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算之外

　　乘坐电梯时，林然靠向李哲肩膀，一脸倦容，絮絮叨叨说：“开了两个小时的车真累，而且一路上我耳朵就没清净过，你是不知道，我妈和丽姨多能聊，从孙儿胎教聊到上大学，孩子都还没生下来呢。”

　　李哲站直身体，让林然依靠，那稍微施加于他肩上的重量，传递着信赖与亲昵。

　　“你哥的孩子，还是？”李哲的声音很舒缓。

　　之前，林然跟李哲介绍自己家的家庭成员时，提起过自己有个哥哥，所以李哲知道。

　　“是丽姨的孙子，骁哥的孩子，我跟你提过骁哥吧，骁哥和雯雯是兄妹。”

　　林然陆陆续续将自己有哪些亲友都介绍给李哲知道，他其实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做，或许是希望有一天，能将李哲介绍给自己的亲友认识。

　　李哲回答：“说过。”

　　这时电梯在一楼停下，电梯门打开，出现一个妇人，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推婴儿车，李哲立即上前，帮妇人把婴儿车推进电梯。

　　妇人跟李哲道声谢，李哲说不客气，妇人就站在林然身旁，林然凑上去逗婴儿玩，跟婴儿大眼瞪小眼，看得出来他很喜欢小孩子。

　　妇人在六楼离开，电梯间再次只剩李哲和林然，电梯继续爬升，林然背靠着墙，看楼层数字跳动，他继续絮叨：“我妈和丽姨打算下周多邀几个姐妹一起去泡温泉，也不知道她们是喜欢这家温泉酒店呢，还是喜欢开酒店的韩老板。”

　　在温泉酒店时，老妈和丽姨确实玩得很开心，而且酒店老板韩延璋热情又亲切，颇受好评。

　　想起吃火锅时，韩延璋也曾帮自己解过围，林然说：“韩延璋很受顾客欢迎，简直是妇女之友，我也觉得他似乎有种特别的能力，能看出每个人内心的需求。”

　　李哲问：“那家酒店看装修是家新店？”

　　林然说：“去年才开张，生意一直很红火。”

　　电梯抵达李哲居住的楼层，两人一前一后出电梯，林然跟在李哲身后，林然漫不经心说：“我以后要多跟他学习，学学怎么做生意。”

　　两人走至李哲家门口，李哲打开门，他侧身让林然先进去，随后自己进屋，把门一关，忽然，李哲将林然堵在门后，他一只手臂撑在墙上，挡住去路。

　　林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没做出反应，忽然李哲低下头，将脸拉向自己，林然瞪圆眼睛，而李哲神情很认真。

　　“你喜欢韩延璋吗？”

　　“啊？”

　　林然露出不解的表情，他没经过脑子，反问：“我为什么要喜欢他啊？”

　　哪里不对，林然忽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慌，避开李哲凝视自己的眼眸，林然心跳加速，心想：他果然知道！

　　魏骁结婚那晚，林然醉酒，当时李哲载他，在醉酒的情况下，林然曾提起过自己对魏骁的迷恋。

　　一直以来，林然都不确定，李哲是否知道他是GAY。

　　不敢去看李哲的脸，林然低着头，紧张地握住拳头，他吞吞吐吐问：“你你知道我我是……”

　　声音发颤，无法说下去。

　　林然大学时期，曾有位平日玩得很好的男同学，对方知道他是GAY后对他疏远，形同陌路，友情彻底破裂。

　　“知道。”

　　李哲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

　　林然感觉自己的下巴被抬起，他睁大眼睛，看见李哲逐渐放大的脸，接着李哲吻了他。

　　目瞪口呆，大脑一时处理不了这样的突发情况，林然的脑子像一团浆糊，无法思考。

　　李哲的唇移开，林然还处于震惊之中，最先做出反应的，应该是体温，体温急速上升，林然的脸红成猪肝色。

　　此时的李哲，显然也不大自在，他把撑在墙上的手臂缩回，并退出两步，给林然一些空间，过了一小会儿，他才又靠近，询问：“你还好吗？”

　　林然抬起头，唇上还有李哲留下的触感，脸上的红晕也还没完全消退，如实相告：“发生得太突然了。”

　　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林然目光清澈地如同一汪湖水，直视李哲：“你喜欢我吗？”

　　换李哲微微脸红，一向洒脱的他，竟有些难为情：“应该是吧，其实我也还不确定。”

　　亲都亲了，现在才说不确定是不是太晚了。

　　“我吻你时，你感觉怎样？”

　　这么直接的问题，让林然的脸庞再次发烫，他很诚实：“感觉还不错。”

　　李哲笑了，说：“我也觉得不错。”

　　两人相视而笑。

　　林然感到很幸福，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这份不真实感，让林然坐在客厅沙发上发呆，可见对他冲击很大。反而李哲像似什么也没发生那样自若，他更换好睡衣，抱着枕头和毯子从寝室里出来。

　　在林然身边坐下，李哲问：“在想什么？”

　　林然抱紧怀中的抱枕，直勾勾看向李哲靠近的脸，他确实是在思考：“我不是在发梦吧，不敢相信，我竟然掰弯了直男。”

　　“都是些什么词。”

　　李哲皱眉，他靠上前，嘴角上扬：“需要我再吻你一下，让你确认真伪吗？”

　　认真点了点头。

　　李哲再次吻上林然，林然推开抱枕，伸出手臂将李哲紧紧抱住，两人拥吻在一起。

　　和李哲亲吻，让林然激动地一夜都睡不着觉，在床上翻来覆去，时而高兴地忍不住傻笑，时而激动得咬住被子一角。

　　房门被推开，李哲探身，看着被蹭得垂地的床单，与及一只掉落在地上的枕头，摇了摇头，以纵容的口吻说：“几点了，还不睡。”

　　“李哲，我好高兴，完全睡不着！”

　　兴奋地手舞足蹈，像个孩子。

　　李哲看着这个睡自己床，穿自己睡衣，还露出可爱笑容的家伙，按住额头，束手无策，声音堪称温柔：“早点睡，明早要上班。”

　　房门轻轻关上，李哲背对着门站立，感觉自己的胸口跳得咚咚直响，他按住胸口，往沙发走去，让心跳的速度慢慢恢复正常。

　　自己早不是缺乏生活阅历的小年轻，以前也谈过恋爱，但这种感觉还挺新鲜，这就是所谓的心动吗？

　　一场会议，李哲看了两次表，当会议结束，他是第一批走出会议室的员工。

　　匆匆收拾桌上的物品，李哲急着离开，走时经过同事荣轩的办公桌，荣轩笑嘻嘻，把人拦住：“李哥，有空看下手机信息。”

　　李哲说：“有什么事，上班时间发我。”

　　下班后，实在不想再处理工作。

　　荣轩耸肩：“李哥，我也不想的，突然要开会我也没办法。”

　　离开办公室，边往外面走，李哲边查看手机信息，荣轩给他发来一条长信息，先前以为内容是关于工作的，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荣轩说他的信用卡被前女友刷爆了，最近又和朋友投资做生意，暂时手头紧，想跟李哲借一笔钱，会付给他远高于银行的利息。

　　文字后面是几个表情图片，都是很窘迫恳求的表情。

　　以往荣轩跟同事说过，他父亲是个做木材生意的老板，因为不想在父亲手下打工，所以他才到外面找工作。

　　有个当老板的有钱爹，荣轩的欠款自然很快会还上。

　　“我这些年的积蓄买了房子，房子正在装修，前天购买建材，卡里没剩多少钱，还等着发工资，爱莫能助。”李哲麻利地打上这一段字，回绝了。

　　李哲起疑心，荣轩的说法有疑点，他身为富家子，平日出手阔绰，不像会缺钱花，而且荣轩工作还没转正，去留未知，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不会开口跟公司同事借钱。

　　顾不上去思考荣轩的事，离开公司，李哲拨通手机：“我出来了，你别站在风口等我，找个地方避避风。”

　　结束通话，李哲将加快脚步，寒冷的夜晚，林然正在广场上等待他。

　　走出大楼正门，李哲一眼就看见站在外面的林然，李哲迈着大步，林然小跑，都朝对方靠近，他们挽着手，一起走下石阶。

　　“你们公司老板真没人性，天天加班。”

　　走进昏暗无人的地段，林然身体贴近李哲，头枕在李哲肩上，李哲一只手臂揽着他的腰。

　　“叫你先回家，你等我干么？”李哲拉开衣襟，帮林然挡住一侧刮来的寒风。

　　“我不是说了吗？今天要在外面吃饭。”经过风口，林然缩进李哲怀里，今日降温，夜晚实在寒冷。

　　李哲顺手一揽：“你想吃什么？”

　　林然握住李哲的温暖的大手，声音欢快：“我想吃火锅，还有晚上你要陪我玩游戏。”

　　李哲说：“都可以。”

　　“房子什么时候能装修好，我想送你乔迁新居的礼物。”

　　“没那么快，要明年。”

　　两人渐渐走远，消失在镜头中，吴峥关掉手机录影功能，把自己藏进夜色里，随后消失无踪。

　　吴峥偷拍的这段视频，很快传送到林韬手机里，林总坐在自家书房中，看着视频里搂搂抱抱的林然与李哲，神情凝重。

　　“吴峥，别让他们发现你。”

　　“不会，我很谨慎。”

　　结束简短通话，放下手机，林韬目光移向书桌前的电脑屏幕上，他先前显然在阅读一篇文章，正阅读到一半，收到秘书吴峥发来的视频才中断。

　　电脑屏幕显示一则旧新闻，新闻被拉到中间部位，文字间插着一张照片，是一座早年风格的别墅，别墅上有“凶宅”二字标注。

　　密麻的新闻报道文字里，出现一个使用频率很高的词：“李宅”。

　　手机搁在桌上，林韬拨动鼠标滚轮，把新闻继续往下拉，这篇新闻报告很长，属于深度报告，详细讲述这桩凶杀案如何发生，两名凶手在受害者家中将受害者捆绑，逼问银行卡密码后，又将人杀害。

　　在新闻后半部分，出现几幅插图，其中有一副插图是个表情木讷的小男孩，男孩大概十岁的样子。

　　男孩是受害者的儿子，他作为凶案现场的第一发现者，被记者采访。

　　早年的新闻报告，不仅会在采访受害者家人时，做不合时宜的提问，而且遇到无良媒体为博眼球，还会放出受害者家属的照片，哪怕对方是个小孩子。

　　这则新闻报告中，不仅有男孩的照片，还有男孩父亲——死者的照片，林韬注视死者的生前照，沉思了许久。

　　拿起搁在桌上的手机，林韬拨打一通电话，接通电话的人是林妈，林韬问：“妈，你还记得爸当年有位生意场上的朋友叫李胜吗？我喊他胜叔。”

　　林妈思考了一下，她记性真好：“李胜——哦，记得记得，怎么突然提起他来？”

　　林韬问：“他是不是有个儿子？”

　　林妈说：“是有个儿子，叫什么来着，好像叫小哲。唉，造孽啊，当年那孩子才十岁，没爹没妈，后来好像送老家去了。”

　　“阿韬，你问这个做什么？”

　　林妈感到很意外，这是一件陈年往事，如果林韬没提起，林妈早忘记了。

　　林韬说：“我只是突然想起这么个人，也没有其他事。”

　　和林妈闲聊几句，林韬结束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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