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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小二传奇
景州,望江楼。
店小二古小天左手提着铜皮大茶壶,右手杂耍般举过头顶,五指张开,稳稳妥妥的撑着红漆托盘,托盘上放着五盘菜肴,分别是香酥鸭、仔鸡炖群菇、蒸驼峰、白拔鱼唇、砂锅煨鹿筋。
他刚要迈出厨房,被院子里砍柴的酒叔拦住了,“你先别过去,酒楼里一群人又打起来了。”
“真的?”
好像是为了证实酒叔的说法,“啪!”的一声,一个人头生生将二楼的窗户撞破,鲜血模糊的人头从窗户里探出来,似乎想挣扎着跳下来,背后伸出四五只手,又将他拉了回去。
接下来就是拳头砸在□□上的闷响和夹杂在一起的叫骂声。
古小天心中暗喜,飞速退回厨房,搁下茶壶、托盘,一头栽在院墙边的稻草堆里,惬意伸展四肢,闻着稻草和阳光的味道。
从朝食到午后,他的屁股就没挨过凳子,连午饭也只是站着吞了碗面条。
望江楼的名气大,生意好,累的是他们这些跑堂的,一天下来,腿脚像是灌了铅,腰肢比山西老陈醋还酸,所以店小二们个个都有令诸多美女自叹不如的纤腰细腿。
古小天眯着眼睛,一小口一小口的啃着方才从厨房里顺手拿的包子,暗想幸亏有武林这种组织存在,他才能偶尔歇一歇。
望江楼是景州赫赫有名的酒楼,底层小人物根本进不来,普通老百姓一年也只有几次为了显阔在这里设宴会招待贵客,自然不敢在这里撒野。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屑于在酒楼里斗殴——他们比较喜欢在背后耍阴谋,即使张三杀了李四的亲爹,李四刨了张三的祖坟,在酒桌上,还是他们还是会表现的比亲兄弟还和睦。
普通人以和为贵,仇家能少一个是一个,而这些武林中人却决然不同。
人在江湖漂着,要是没有一个两个仇人,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混武林的!江湖有个奇怪的定律,那就是仇人越多,而且层次越高,此人的就越出名。正如魔教的仇家是武林盟主,而武林盟主第一号敌人肯定是魔教教主一般。
所以出来闯荡江湖,武功是基础,但最重要的是,你一定要不停地结下仇人,下一个仇人一定要比先前那个要出名,武功要高,千万别今天和丐帮六袋长老决斗,明天又不顾身份去铲平小小的鳄鱼帮——那鳄鱼帮和天下第一大帮丐帮相比,顶多是群山贼。
为了在武林闯出个名堂来,巧妙的树敌比广交朋友很重要,最佳的树敌地点当然是在武林大会上,但是武林大会两年才举办一次,远远满足不来侠客们的需求。
幸好只要是人,就得吃饭,武林中人口袋里的银子都还不少,除了偶尔在野外烤只山鸡外,他们是不会老老实实做饭。
酒楼就成为吃饭的首选,侠客大盗为了显示豪爽,吃饭必定会喝酒,酒状胆气,胆气上来了,言行举止就没有什么顾忌,比抹布还脏的话都能骂出来,且个个都自负的要命,说着说着就能抄家伙打起来,于是乎,酒楼,特别是闻名的酒楼,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仅次于武林大会的最佳斗殴树敌场合。
“大师兄,小师弟出事了,被昆仑派的人关在二楼包厢里打!”
“这群王八羔子!敢欺负我们崆峒派!弟兄们,跟他们拼了!”
楼梯口传来拔剑时的嗡鸣和上木梯的蹬蹬的脚步声,大概是五六个人的样子。
古小天满意的咽下最后一口韭菜包子,翻了个身在稻草堆里开始打盹——昆仑派和崆峒派都是大派,他们火拼起来没半个时辰是消停不了的,客人早就跑没了,掌柜冷静的在楼外挂了个“暂时打烊”的招牌,躲到卧室里算今天的账目。
这种江湖火拼,望江楼每月至少爆发二次,这还不算拍桌子摔凳,断手断胳膊之类的“小事件”。
酒楼全年不歇业,掌勺的封上炉子,在厨房里摆起了盛宴,众人围着那些来不及端上去菜肴,吃的不亦乐乎——让江湖火拼来的更猛烈些吧!我们这些伙计也能有个机会休息。
只有酒叔和古小天依旧呆在院子里。
酒叔寡言少语,只是偶尔和古小天简短交流两句,刚来酒楼的新人都以为他是哑巴,他永远都是一副木讷的脸,不是在砍柴,就是在磨斧头,然后将砍好的木柴整整齐齐码在院子里晾干——对于一个只有一只手的人来说并不容易,他的动作很慢,旁人看了都想过去帮他一把,可他偏偏不领情,冷冷的推开别人的手,或者将他人码好的柴堆推倒,从头开始码。看着酒叔整齐的柴火堆,众人纷纷猜测他以前肯定是个不错的泥瓦匠。
古小天是酒叔从望江楼茅房里捡来的孩子,谁都没想到当初浑身污秽的臭小子能长成今天这副英俊模样,这也彻底推翻了古小天其实是酒叔私生子的谣言——酒叔那张厉鬼般的脸,就是仙女下凡也不可能改变后代的容颜。
他在望江楼长大,张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小二,拿酒来。”
刚开始学酒叔劈柴、后来长得比菜板高了,就学着切菜、配菜、杀鸡宰牛,后来还摸到灶台学大师傅做菜,偶尔露两手孝敬酒叔,酒叔木讷的脸居然流露出赞许来。
他相貌好,做事机灵,望江楼只要来了女客或者贵客,掌柜的会尽量安排古小天去招呼他们,那些客人点菜从不看价钱,打赏起来也大方,不过谁都不知道他床板底下到底藏了多少私房钱,掌柜了偷偷算了一笔账,他的积蓄买下半个望江楼应该没问题。
楼上传来阵阵惨叫声,古小天厌烦的将揉了两团稻草塞进耳朵里,要是以前,他早就挤到厨房里抢糖醋排骨留给酒叔。
可是今天他心情很不好,脸上的笑容似乎用浆糊硬粘上去的,笑的时间越久,心里就越空。
也不知过了多久,二楼终于安静下来,崆峒派和昆仑派的弟子各自抬着受伤的师兄弟回客栈请大夫了,留下满屋的破椅瘸桌,和溅在墙壁地板天花板的鲜血。
他们忘了,或者根本没打算留下一样东西,也是掌柜最看中的东西——钱啊!
王掌柜吩咐杂役上去打扫,自己挺着肚子满悠悠的晃到后院。
他一点都不担心火拼过后如何挽回损失的问题,因为按照望江楼惯例,砸坏桌凳,赖掉的酒钱,以及因暂时打烊而走掉的生意,都只需要找一个人就行了,那就是如今的武林盟主——司马南召。
昆仑派和崆峒派都属于武林盟主管辖,每年司马南召生辰,这些号称名门正派都会以送寿礼为名,将金银珠宝一箱箱的往司马府邸古韵山庄里抬,唯恐送的礼物轻了,势力范围被划到其他门派去。
不过这些礼物也不是白送的,武林盟主也要帮他们料理“后事”,比如他们聚众斗殴,触犯朝廷律法,司马南召就动用关系,保他们不用蹲监狱。砸坏了花花草草、座椅板凳,司马南召有义务补贴损失,不然他们和魔教败类有什么区别?
古韵山庄就在景州,从望江楼步行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只要伙计们及时去那里通风报信,详细讲解火拼的事情和酒楼的损失,古韵山庄的管家都会照价赔偿,绝不拖欠。
而报信的人,向来都是古小天。
古小天第一次去古韵山庄要账时,他才五岁,刚刚学会奔跑时不会摔倒。
他当时缠着望江楼账房先生教他读书写字,账房先生嫌他吵闹,想把他支开,就顺手将一张昨天少林武当火拼的破损清单给他,“如果你独自去古韵山庄把钱要回来的话,我就每天教你半个时辰。”
古小天信以为真,拿起清单就往古韵山庄奔。
他在途中遇到二个同龄的小孩放风筝,哥哥举着软翅风筝狂奔,妹妹吃力拽着木质线轴,两人折腾半日都没放上天,最后哥哥被石头绊倒,摔伤膝盖,妹妹站立不稳,摔破了额头。
古小天热情的脱下短褂,系在男童膝盖处止血,又褪下外裤,绑在女童额头上,还说这样就不痛了。
其实,当古小天脱下外裤后,哥哥妹妹的注意力霎时都转移到他光溜溜的屁股上,膝盖和额头的痛楚早就忘到九霄云外了。
当时,古小天穿的是酒叔亲手缝制的开裆裤,且先不管酒叔的手艺如何,这件开裆裤他穿了三年,磨得近乎透明,穿了和没穿是一样的,何况——这是一件开裆裤!
于是,妹妹第一次见到裸体的男孩,哥哥首次见除自己以外的男孩裸体。
后来古小天才知道,哥哥名叫司马瑾,妹妹芳名司马樱,他们是武陵盟主司马南召的一对儿女。
快到晚饭时,望江楼门口停下一辆庄重的马车,古小天从马车上跳下来,手里拿着古韵山庄账房赔给望江楼的二十两银子,外加三套司马槿的旧衣服,和司马樱送的一包桂花糕。
从此,只要望江楼有武林人士火拼,每次都是古小天过去报信要账,风雨无阻。
“小天!醒醒!该去古韵山庄了!”掌柜摇了摇陷在稻草堆里闭目养神的古小天。
古小天指着耳朵里的稻草团,示意他听不见,大声说道:“今天让阿毛去罢!昨天我和古韵山庄的账房打好招呼了!以后都由阿毛去!”
谁去都可以,只要等要到损失费就行,掌柜转身走向厨房去叫阿毛。
酒叔码好最后一根柴火,缓缓站起来,将稻草团从古小天耳朵里掏出来,低声说道:“你今天怎么不过去,你不是和司马家的两个孩子要好么?我听别人说司马樱要到南宫世家?”
“嗯。”古小天仍旧闭着眼睛,“等司马槿今年成亲后,司马樱就要出嫁了。”
酒叔沉默了很久,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长叹一口气,回到柴房。
古小天继续躺在稻草堆里睡觉,到了半夜,被寒气唤醒,他睁开眼睛,透过稻草的缝隙,只见一个白衣人立在他身边,静静的看着自己。
(此文是双结局,一个言情,一个耽美,各位看官依口味不同可以随意选择。)
言情版结局:
“樱花儿?”古小天蹭地跳起来,“你半夜来这里作甚么?”
司马樱微微一笑,温柔的拈去古小天乱发上的稻草,“你今天怎么没去我家要账?”
古小天僵住原地,干咳几下,“那个——这个——阿毛去也是一样的。”
“其实我一直在路边等你。”司马樱不愧为武林盟主的女儿,不同寻常女子扭捏之态,告白起来雷厉风行,直截了当。
她踮起脚尖,亲吻古小天干燥的嘴唇,“我担心家人怀疑,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不过你床板下的银两也够我们用一阵子了。”
这轻轻一吻,古小天心中的阴霾立刻被打入地狱十八层。
可是想到断臂的酒叔,他的目光立刻又黯淡下来。
“酒叔早就在城外的马车上等我们了。”司马樱诡异一笑,“我这个还没过门的儿媳妇够孝顺吧。”
次日,古韵山庄宣布武林盟主唯一的女儿司马樱被魔教刺杀,当场死亡。据说魔教这么做是为了阻止南宫世家和古韵山庄结盟。武林正派人士无不义愤填膺。
武林盟主司马南召振臂一呼,群雄响应,一年时间将魔教全部歼灭。
几乎没有人注意,从那天开始,望江楼少了一个店小二。
耽美版本结局:
“阿瑾?”古小天蹭地跳起来,“你半夜来这里作甚么?”
司马瑾微微一笑,温柔的拈去古小天乱发上的稻草,“你今天怎么没去我家要账?”
古小天僵住原地,干咳几下,“那个——这个——阿毛去也是一样的。”
“其实我一直在路边等你。”司马瑾的手指陷进古小天浓密的黑发里,一根根的帮他摘尽杂草,“武林盟主之位和你比起来,如同凤凰之于草鸡。”
这貌似随意的一句话将古小天心中的阴霾立刻被打入地狱十八层,可是想到断臂的酒叔,他的目光立刻又黯淡下来。
“我早就安排酒叔出了景州城。”司马瑾诡异一笑,“我们一起做他的孝子吧。”
次日,古韵山庄宣布武林盟主唯一的儿子司马瑾被魔教刺杀,当场死亡。据说魔教这么做是为了
让古韵山庄断子绝孙,从此退出武林。武林盟主司马南召振臂一呼,正派人士无不义愤填膺,群雄响应,一年时间将魔教全部歼灭。
二年后,在大漠屹立几十年不倒的龙门客栈被两位年轻俊美的公子买下,他们撤下“龙门客栈”的牌匾,挂上了香檀木刻就的新牌匾。
新牌匾上三个金光大字“断袖楼”,映得沙漠都黯然失色。
去过“断袖楼”的客人都说,此楼果然名不虚传,两个掌柜的是断袖不说,厨房砍柴的老头断的更彻底,直接就是个断臂!于是,人们把断袖楼酒店所在的山头称为“断臂山”,后来由于当地人的口音“臂”总是读成“背”,所以此山就叫做“断背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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