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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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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云不想忘记周宁雨。
冬天的第一场雪降下前，她将锁在主卧的画拿出来，精心保养了一遍。
房子本来就不大，主卧空间更是捉襟见肘，秦云忍痛扔掉了床和衣柜，才把那些画全部挂上了墙。
她站在最中央，环看周宁雨留下的痕迹。
画布上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她，有她哭时的样子，也有她笑时的表情，周宁雨鲜少写实，可一旦这么画了，就全是她。
她突然想起自己那幅似是而非的画。
……她怎么确定周宁雨画的就是她呢？万一是苏影呢？
周宁泽说过，她和苏影长得极像。
秦云关上门，说不清为什么，她最终给这间屋子上了锁。她想她短时间内不会进来了。
快递员送来了她的快递，是照相馆洗出来的照片，尺寸各异，但都是周宁雨，她踩着凳子将这些照片挂好，直到墙壁上再无位置，才停了下来。
她抿了抿唇，坐回了沙发上。
这样总可以安心了吧？
每天用照片提醒自己，应该不会记不清周宁雨的样子了。
至于周宁泽。
秦云皱了皱眉，她会尽快把他忘掉的，只要周宁泽不出现，她早晚会拾回那些和周宁雨的记忆的。
无奈事情并没有变得更好，甚至大相径庭，她依然画不出周宁雨，就算对着他的照片，落笔仍是犹犹豫豫。
秦云备受打击，连续好几日状态不佳，肉眼可见地瘦了下去。
一个周中，院长爸爸喊她回去一趟，秦云欣然答应。
回家总是高兴的，那是她长大成人的地方，也是她心灵的归属。
她买了好多孩子的绘本和玩具，大包小包拎了过去，院长爸爸老了一些，慈眉善目的，她笑着张开双臂，拥抱了他。
“爸爸。”
院长爸爸摸了摸她的脑袋：“最近怎么样？”
她知道院长爸爸在说周宁雨，怔怔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不知道。”
若说好，的确不够好，她担心自己把周宁雨给忘了；可若说不好，她也真真切切没多难过，有序运转着自己的新生活。
她像是被人挖了一块的圆，缺憾并不影响她继续向前走，只是少了点什么。
秦云想，要是没有和周宁雨在一起，她大概也会从美院毕业、进入机构工作，同她现在经历的没有区别。
如果一定要感谢谁改变了她的人生轨道，那就只有院长爸爸、和她那位不知名的资助人。院长爸爸收留了她，给了她一个家，而资助人帮助她学艺术，上了美院。
她明显郁郁寡欢，院长自然清楚因为什么，他带她去了天台，指着踢球的男孩们道：“院里接到了一笔大额捐款，这是新修的，怎么样？”
“很好，”真的很好，秦云十分怀念在这里的日子：“我小时候，这里还是土操场，连草都没有。”
可瞧瞧现在，足球场上覆盖了一整块娇嫩欲滴的草皮，跑道是橡胶的，一看便知造价不低。
操场那边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呼，秦云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
小朋友们围着身穿西装的男人雀跃呐喊，男人体型彪悍，手长脚长，冷硬严肃的脸上难得挂了一抹温柔的微笑，正蹲着为一个小男孩擦汗。
这是……
周宁泽？！
她不会认错，那样的身材，那样的脸，如今也只能是周宁泽！
……他来这里干什么？
一直躲避的猛然跳出来，像森林中伏击成功的野兽，秦云下意识收回目光，慌乱看向院长：“爸爸，他怎么会在这儿？”
“你们认识？”院长意外，想了想也不算稀奇，“哦哦，我忘了，老糊涂了，周先生是周老师的弟弟，你们肯定见过。他就是这次的捐助人，而且……”
秦云脸色一白，紧张地攥住了手指。
他来干什么？难道他已经追到这里了吗？
她不是说过不想再见面了吗？！
“……小云？”院长见她不安，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起过去说句话吧。”
秦云一颤：“我不要！”
她好不容易才摆脱他，她不要再和他产生关系！
院长哑然：“你不是一直想见你的资助人吗？”
资助人？
周宁泽？！
秦云愣愣望向周宁泽那边。
周宁泽仍旧蹲着，给每一位小球员的胸前戴上了小红花，他眉眼弯下，神色温和而耐心，看起来是真心喜欢这些孩子。
他都不像周宁泽了，反倒像……
秦云晃了晃脑袋，制止自己想下去。她对周宁雨的印象本就模糊了，不能再寻找他们的相似之处，否则她只会越来越分不清。
“爸爸，我先回去了，下次再回来看您。”
出了福利院，秦云慌张回头，身后除了目送她的门卫大爷空无一人，她总算能喘一口气，靠着凉凉的电线杆缓神。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她一直景仰、一直感激的资助人，竟然是周宁泽。
周宁泽那种无耻之人，怎么会有多余的爱心做慈善？秦云从未见过比他更蛮横霸道的男性，她很难将善良温柔同阴险狡诈的周宁泽联系起来。
真的是他吗？不可能吧，院长爸爸搞错了吧，秦云这么对自己说，但心中有道声音在隐隐提醒她，这些都是真的。
周宁泽不是一个单纯的混账，他有好的一面，只是无人察觉，他也不曾对别人提起过。
秦云迷茫离开。
院长望着她跌跌撞撞的背影叹息。他就知道，周宁雨的去世会对造成秦云灾难级打击，遗憾的是，他帮不到她。
“秦院长。”
低沉暗哑的声音响起，院长回身，对周宁泽笑了笑：“周先生，感谢您对我们十年的扶持，要不是您，我们未必能培养出这么多大学生，每年也不会有这么多美国收养者来到这里，给这些可怜孩子一个家。”
“举手之劳。”周宁泽颔首，有意无意看向方才院长望过去的位置，眸色微冷，“不过我常年旅居国外，国内的卡使用不便，如果可以，我下次想用国际账户。”
院长当然不介意，云城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市，福利院能安稳维持至今，全靠周宁泽的资金，至于钱怎么打过来，院长不会深究。
外籍想给国内机构转账，需要一定的手续，周宁泽和院长签完新协议已是下午，孩子们知道他要走，依依不舍地把自己画的周宁泽献给了他。
周宁泽摸着一个孩子的头赞美：“很好看。”
小孩单纯笑开：“是秦云姐姐教的哦，秦云姐姐可厉害了，是美院的高材生！”
周宁泽不冷不热道：“是吗。”
他起身，拂去西裤上的草籽：“下次，我和秦云姐姐一起来看你们，好不好？”
“好！”
周宁泽回到车上，双腿交叠，他的手稳稳搭在上面。
他身侧的位置有两个档案袋。
一个是他刚拿出来的打款手续，另一个袋子破破旧旧，显然有些年头。
他拆开细细的绳，取出几张阅览，忽然发出一声冷笑。
这份文件，是他从周宁雨的遗物中翻出来的。
他真没想到周宁雨居然这么有爱心，竟持续资助了这个小福利院十年，大大小小两百多个孩子，全是靠着周宁雨的钱上学，且从无署名，捂得严严实实。
可惜了。
周宁泽冷冷垂下眼。
他还要多谢周宁雨的愚蠢，若不是这个蠢货做好事不留名，又怎么会有他钻空子的今天。
周宁雨不是秦云的资助人吗？周宁雨不是喜欢秦云吗？
不要紧。
他都会抢过来的。
他要将这个人的痕迹从秦云的生活中完全拔除，一丝不剩，让这人在天上好好看着，他是怎么让秦云乖乖归顺于他的。
周宁泽将文件递给司机：“撕碎，扔进去。”
他指指不远处的垃圾桶。
纸张瞬间四分五裂，然后被丢弃到污秽的桶内，周宁泽开门下车，面不改色地倒了一瓶水进去，亲眼看着那些文字模糊了才停止。
“先生，要回酒店吗？”
“不用。”周宁泽冷声道：“去精神病院。”
那里，还有一个犯人等待他处刑。
汽车平稳驶向郊区的精神病院，一进大门便看到一群穿着蓝白条衣服的患者排队转圈，神情麻木呆滞，偶尔有几个尖叫的，也很快会被护工们拖到角落里。
周宁泽是国外的心理科专家，院方自然列队欢迎，他高高在上地走在前面，就连院长也要做小伏低。
“周总，今年没有盈利……”院长一脸菜色，他没料到出资人会搞突袭，账上数字不漂亮，他这个院长面儿上挂不住。
“不必。”周宁泽摆摆手：“带我去王慧芬的房间。”
这位患者早已病入膏肓，之前就时不时要进来住一住，只是如今时间更长，周宁泽站在门外，看着王慧芬呆板的模样，唇角微微上翘。
门轻轻一声打开，王慧芬没有反应，直到周宁泽用平静的声音，喊出那句——
“妈。”
周母怔怔扭过头来，目光迷惘，仿佛在辨认这是谁，是一直听话懂事的周宁雨，还是几岁时就离开了她的周宁泽。
他们是双生子，长得一模一样，她分不清，任何一个人都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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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哥哥真的是个很温暖的人，默默资助福利院十年都没提过感谢在2023-05-18 13:07:46~2023-05-19 19:17: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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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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