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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土为安
飞机在北京机场就要降落的时候我醒了,很希望自己就能这样一直睡下去陪伴着他不再醒来,但我知道他并不希望我这样做,而我也没有不理智到寻死寻活的地步。
就在回来的那天早上我特地去了肖邦的拉雪兹公墓,因为我想静静地去缅怀一下这位伟大的音乐诗人又听说每天都有很多人来到肖邦的公墓旁献花,所以我早早地就去了。公墓并没有我想象的那般清冷,只是比较宁静,阳光透过树梢斑斑驳驳的洒落在地上,随着我缓缓靠近的步伐,肃穆的气氛袭面而来。脚步停在肖邦堆满鲜花的墓前,一个哭泣的女子雕像置于肖邦雕像的上方,她是一个天使,在为肖邦的离去而悲伤。而肖邦的雕像历尽百年的风雨,依然那么精致,就好像他的不朽的作品,在他离去后的岁月中,始终展现着最美的容颜。我把捧来的白菊花轻轻地放在石台上,没有过久的停留就转身离去。因为在那遥远的故土还有一位,在等着我去送他最后一程,入土为安。芊芊发来的邮件中说道,方涵的母亲决定带他的骨灰回家乡埋葬,叫我如果要送他的话就赶紧回去。
还没出飞机场,芊芊就大老远地对我招手,喊道“小悦,这里。”
“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动身?”我焦急地询问她。
“明天下午。你怎么也不说一声就跑去那么远的地方啊?我们担心死了!尤其是你老妈,给你的每一个朋友都打了电话问你的去向,害她整天胡思乱想的,你快给她打个电话吧!”
“恩,”我轻轻地地点点头,“这件事警方给了什么交待?”
“警方说经鉴定这只是一场交通意外,你也别太难过了,天有不测风云嘛,”随即她就打了一辆车,“你要回家还是去你们住的那?”
“去我那。”说完后我就拿出电话开机,上了车。电话一开机就有无数短信振动,我无心查看,拨通了老妈的电话。
“喂,小悦啊,你在哪啊?我和你爸担心死了,你知道不?你都干什么去了?电话为什么不开机?”还没等她最后一个字落下尾音,我就堵上去:“我没事,妈,害你和爸爸担心是我不好,我现在已经在北京了,家我就先不回去了,明天我想和方涵的妈妈送他的骨灰回乡下的家。”
“恩,你想去就去吧,自己照顾好自己,别把身体搞垮了。”
“我知道了。”
刚挂断电话,电话就又响起了,“小海”的名字在屏幕上闪动。
“喂,小悦,终于打通你的电话了,找你找得好辛苦啊,你都跑哪去了?我发给你的邮件看了吗?”
“恩,真是麻烦你了,幸好你聪明帮我请了假。你说的那个事我不太清楚,按道理来说那个竞标案不可能会输给恒丰集团的!”
“电话里说不清楚,你明天来上班的时候我再和你讨论。”
“我明天来不了,我要送方涵去乡下,要不等我回来我去找你。”
“那好吧。那个,小悦,你节哀顺变。”
小海,全名顾海,是我和方涵最要好的同事。虽然比我们大,但他非要我们叫他小海,说是这样叫,他会觉得自己永远年轻。平时他最爱跟我们蹭饭吃,他给出了无厘头逻辑就是:我们是幸福的小两口理应多照顾照顾他这个可怜没人关爱的单身汉。对此我和方涵也没办法和他计较,谁叫他整天忙着工作不去找个女朋友来解除他单身的寂寞,每次和他理论这个的时候他都会说:“我是想趁年轻气盛的时候多挣点钱,好让我将来的她过得衣食无忧,这样才不会整天担心她跟别的人跑了,最终自己落得个孤家寡人”以至于33岁的他到现在都还没有结婚。但小海还是很讲义气的,每次他领了工资都会请我们大吃一顿以示补偿。
“小悦,想什么呢?到了。”芊芊推了推我,“我就不和你上去了,学校还有事,你自己回去休息一下,等一下我给你带晚餐回来。”
“你去吧,最近你们研究院那么忙,不用管我了,我自己会去吃的。”
目送芊芊随车离去,我微微弯腰拖着行李箱沿着小区的石子路回到我熟悉小窝。拿出钥匙,钥匙扣上挂着我们一起买的情侣小哨子。之所以买它是因为可以方便我们召唤彼此,但更多的时候是我在召唤他,每次只要我一吹,他就会问:“什么事啊?”也有时候我会拿它来做我的专属门铃,比如每次我回来他在家的话我都不会拿钥匙开门,非要吹响让他来给我开门,但他并不是每次都乖乖地来开,常常都站在门后了还故意对我说:“自己开!”我们乐此不疲地重复这样的小游戏一次又一次。打开门,屋里一切都没有变,只是有一层薄薄的灰尘轻落在家具上。
“我赌你不敢!”
“如果我敢的话,这一个星期的晚饭就交给你!干不?”
“就怕你不够大声,记住是对着窗户外喊哦。”
“啊————我愿一辈子为方涵为奴为婢——”
“这可是你说的哈,那既然你愿意为我为奴为婢,那晚饭肯定是你做喽。”
“好~啊,你敢耍我,看我怎么收拾你,别跑!”
……
“哎呀,别烦,我正忙着呢!”
“那你把我刚刚扔过去的枕头扔过来!”
“没空,自己过来拿!”“这可是你说的哈,是你让我过来的。”
“姓方的你想死啊,勒得我快喘不过气啦”
……
眼前许多过往的画面像透光才看得清的底片,断断续续地出现。眼泪瞬间掉下,最后无助地大声哭了出来,止不住的抽泣声在连呼吸都清晰可闻的屋子里阵阵回响。
芊芊并没有去学校,而是在一家发廊前下了车。刚刚在车上她收到一条短信,发件人后面紧跟陆子杰三个字。
第二天,我很早的就来到芊芊给方涵妈妈一席人安排的宾馆,当时我一再叮嘱芊芊一定要帮我好好照顾他的妈妈。
没有人能想象得到当他妈妈得知这个消息时的悲痛。一个可怜的女人,在方涵3岁的时候丈夫就因肺癌病逝,并且她坚持没有再婚,一个人辛辛苦苦地把方涵拉扯大。我估计是在面对这样大的突变后她害怕亲近的人会再次撒手人寰,让她独自面对希望变绝望的伤痛。就这样方涵成为了那个家的唯一支柱。
如今支柱也离她而去。
敲门,是方涵的二姑来开的门,“小悦你来了。”
“恩。”我轻轻地扯了一下嘴角。直径走过去,看着方妈妈瘫坐在床边。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残留着泪痕的脸颊,一时间我觉得与今年春节时去看望的那个她相比苍老了好多。
“方姨,我和你一起回去好不好?”我蹲下来拉着她的手。
“不用了。”她语气冷淡地说,“你那么忙。”我知道她是在生气我这几天的突然消失。
我没有解释,“方姨,求求你,让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我想陪他最后一程。”我不禁的哽咽起来。
她转头望着我,伸手抚摸我的脸,为我把滑落的眼泪抹掉并一把把我的头揽入怀中,“小悦啊,我可怎么活啊!呜呜呜呜——”周围的人都悄然地流下了眼泪。为这个女人,也为这个女人。
透过车窗,外面的天空一片淡蓝,云层飘渺如纱丝般吹动,几只鸽子从空中顺势掠过。伴随着沉幕异动的宁静车子来到了和安镇。这个满满装着方涵童年的小镇,带着一股怅然的气息迎接了我们,恍惚间我仿佛看见方涵小时候每天骑着车在这条小道上上学的样子。
一些邻里邻居、亲朋好友和我们一起上了山,因为提前打了电话通知,这里的事宜都安排好了。我紧紧抱住方涵的骨灰坛,不让它被任何东西磕到碰到。以前因为窝小,所以大大利用了立体的空间,导致他1米78的个子经常被这样或那样的柜子、箱子给碰到头,也为此我还特地给他备了跌打损伤的药膏。现在看着这个小小的骨灰坛,他就像没有存在过似的。人生也许就是这样,最终都不过就是一撮灰迹,沉淀,随风而去…只因情感才会留给在世的人伤心欲绝。
一切在方涵大伯的安排下有序的进行着,方涵在他父亲的身边安然地躺着。方姨因为哭得太伤心加上这几天都没有吃东西的缘故,昏倒在坟墓旁被大家抬了回去。
人群渐渐散去,我独自一人站在他的墓碑前待了好久好久。
“方涵,如果你想我了就来我的梦里。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的活着,你也要答应我不许变心只准爱我一个。”我趴着把他的那串钥匙埋进土里,“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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