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如她

作者:沈青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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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骑马


      他现在能改口吗?

      此刻的她纤柔轻盈,紫衣卷动,美得惊心动魄。

      可她那双顾盼流光的眼眸没有看着他,而是低头看着手中的扇子。

      她还在生昨晚的气。

      “走吧。”早晨的春风还有些微凉,越王压下心头的情绪,转身往外走去。

      温泉宫门前,窦安然一袭紫色骑装站在门前,她气质偏文静,此时着了骑装,倒显出几分飒爽来了。

      望见越王出来,一袭银色软甲俊整清隽,顿时芳心一动,红着脸上前施礼。

      然而这般含羞带怯的神情在余光看到窦施然的那一刻迅速变色。

      窦施然怎么穿着紫色华衣?

      昨儿个她是亲自去库房挑的骑装,一眼就相中的这件紫色的。

      紫色鲜艳夺目,又显肤白,十分衬她。

      最要紧的是,温泉宫许久没有来过人,大部分骑装都有些陈旧了,只有这件骑装是今年新做的,等窦施然穿了那些旧的,自己定能把窦施然艳压下去。

      她眼疾手快领了这身骑装,看着怡和殿的宫女心不甘情不愿地拿了件红色的旧骑装。

      谁曾想,窦施然今日没穿骑装,还穿着跟她一样颜色的紫色华服出门。

      她头戴金饰,腰佩珍珠,如此华丽显然是精心装扮,有意压她一头。

      她竟敢不遵命穿骑装!

      “王爷。”窦安然强行压下心底的不悦,竭力维持着笑意朝越王行礼。

      “安然姑娘不必多礼。”越王对她颇为客气。

      一出温泉宫,看到窦安然这袭紫色骑装,他的眸光几乎立刻就落到了身边的岳萦心身上。

      这女人跟窦安然穿了同样颜色的衣裳,仗着自己出尘的姿容硬生生让窦安然相形见绌,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他不知道。

      唯一能确定的,便是她美得令他挪不开眼,无暇他顾。

      窦施然自然感受到了越王的注视,事实上,越王从怡和殿里走出来的时候,她已经看到了他眼中的惊艳。

      自然是有些得意。

      毕竟,她穿这身衣裳,原就是存了跟窦安然比美的心思。

      昨日雅歌气呼呼地跑回来,沮丧地说自己手慢了,叫窦安然抢走了最好看的那件紫色骑装,她当时便叫雅歌从衣柜里找出这身紫色衣裳来。

      云锦妆花缎,加上针工局绣娘的巧手缝制,便是无可比拟的名贵衣裳。

      她本不会骑马,穿不穿骑装也不打紧。

      “皇上驾到。”外头三人各怀心思的时候,皇帝的步撵从温泉宫里抬了出来。

      他一向畏光怕风,身上挂着披风,旁边还撑着巨大的华盖。

      窦施然刻意不去看他,低头垂眸朝他福了一福。

      昨晚她睡不好,除了因为越王对窦安然的夸赞,更多的是因为皇帝。

      她可以说服自己做越王的侍妾,但是当着皇帝的面……

      窦施然自问还不能在他们两个人跟前游刃有余。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齐齐跪下。

      “都说了,不必拘礼。”

      皇帝由常平搀着下了步撵,即刻便上了马车。

      越王依旧是策马在前,窦施然和窦安然共乘一辆马车。

      窦安然虽是公府的姑娘,但严氏和她,身上都没有诰命和品级,她这个小小的王府侍妾,也不必向她行礼。

      两人坐在马车里,谁也不搭理谁。

      这样最好。

      猎场离温泉宫并不远,即便走走停停,也只花小半个时辰。

      暖阳熹微。

      因着皇帝要来,猎场早早地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一夜的功夫,将场子旁边的高台都搭起了帐幔,还挂上了竹帘,既挡风又遮阳。

      越王下了马,亲自扶皇帝下了马车。

      窦施然和窦安然都默默地跟在后头。

      皇帝许久不曾下地走路,走两步就有些喘,到后来,除了越王,常平亦在旁扶着,才勉强上了高台。

      猎场的风的确很大,暖风吹在旁人身上舒舒服服的,在皇帝那边却不是这么回事。

      常平将皇帝身上的披风拢得紧些,还将兜帽给他戴上。

      “都说了不必拘谨,坐下吧。”皇帝见他们三人还站着,便柔声笑道。

      窦安然立即抢在越王旁边坐下,窦施然无奈,只得坐在了皇帝的这一侧。

      皇帝的眸光落在她的身上,温和道:“萦心,在越王府可还习惯?”

      “回陛下的话,一切安好。”窦施然答得尴尬。

      当着皇帝的面,她说不出越王待她极好之类的话。

      她硬生生地别过脸,尽量让自己不看那两兄弟,以避过锋芒。

      越王看着皇帝的神情,神色微变,缓缓道:“皇兄赐给臣的人,臣自会百般爱护。”

      百般爱护?

      亏你说得出口,窦施然窝了一肚子的火,把脸别得更过去些。

      皇帝笑道:“萦心性情柔顺,最是体贴。等你娶了王妃,多些萦心这般柔顺的女子,后宅之中方能融洽。”

      “皇兄只得皇后一人,倒教起臣后宅之道了,依臣之见,若想保得后宅平顺,只娶一人方是上策。”

      “那倒是,朕从不为后宫之事烦恼,可惜,你执意不娶妻,已经失去了只娶一人的机会。如今越王府里,可谓是莺莺燕燕,花红柳绿。”

      “皇兄羡慕了?”越王反问。

      “哈哈哈,朕从小都很羡慕你的桃花运啊,从前每回宫中宴饮,各宫娘娘的侄女外甥女的,全都围着你转。尤其是陈德妃的那个侄女,回回进宫都黏在你身边,你别说,这回你回京,陈太妃又来询问了,说那侄女尚未婚配,能不能进你府中做个侧妃。”皇帝似乎心情甚好,絮絮叨叨地说起了往事。

      “是吗?臣怎么记得魏淑妃的外甥女对皇兄情有独钟,还给皇兄绣了香囊,可惜被太后发现,连带着魏淑妃都遭了训斥,此后不得带亲眷入宫。”

      “你倒记得清楚。”

      越王道:“皇兄的事,臣自然放在心上。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皇兄心中,只有皇嫂一人。”

      皇帝笑着饮了口茶:“陈太妃那边,朕替你回绝了?”

      越王沉声道:“臣宅子里已经热闹起来,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全听皇兄吩咐。”

      “如此,”皇帝大笑起来,“听你这意思,是在怪朕了?朕可只给了你萦心一人,旁人与朕无关。”

      “臣不敢。臣从前没有娶妻,只是因为忙于军务,如今府里多了人,也觉出人多的好处来了。”

      “什么好处?”

      “热闹呀。”

      “等你添了王妃和侧妃,那就更热闹了。”

      他们兄弟俩打趣这些后宅之事,窦施然这个小小侍妾没有搭话的份儿,更别提窦安然这个未出阁的姑娘了。

      等到常平上了茶点,皇帝啜了一口,皱眉道:“木樨茶还是萦心调得最好。”

      他既发了话,窦施然自然乖顺地起身,去旁边为他调制香茶。

      越王看着她的倩影,心中微微一沉。

      香茶很快奉上,看着窦施然将茶呈给皇帝,越王无心品茶。

      “臣是个武夫,着实品不出萦心的茶有什么特别之处。”

      “茶,自然是要慢慢品的,喝一两回觉不出什么滋味。”

      “如此。”越王淡淡道,眼神停驻在窦施然身上,“既然皇兄都这么说了,往后臣亦得每日品上一盏木樨,方不负皇兄的厚爱。”

      窦施然听着他们兄弟二人打着机锋,心里闹得慌。

      他们说什么便说,偏生一个个的都要把话说到她头上来。

      好端端的,她压根不想牵扯到其中。

      可惜到了此刻,皇后和侍妾的身份交织在一起,她已经深陷泥沼,难以脱身。

      “别说这么多话了,你快去给朕打些野味回来,午膳可就等着你了。”

      “臣义不容辞。”越王站起身来。

      草场中,内侍们早已为他备好了马和弓箭。

      眼看着时机已到,窦安然即刻起身,“陛下,我也想骑马了。”

      越王宛若没听见窦安然的话一般,径直上了马,身姿挺拔如松。

      他接过内侍手中的弓箭,回过头朝高台上的皇帝抱拳,轻轻一动缰绳,便径直往前跑去。

      “去吧,”皇帝自然看到了窦安然的一脸急躁,不动声色道,“都到了猎场,自然该去骑马,常平,让人给安然挑一匹性情温顺的良马。”

      “多谢陛下。”窦安然大喜。

      皇帝道:“皇后是你的姐姐,都是一家人,不必这么客气。”

      窦安然迫不及待地下了高台,匆匆奔向马厩。

      京城贵族时兴打马球,贵女们多习骑术。窦安然自然不在话下,她很快挑了一匹白马,翻身上马,干脆利落地朝越王离去的方向追去。

      倒是英姿飒爽。

      窦施然看着她的背影,心中莫名有些感慨。

      巴陵之地崎岖,本地马匹也少,并不适合骑马,更不适合打马球,所以窦施然未曾习过骑术。

      如果当年娘亲没有出事,她就会在京城的公府里长大,或许,她会如窦安然这般英姿飒爽地骑马驰骋。

      等到越王和窦安然的身影都消失在了视线里,皇帝终于缓缓开口,喊了声“阿施”。

      他的声音一如从前那般温柔,有那么一瞬间,窦施然觉得自己身在乾元宫。

      她抬起头,望向皇帝。

      皇帝朝她微微一笑。

      他的骨相是极好的,此刻坐在高台上,周遭晴空万里,暖阳和蓝天将他身上的病弱之气一扫而空。

      清贵文骨,秀美比竹。

      一如窦施然当初第一次见到他的模样。

      她颇有些不是滋味,垂下眼眸,悄悄往皇帝身边挪动了些,低低唤了声“陛下”。

      “别担心,这里没有旁人,”皇帝见她主动靠近,心中一动,捏住她的手,轻轻感慨道,“你大病一场,瘦了不少。朕实在没想到,送你出宫,竟让你遭此大劫。”

      如果知道她会染上时疫,他绝不会将她送出宫。

      “我知道,是因为陛下竭力庇佑,方能痊愈。”

      秦院首从来都是跟在他身边寸步不离的,连姑姑想传召,都得他松口应允。

      摆在琅华殿里的药箱中那些丸药,恐怕每一粒都价值连城。

      若非竭尽太医院之力,凭她的身子,恐怕熬不过去。

      “你不怪朕害你染疫?”

      窦施然摇头。

      “那你不怪朕让你做这些事?”

      窦施然眸光闪动了下,将脸别过去,没有言语。

      亦不知为何,因着她这个举动,皇帝的唇边漾开一抹笑意。

      “还在生气?”

      “不敢。”她说的是不敢,并非不是。

      皇帝亦往她身边凑近了些。

      她察觉到自己的肩膀已经贴到皇帝胸口,耳边有他呼出的热气,眼神忽然慌乱起来,强自镇定道:“我只是不明白,陛下若有那么大的计划,为何让姑姑知道,却不让我知道?难道在陛下心中,姑姑比我更值得信任吗?”

      “朕不告诉你,只是有点私心罢了。”

      “陛下说的是什么私心?”

      皇帝轻轻拨动着她耳边的头发,似自言自语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朕只不过想同你再多过几日平常的日子罢了。”

      窦施然低下头。

      对她而言,从前在乾元宫的日子自然算不得圆满,但确实平静。

      如今她是越王的侍妾,等到再怀上越王的孩子,即使她能回到乾元宫继续做皇后,心里也会永远埋下一根刺。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越王。

      她只知道,她不可能当作无事发生。

      就好比现在,她虽然呆在皇帝的身边,却一直在想他都窦安然纵马打猎的情景。

      明明她的肩膀抵着皇帝的胸膛,她想起的却是越王宽阔的胸膛。

      见她久久不语,皇帝道:“常平说你很想见朕,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原来雅歌已经把话递过去了。

      窦施然回过神,竭力平稳自己的心绪,垂眸道:“陛下,那日我离宫的时候,母后说外公外婆奉诏回京。我许久不见他们,心中很是挂念。”

      “你自幼跟随他们长大,朕明白你的心情。”

      窦施然的心剧烈跳了起来,指节亦捏得雪白。

      他明白她的心情,还千里迢迢召他们回京,不就是为了让他们成为人质,逼迫自己吗?

      “眼下京城时疫纷扰,二老年迈,我担心他们……陛下,他们此刻到底在何处?”

      “他们自然是在京城的府邸,”皇帝说着,望着窦施然,从容道,“他们是你的亲人,也是朕的亲人,你放心,他们没有染上时疫。”

      “那就好。”窦施然长松了口气。

      她亲历了时疫,知道其中的凶险,万一染上,二老绝对熬不过去。

      看着窦施然眼中的担忧,皇帝在心中微微一叹:“阿施,你是不是以为,朕召他们回京,是为了拿捏你?”

      窦施然微微一怔,她没料到皇帝会如此直白的把话说出来。

      难道不是吗?

      这话她哪里敢反问回去?她只能沉默以对。

      “除夕那晚的事,你还记得吗?”

      窦施然抬眼,对上他的眸光,认真回忆起来。

      “陛下是说,今天的除夕?”

      “嗯。”

      “那天晚上,母后来乾元宫陪我们吃了饭,宫人们在外头放了好多焰火,陛下跟我一起站在窗前看了会儿。”

      “是啊,朕还说陪你守岁,可惜没一会儿,朕就睡着了。”

      窦施然没有言语。

      皇帝继续道:“朕睡得迷迷糊糊的,朦胧中听到你跟清曲在说话,你说,不知道外公外婆这个时候在做什么,从前过年,家里都特别热闹,表兄们还会带着你一起放焰火。”

      “是我吵着陛下了?请陛下恕罪。”

      “当时朕就想,这个年的确过得冷清了些,若是你的外公外婆也在京城,定然能热闹些。”

      除夕那晚,窦施然的确跟清曲说过这些话。

      原来他都听见了。

      “再过阵子,朕准备把你两位舅舅都调任京城。”

      “为什么?”

      皇帝伸手,轻轻将她耳边垂下来的头发往后捋了下,“到那时朕会跟你解释。阿施,你只需要做好眼前的事。等你回宫,那时你我一切就都圆满了。”

      “可是……”

      “怎么了?”

      “等我回宫时,陛下难道不能觉得我……”

      “觉得你什么?”

      窦施然垂眸咬唇,“配不上陛下。”

      如果她怀有身孕,便是被越王碰过了,皇帝真能接受这样的她和这样的孩子吗?

      皇帝的眼神沉凝,片刻后,唇角微微挑起:“在朕跟前,并没有什么配或不配。朕见你的第一眼起,朕便决定是你了。”

      窦施然的手微微发抖。

      这话从前皇帝也说过,她明白,里头的情意一半真,一半假。

      从前纵然她知道他的话里有一半是虚假的,听到这样的话总是高兴的。

      但此刻再次听到,她心中忽然涌起了一个其他的想法,一个另外的可能性。

      如果她先遇到的不是皇帝,是越王。

      那越王会不会认定是她?

      做他的越王妃,会不会比做皇后要快活很多?

      “又想什么呢?”皇帝看着她的眼神飘忽得很远,蹙眉轻声问。

      “我是在想,”窦施然口是心非地说,“什么时候可以回宫。”

      皇帝脸上的霎时松了几分,“阿施,朕也盼着你早日回宫。”

      说着,他握紧了窦施然的手,“等到……等到我们有了孩子,便能做一对平常的夫妻。”

      平常的夫妻?

      窦施然始终不敢看他。

      即便她有了孩子,他们也不可能做一对平常的夫妻。因为从一开始,所有的一切都太不平常。

      “我急着想见陛下,其实是有事求陛下。”

      “何事?”

      “我想见外公外婆。”

      “朕知道你思念他们,等你回宫,朕会让你时常见到他们。”

      “我等不了那么久了。”窦施然捏着他的袖子,恳求道,“陛下,我已经三年未见外公外婆,实在是……”

      “可你怎么见呢?”

      窦施然见他语气松动,忙道:“外婆在京城的时候,每逢十五都会去白马寺烧香。”

      “可你怎么去白马寺呢?”

      窦施然大喜过望:“我会想法子,只要陛下答应就成。陛下……”

      她想见外公外婆,无非是想确认他们的处境。

      她要知道他们到底是回到了自己的宅子里,还是被皇帝藏在什么秘密的地方。

      皇帝看着窦施然殷切的眼神,终归点了头道:“便如你所愿。”

      窦施然欣然,淡粉的薄唇弯成了月牙的形状。

      “你能去白马寺的时候,告诉银瑶就成。”

      “多谢陛下。”窦施然喜不自胜。

      皇帝望着她的笑靥,捏着她的手,使劲揉了揉。

      她的手是很好看的,秀致纤细,白皙胜雪,修剪齐整的指甲盖上染了蔻丹,其中右手的蔻丹是他在乾元宫亲自为她染的。

      这双手他从前每日都要牵,此刻捏在手中却有些陌生。

      “阿施。”

      窦施然见他望着自己的指甲盖,便道:“蔻丹许久未染,已经淡了。陛下是不是觉得不好看了?”

      “也好看。”

      在京城越王府的时候,探子都说越王对阿施很冷淡,听到这些的时候,他并不太相信。

      闻人璟会喜欢阿施的。

      他想出来温泉宫的法子,让闻人璟和阿施得以朝夕相处。两人染上时疫之后,闻人璟日夜守在她的身边,更加印证了他的想法。

      不过,直到今日,他看到阿施站在闻人璟的身侧,忽然想到了一个没想过的问题。

      他从来不怀疑闻人璟会爱上阿施,那阿施呢?

      她会喜欢闻人璟吗?

      “陛下。”常平匆忙上前道,“越王殿下骑马回来了。”

      皇帝尚未松手,窦施然已经将手飞快地收了回去,起身走到高台便是。

      越王正策马往高台这边飞驰而来。

      只见他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抓着猎物,昂首看着站在高台上的窦施然。

      日头已经升得很高了,阳光给他整个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宛若天神降临。

      他的坐骑是日行千里的神驹,两人目光交汇的片刻,便已至高台下。

      “王爷真是神了,就这么小会儿收获颇丰啊。”常平笑着夸赞道。

      “三只野兔而已。皇兄,午膳应该够了。”越王将手中的猎物扔到地上,立即便有内侍上前拾起。

      皇帝道:“三只好啊。一只烤了,一只炒了,再拿一只炖汤。”

      “都听到了,动作麻利些。”常平朝内侍们吩咐道。

      皇帝又问:“怎么不见安然呢?”

      窦施然朝远处张望,亦没看到窦安然的身影,她不该寸步不离地跟着越王,一起策马一起打猎吗?

      怎么不见影子?

      她望向越王,越王亦看着他,漫不经心道:“没看见过。”

      他是冲着窦施然说这句话的。

      窦施然只觉得心中一喜,一颗心几乎要从胸膛里蹦了出来。

      越王自然将她的表情看在眼中,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还以为她会一直恼呢!

      “你要骑马么?”越王见缝插针地问。

      “可我不会。”

      “本王带你。”

      越王要跟她共骑?

      窦施然脸一红,想应下,又想起身后的皇帝,迟疑着不敢答应。

      皇帝道:“用膳怕是还得好一会儿,你们去骑马,比在这边枯坐着强。”

      窦施然转过身,朝皇帝福了一福,然后匆匆走下高台。

      越王人高马大,窦施然站在他跟前,看着马打着响鼻,生怕马蹄子一脚踹过来。

      “伸手。”

      窦施然乖乖伸手。

      越王拉着她的手,略一弯腰,便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窦施然双脚凌空,然后落到了一个温热的怀中,脸颊顿时一红。

      “坐稳了?”

      “我的裙子。”

      她身上这袭妆花缎衣名贵和漂亮,偏生有些娇气。

      看着裙摆歪歪扭扭地叠在马鞍上,她生怕把裙子撕破,那可就丢人了。

      越王皱着眉,伸手替她理顺裙摆,然他的大手有意无意地在她的腿上磨了几下。

      这人故意的?

      窦施然猛然回头,瞪他一眼。

      他毫不在意地扬起下巴,双手抓住缰绳。

      自然而然,两只强健有力的手臂将窦施然的腰紧紧环住。

      看着窦施然的耳朵变得通红,他心情大好,轻轻“吁”了一声,马儿默契地飞驰起来。

      常平一直密切关注着皇帝的神情,想说点什么,可又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话能缓解此刻的尴尬。

      都怪老天爷!

      该死的老天爷,对主子太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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