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商场日记

　　顺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土路上了一个坡，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饲料和牲口粪的味道，混合着烧柴火和炒菜的香气，小齐脑海中浮现出平顺农村老家的景象。
　　小霞的脚步越来越快，沿着一堵长长的墙走了一二十步，忽然在尽头一拐，进一个院门，踏上几个台阶，眼前豁然开朗，呈现出一个很大的土院子。正对面是一横排几间高大的平房，一条一米多宽、砖铺的小路正对堂屋门。
　　小齐穿过院子的时候，听到左边乱石垒的一个圈子里有猪哼哼声，这才彻底相信，自己是完完全全来到农村了！
　　“妈，我们回来了，妈，妈！”一进院子，小霞一连声大喊起来，他们走到堂屋门口，里面有人跑出来掀起门帘，让他们进来。
　　一进入屋子，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小齐眼镜登时被雾气糊的什么也看不见。把东西放下，摘下眼镜擦着。只感觉屋里热气腾腾，一屋子的人，谁也看不清楚。戴上眼镜，才看到门正对着一张八仙桌和两把木椅，桌椅后面是油的黑漆漆的柜子，再后面正墙上挂着一幅中堂画和对联；进门两边各有一张大床。由于屋子太大，两边各亮了一盏灯泡，但瓦数过低，加上有人吸烟，屋里依然显得昏昏沉沉的，饭味儿烟味儿脚臭味等等各种味道混在一起。
　　屋当间儿立着一个城市见不到的非常大的铁煤火，烟囱从木门上方通出室外，刚靠近一点儿，能感觉到热气熏人。屋子右手，一群人在劈里啪啦地打麻将，有打的，一圈人在围着看，又有人在屋子里来回地走动，见他进来，纷纷扭头瞅着。
　　有个女孩儿热情地把小齐让到煤火边坐下，然后用山西话絮絮叨叨地和他讲个不停，他半天也没听明白说的什么，后来终于明白了些，似乎说谁考上了上海交大，却被人顶替了云云。期间，小霞的妈围着围裙手上沾着面过来满面笑容地招呼他几次，因为见过一面，是认识的。
　　不一会儿，小霞端过一碗热腾腾的山西拉面让他吃，这种待客之道让小齐又是暗暗惊诧。一碗吃完，碗被抢过去，被硬逼着又吃了第二碗，到第三碗时，一再表示实在吃不下，才作罢。这时，打麻将和看的人渐渐散去，小齐这才认清谁是未来的老丈人、谁是小霞的姐姐。
　　小齐有吃过饭散步的习惯，趁其他人吃饭的时候来到院子里，在院子里溜达起来。正门墙上安着一个灯泡，瓦数也不大，勉强把半个院子照亮。这时，室外的气温更低了，呵气喷出去老远；仰头一望，繁星满天，稠的一疙瘩一疙瘩的；对面就是一座山，像巨人一样耸立着黑色的身姿；圈里的猪还在哼哼，小齐站在圈边的石头台子上往里好奇地看了看，依稀分辨出有两头浅色的猪。
　　厕所在猪圈后面的西南角，小齐已经去过，露天的，砖墙垒得只有半人多高，几块青条石拼成一个长方形的坑位，下面黑乎乎的深不见底。
　　小霞吃过饭，叫上小齐到东边的屋子，笑着说：“你晚上住到这儿。”小齐打了一个寒战，说：“这屋这么冷。”
　　小霞笑着说：“还没给你生火哩！“又折出去，从厨房端过几铁锹燃得正旺的碳块儿，倒进门边屋角的一个砖垒的炉膛里，又连续往里倾倒了几锹明晃晃的碎碳，把烟囱往上一罩。
　　小齐打量着这间屋子：长条形，不宽，深得很，堆了许多农具和杂物，更像是一个储物间，墙上贴着早已过期的报纸，触鼻一股发霉的味道。小霞正在给靠墙一张单人木床换新床单，路治香抱过来两床厚厚的被子，对小齐笑着说：“这应该不冷了呀！”
　　“这还冷哩？”小霞白了妈妈一眼，抢过被子，给小齐铺好。路治香又笑着问小齐：“早上怎个吃哩？”小齐笑着说：“这儿吃啥我就吃啥呗。”
　　妈妈笑着说：“这儿早上都是玉米糁、熘馍，炒蔓菁。”小齐问：“蔓菁？萝卜？”
　　“山西叫蔓菁，”小霞说，“河南叫土豆。”“土豆和蔓菁可不是一样东西啊，”小齐一边用手比划着，一边解释：“土豆是土豆，蔓菁像萝卜一样，跟萝卜一样，比萝卜小，圆的…”
　　“哎呀，这儿把土豆就叫蔓菁，山西没有蔓菁，”小霞这么一解释，三人都笑起来。妈妈又对女儿说：“一会儿你把那个给他拿进来。”
　　“知道啦！”女儿不耐烦地说。妈妈掀开烟囱看了看，发现火已经上来，才放心出去了。
　　“啥东西啊？”小齐问。“尿盆，”小霞小声笑着说。
　　由于整整奔波了一天，这屋里又没有电视看，小齐比早早上了床，小霞把灯绳系在床头，这样，就可以拱进被窝再拉灭灯了。
　　在城市，拉灭灯，外面总是有灯光照在窗帘上，屋里并不黑，这里，小齐把灯绳一拉，屋里立马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由于睡得较早，一时没有睡着，不一会儿，一些奇怪的声音便响起来，似乎是老鼠在纸糊的屋顶爬来爬去，小齐真怕它们从房顶掉下来，砸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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