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如她

作者:沈青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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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心


      看着越王推门离去,窦施然稍稍有些空落落的。

      她弯下腰,拾起地上的金簪,这是在温泉宫时新得的金簪,上头缀着红宝石,璀璨夺目。

      屋里没看到镜子,她信手重新绾了家常样式的发髻。

      王青跟着越王去前厅了,书房里空无一人。

      书架上摆满了书,但书房乃是王府重地,显然贸然去拿书会惹人怀疑。

      四下张望了番,她坐到窗户边,静静地看着外头的芭蕉。

      昨夜许是下过雨,芭蕉叶青翠欲滴,随风摇摆,格外灵动。

      “岳夫人。”

      正望得出神,身后传来一个老成的声音,她转过头,见佳禾捧着一个白色汤盅站在身后。

      佳禾仍旧是一袭老气的宫装,也不知怎么地,眉目比从前严肃了许多。

      窦施然温和道:“嬷嬷有事?”

      “奴婢是来给夫人道喜的。”

      “道喜?”

      佳禾上前,将汤盅放到桌上,“奴婢恭喜夫人顺利侍寝。”

      窦施然本以为佳禾是奉越王的旨意来给她送药膏的,但汤盅里显然不会放着活血化瘀的药膏。

      她问:“这是什么?”

      “如今王爷尚未迎娶正妃,夫人是王爷的侍妾,按照皇家规矩,在王爷大婚前,侍妾都要赐避子汤。”

      避子汤?

      窦施然讶异得动了动嘴唇。

      皇帝一直对越王耳提面命,要他尽快为家族开枝散叶,这样堂而皇之地赐下避子汤,就不怕触怒皇帝?

      “夫人,请吧。”佳禾眸色微冷,提声催促道。

      “这是王爷的意思?”窦施然镇定下来,脸上挂着薄笑。

      佳禾似乎早预料她不会乖乖喝药,神情依旧恭敬:“这是皇家规矩,老祖宗定的事,王爷自然不会违背。”

      这碗避子汤,她势必要窦施然即刻饮下。

      然而这番气势自然吓不到窦施然。

      她并未去端那避子汤,淡淡道:“先放着,我等会儿再喝,你退下吧。”

      佳禾再是越王信任的老人又如何,她是王府中唯一侍寝的女子,下人再怎么得脸,也不可能强迫她做任何事。

      “是。”佳禾对她的反应有些意外,当下没有说什么,朝窦施然福了一福,退了出去。

      窦施然望向桌上的白色的汤盅,拿开盖子,一股浓浓的药味便窜了出来。

      这避子汤竟然这么苦的吗?

      窦施然最怕苦了,当然,令她迟疑的不只是这苦味。

      要喝吗?

      想到跟昨夜那些面热心跳的场景,她微微攥紧了裙摆。

      如果不喝,她应该很快会有喜信。

      不管站在哪种立场,她都不应该喝下这碗药。

      但诡异的是,她竟然有点想喝掉它。

      窦施然的心跳得极快。

      不行……不行……窦施然的理智竭力压制着这个念头,她不能喝这碗药。

      鬼使神差地,她的手碰到了汤盅,缓缓端了起来。

      药味越来越近,在她嘴唇就要碰到汤盅那瞬间,她猛然把汤盅放了回去。

      一颗心似乎都要从胸膛里蹦了出来。

      她深吸了几口气,终于平静了些,皱眉看着那汤盅,小心地朝窗外望去。

      廊下站着个值守的小太监,院子里另有两个在洒扫的婆子。

      窦施然心念一定,端起汤盅,飞快地绕进内殿,将药泼进了恭桶里。

      做完这一切,她重新把空了的汤盅放到桌子上,若无其事地继续坐着。

      开弓没有回头箭。

      窦施然继续望着外头的芭蕉,就这么静静坐着,半个时辰后,越王才匆匆返回。

      也不知他跟李相谈了些什么,他的神情寒如冰霜,并无起先出门前的那般柔情蜜意。

      一进门,见窦施然坐在这里,他甚至有些诧异,好像忘记了她还在书房里。

      “王爷。”窦施然站起身。

      越王瞥眼朝旁边一望,王青即刻会意,退了出去,将房门带上。

      窦施然藏起心事,将眉眼收敛得极为温婉:“王爷这是怎么了?怎么出去见了客心情这么差了?”

      “没什么大事。”

      越王看着身姿款款的她,眸中神色稍松,坐到了她方才坐的地方。

      窦施然顺势替他斟了茶。

      “你知道咱们是怎么染疫的吗?”越王问。

      窦施然摇了摇头,故作懵懂地看着他:“不知。”

      “本王一直没有告诉你,是徐乐菱动的手。”

      “徐夫人?”窦施然惊讶道,“她?她若害我也就罢了,为何要害王爷?”

      “说不好她要害谁。”

      “那这件事难道是李相授意的?”

      “人都死光了,他自然不会承认。”

      “死光?”

      越王颔首:“那时疫厉害得很,谁碰过脏东西谁就会染上,她和身边的丫鬟,已经递东西的帮厨,全都染疫了,丢回相府没几日就全折了。”

      徐乐菱就这么死了?

      不久之前,这人还娇俏婉转地在她身边一口一个“姐姐”呢,这就死了?

      窦施然惊讶之余,又心有余悸,她有什么闲情去感慨旁人生死,她自个儿不也差点死在了温泉宫吗?

      越王见她呆呆愣愣地,以为她吓着了,伸手拉着她在怀里抱着。

      “王爷,那死无对证,是不是便不能追究李相的罪了?”

      “嗯。”

      见她有些懊恼,越王忍不住在她洁白的脖颈上啄了两口。

      “罪责是追不了,不过他今日登门是来自请罪责的。”

      “请罪?这么说,他一定献了很多宝物给王爷?”

      越王的眉梢微微一挑,没有说话。

      窦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劲,仰头去看他,觉得神情有些古怪,猛然从他怀里坐起来,盯着他看:“李相不会又给王爷送美人了吧?”

      越王弯了弯唇角,捏着她的脸又亲了下。

      “你怎么这么聪明?”

      “恭喜王爷,又得美人。”窦施然不咸不淡道,“这全京城的桃花运都被王爷一个人吸走了。”

      越王听得乐了,凑近了她几分:“本王若无桃花运,又怎么会得你?”

      “王爷得的何止我?”

      “你这女人,当真不是一般的善妒啊。”

      “我妒了吗?明明是在道喜。”窦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想从他怀里站起来,却被他扣着手。

      她狠狠瞪着他,催他放开。

      “佳禾给你上药了吗?”

      他不提这事还好,他一提,窦施然即刻想起了那碗避子汤。

      见窦施然脸色微变,越王问:“怎么了?”

      “佳禾姑姑没给我药膏,不过……”

      “嗯?”

      “给了我一碗避子汤。”

      说这话的时候,窦施然一直留意着他的眼神,在说到“避子汤”三个字的时候,他没有分毫变化。

      窦施然心中有数了。

      他是知道避子汤的事的。

      她心中猛然一窒,面上不动声色,继续道:“我没喝。”

      这三个字一出,她明显看到越王的眸光动了动。

      他没想到自己会不喝吧?

      窦施然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怪他狠心吗?

      似乎没资格,她来到他身边,算得上没安好心。

      但不得不说,他的反应的的确确令她伤心。

      他喜欢她。

      他喜欢她的身子再加上一点点她这个人。

      但也就喜欢这么多了。

      越王“哦”了一声,“本王饿了,咱们传膳吧。”

      “王爷不问我为什么不喝吗?”她不甘心地追问。

      越王似乎没察觉她言语中的异样,随口道:“为什么不喝?”

      “因为太苦了。”窦施然俯身倚到他的肩膀上,“王爷忘了吗?我最怕苦药了,之前喝药的时候,王爷都会往我嘴里塞块蜜饯的。”

      越王的脸上终于显出几分讶异来,“你愿意喝?”

      “又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我怎么会愿意喝?”窦施然道,“王爷不想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我当然不能在这时候有身孕了。”

      “其实,”越王抱着她,眸光幽深,正欲说些什么,外头王青道,“王爷,梁大人到了,说有军务同王爷商议。”

      “知道了。”越王应了下来,再看向窦施然,颇有些恋恋不舍,“你先回房,自己吃些东西,回头本王让人给你送药。”

      窦施然点了点头,起身往外走去。

      王青见她出来,恭敬朝她一揖。

      出了院门,便见佳禾站在门外,眼中精光尽在窦施然身上。

      窦施然也不理会她,自个儿往住的地方去了。

      在温泉宫呆了快一月的时间,王府里已然从暮春转为了初夏,一路走去,处处可见鲜花。

      一回到院里,银瑶便迎了上来。

      “夫人回来了!”

      窦施然跟银瑶谈不上什么情分,再见自无什么波动。

      院子里开了不少花,另有一个脸生的小丫鬟正在扫院子。

      银瑶道:“那是绿云,佳禾指派到院里来的。”

      “什么时候的事?”

      “就王爷跟夫人走后没两天,裴夫人和徐夫人那边也安排了人手。”

      “你知道徐夫人?”

      银瑶压低了声音:“奴婢都知道了。”

      进了房间,窦施然便命人传膳。

      跟温泉宫的膳食比起来,王府侍妾的饮食规格实在差了不少。

      窦施然奔波了一日,早已饿得发慌,看着眼前清淡的三菜一汤,愈发饿了,风卷残云般地一扫而空。

      银瑶见她饿得厉害,赶忙又给她上了些点心。

      “夫人今日赶路累坏了吧?”

      也不光是赶路,昨夜那般折腾,骨头都快散架了。

      这时候窦施然不免怀念起温泉宫那些汤池,以及跟越王在温泉宫里四下无人的时刻。

      若还在温泉宫,倒也不错。

      *

      王府书房里张罗了一顿丰盛的晚膳。

      越王亦是腹中空空,说了句“叫梁成进来”便拿起碗筷用膳。

      梁成进来时见他在用膳,也不奇怪,自己在旁边坐下。

      越王很快便吃完一碗,随意道:“吃过了吗?”

      “已经用过了。”

      越王继续吃饭,很快用过了第二碗,这时放下碗筷。

      底下人麻利撤换桌上的碗碟,重新布上一壶杏花酿和几道佐酒的小菜。

      梁成端起酒杯,感慨道:“属下先恭贺王爷痊愈,王爷万福金安,千岁千岁千千岁。”

      听到越王染疫的消息,梁成和秦子陵都吓傻了。

      这么多年的筹谋,这么多年的隐忍,难道一夕之间化为乌有。

      心惊胆战地过了几日,终于传来好消息,才算是熬过一劫。

      越王自然明白他的感受,并不多言,端起酒杯与他碰杯。

      饮过之后,梁成道:“王爷,李相前来是为时疫之事吗?”

      “事情是他送来的人惹起来的,他自然该给皇兄和本王一个交代。”

      “他怎么说?”

      “他说是徐乐菱是被人利用了。”

      “利用?”

      越王“嗯”了一声,“徐乐菱曾经给他传过消息,说想对付岳萦心,最好是能有什么让岳萦心容貌损毁的法子。”

      “竟有此事?”梁成疑惑道,“那李相就给了?”

      “他自然说没有,还说教训了徐乐菱,让她不要轻举妄动,但想来有人利用了徐乐菱急迫的心情,借她对本王下手。”

      “王爷觉得这番说辞可信吗?”

      “徐乐菱的确是被人利用,否认不会赔上自己的性命来做此事,但到底被何人利用,事情还得着落在丫鬟和帮厨身上,可惜都已经死无对证。”

      梁成道,“到底是不是死于时疫,还未可知。王爷当初该先让属下仔细审过再把她们交出去,王爷遭此大难,倒叫这老东西三言两语含糊了过去。”

      “他倒也不是含糊。”

      “李相还说了什么?”梁成诧异。

      “他想再送一个女子进王府,向本王赔罪。”

      “想得美,不管他是否知情,都是他送进王府的女子谋害了王爷,再送一人?再给他机会谋害一次吗?”

      越王神情淡淡。

      “他要送的,是他的独生女李念薇。”

      梁成稍稍一愣,旋即大怒:“他险些害了王爷,竟然还惦记着王妃之位,这算盘打得噼里啪啦,怕是在越州都能听到。”

      见梁成反应如此强烈,越王只得再将话说得明一些。

      “他要送李念薇进府做本王的侍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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