弯绕绕的巷子里有趣的东西多的是。不过也是……在我看起来白天的任何一个城市都一样的了无生趣。” “为什么？”我歪头问道。 他眨眨眼睛，“你想知道？怎么样，今天晚上跟我出去？” “去哪里？”我怀疑地看着他，那双玩世不恭的眼睛背后总有一种让我捉摸不透的东西。
　　“带你去看有趣的东西，不想去么？”我犹豫地看着他，瞪了一会儿，还是“恩”了一声。 整个下午我都听从加隆的指示一丝不苟地在床上趴着，才终于在夕阳的余晖下沉沉睡去。 可是我睡下没多久就被加隆从床上拎起来，浑浑噩噩地跟着他走了半天，被扔进一辆马车。 被马车颠得浑身快散架了的时候，我终于清醒过来。靠在加隆身上并不见得比靠在木框框上睡觉更舒服，但是身上围着的毯子还是让我觉得很温暖。环顾四周，发现这辆马车里并不止我们两个。对面还坐着两个穿着黑色银边制服的高个子男人，正在跟加隆讨论着什么。感觉到我竖起身子，加隆停住了他们的谈话。
　　“小鬼，你醒了？”他一边问，一边扯掉了我的毯子，“好吧，清醒点~今天是你的第一课~” “加隆大人，这显然是很冒险的……”马车里没有点灯，我只能感觉到是对面的一个男子在说话。
　　“这只是个小任务。”加隆一副不在意地口气，“你们俩什么都不用担心。” “可是……” “我又不要你们来关照这孩子，只是在旁边看看而已，你们吓成这样成何体统？”加隆的口气越发不耐烦。
　　“看什么？”我插嘴。
　　“小鬼头，我们今晚有机会目睹一场吸血鬼和VH之间真实的战斗，你一定很激动~”我愣愣地瞪着他，好像他说了个不好笑的笑话，可是缓慢的大脑回路终于证实了我听到的词—— “吸血鬼？你说我们要去看吸血鬼？”我大叫起来。
　　“你们看吧，这孩子都比你们胆子大！”加隆很显然，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误解了我的语气。
　　“我……不想……”我急忙为自己辩解，却被他不由分说捂住了嘴。
　　“好孩子，我知道你天生就是VH的料~总之，今晚我们就在旁边看，你们俩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他不在意地朝他们挥挥手，然后忽然回过头压低声音，“小鬼，今天早上你还说好的。” “可是我不知道……我们要见到吸血鬼……”我也小小声地回答，“我想我……我不敢……”我没有说下去。脑中飞快闪过的那几个吸血鬼让我觉得不舒服起来，周围的黑暗更加剧了这种感受。 加隆拍拍我的脸，“今晚我在你身边，不用怕。”我使劲地攥住他的衣服，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了解在我为数不多的经历中那最为恐惧的一幕。 我们到达的是一个类似于海德加尔附近的小城一样的城镇。那两名VH一下车就率先离开了，看来他们的行程已经预定好了。 已然陷入熟睡中的城镇里，空旷的街上除了我们没有行人，甚至没有我恐惧的那种生物。我一步都不敢离开加隆，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指，跟着他左拐右绕地在黑漆漆的巷子间穿梭。最后他停住了脚步，我小心翼翼地从他的斗篷下面探出眼睛，这才发现我们大概是走到镇子的中心地带。离开我们藏身的这条小巷不远就是一个中间竖有雕塑的简易喷水池。加隆蹲下来让我靠在他身上。
　　“虽然今天才第一天，但我还是觉得，你的感受比书本更容易让你理解你要面对的生物。”他忽然开口小声道，“我哥，也就是教皇，告诉过我你前几天刚刚遇到过他们，是吗？”我低下头，“恩。” “你一定会觉得现在再看到他们很不好受……”他摸摸我的头，“但是，那是必经之路。” “我们为什么以后再来看……”我小声说着，“我不想看见他们。” “沙加……”他顿了一下，声音有些严肃，“很多人都曾因为吸血鬼而失去重要的人，他们甚至没有能力反击。而你有这样的能力。”我撅起嘴，无法反驳。
　　“可是如果你不看清他们，不了解他们，即使你有这样的能力，也依旧会失去重要的人。”加隆的语气沉重起来，“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不是童话故事，永远站在正义的那一边。”我低下头，我知道他的意思。如果我一直逃避着遇见吸血鬼，我永远也不可能学会面对他们——而且正因为我真正地见过他们，我才更加了解那种无能为力的心情。我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向喷泉的方向，“对不起……” “你没有什么好道歉的。”他恢复了平常的语气，拍拍我的肩膀，“不过我听说这是你自己的决定，拿出点勇气来。”我点点头。周围陷入了一片安静。 忽然一记响亮的金属碰撞声划破了寂静。我连忙竖起耳朵，那如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酝酿着恐怖漩涡的魔手仿佛正在渐渐收拢它的包围，让我屏住了呼吸。加隆提醒道，“来了。”一道白光如同划破夜空的闪电，猛地在雕塑的上空闪过，同时传来刀剑相撞的脆响。甚至什么都没看清的时候，几声连续的撞击声又响起，然后是脚步落地的钝响。月光下一个着制服的男人站在雕塑的下方，身体前倾，手握银剑，稳稳地站着，而在雕塑的顶端，一个纤细柔弱的身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是一个一头金发的女子，手里握着一把短刃匕首，尽管距离很远看不清容貌，但还是能感觉到她压倒性的气势。 这样的对峙并不长久，紧接着又是完全看不见动作的白光，快得连目光都几乎跟不上它的速度。
　　“那就是血族的加速，我想你应该经历过。由快到慢分为γ，β，α三等，现在他们的动作基本上接近β加速，”加隆轻声在我耳边解释，“VH如果跟不上他们的加速就会被轻而易举地杀死。”我想起之前那个吸血鬼曾带着我用一种完全看不清周围的速度移动过，那应该就是现在说的加速了。可是……这么说来在这之前我自己奔跑的时候，那又是什么呢？待我回过神来，只看见那些白光在我的视野里狂乱地交织着，完全分辨不出两边的战况，更加不要说看清他们的动作。
　　“你要知道现在和VH对战的是吸血鬼中Ancilla，他们这一族是侍奉长老的年轻吸血鬼。当然这个年轻是相对于吸血鬼来说的年轻。教廷会根据已知吸血鬼的血统、战斗能力、思维能力、异能感为他们评级，由高到低分为S、A、B、C四等。这一位是米歇尔子爵，在B rank里面算是相当强劲的对手。她相当有头脑，但是不擅长攻击。”加隆依旧低声地向我解释着，“对吸血鬼的了解程度某种程度上也决定了你的成败。血族有很多我们没有的东西，强大的恢复能力，加速，异能感等等，如果你没有事先想好对策，这可能会成为你的致命伤。”那个米歇尔似乎真的不是很适合战斗，就在加隆说话的当儿，她被VH一记重踢飞出去撞在那个雕像上，雕像手中的竖琴晃了晃，砸在了喷水池里。 尽管如此她并没有因此而动弹不得，相反迅速的跳了下来，和VH拉开了距离，嘴巴一张一合地似乎在说什么。
　　“这是发动异能感的咒文。”加隆道，“吸血鬼的异能感因人而异，但是都需要咒文的帮助，除非是非常强大的S rank。那都是长老（elder）一族以上的了。这点小伤对她来说没什么，只要有新鲜的血液吸血鬼就会很快恢复，如果现在不干掉他们，他们就会苟延残喘地找上一个倒霉蛋吸光那人的血让自己活过来。事实上就算是心地善良、本性高贵的血族也拒绝不了这样的本能。”我皱起了眉头，“可是她念的那么慢，VH不是很容易打断她念咒吗？” VH当然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我看到他已经毫不犹疑地冲了过去。可是我觉得奇怪的是……假如在念咒的时候被VH的银剑刺中，就算她的异能感很厉害也没有用啊。 然而就在我觉得她一定是完蛋了的时候。一个白影子横空冲了出来，没来得及闪开的VH正撞上了那个白影，被巨大的冲力甩了出去。紧接着一声钝响，他一定是撞上了什么。
　　“哦，不……！”我捂住了嘴。 加隆紧紧地捏住我的肩膀，似乎他也在紧张着什么。
　　“那是……”他目光炯炯地看着白影，喃喃地说道，“天哪，那是克鲁尼奥的异能感。”模糊的白影渐渐成形，一头漂亮高傲的白鹿站在半空中俯视着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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