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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小时
南天峰山脚下的林子里,微风悠闲地摇荡着新抽芽儿的嫩枝条,带着一丝写意的柔软与欢快。路边的迎春花用鹅黄色装点着春天的娇嫩柔软与明媚,几树野生的矮矮的桃花儿悄悄地吐出了几个粉红色的花骨朵儿,道旁的不大不小的水洼旁边是飘逸的柳树温柔地扬着温婉留人的柳条儿,一派春意。
“驾!”一匹青色瘦马在官道上飞奔,带着一地尘土飞扬。
岭南花,湖边柳,花柳两相柔,花片落时粘酒盏,柳条低处拂人头,各自是风流!
可惜这个风流的季节里,风流的柳树拂上的却不是风流的人,那匹青色的瘦马上,紧紧夹着马腹随着飞奔的步伐一上一下颠簸的赫然是七郎在清风塘救助的那个乞儿,小时!
小时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了,他一身简洁布衫,扎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手中是一根简单的黄竹子做的马鞭。小时狠狠地“唰”得抽了一下马背,瘦马吃痛,又加快了本来越来越慢的速度。
小时也又累又痛,他不是经常骑马的人,这马匹是临时买的,也来不及装上个马鞍,他的大腿内侧摩擦着瘦马背部的骨头,实在硌得慌,他已经颠簸了好几个时辰了,大腿内部是火辣辣的疼。
可是他不能停!
小时一边策马飞奔,一边紧紧咬住自己的嘴角,不能停!
小时想起了那个叫做穆读的书生。他说他是七哥哥救回来的人,这个关心他们的书生帮助了他们很多,他和七哥哥一样,他们是真的关心自己这些人,没有带任何鄙视的目光,他们真心诚意地帮助着自己。
小时有时候看着即将出芽的小苗儿,看着新生的小花骨朵儿,看着慢慢爬满整个篱笆的藤蔓,看着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真心的笑容,看着他们笑谈以后的希望,忽然会觉得世界真的很美好。
小时会经常在晴朗的日子里想起七哥哥温暖的微笑,他分明不比自己大多少,可是小时会经常把他当成一个大人,一个类似于爹娘之类的角色,他会慈爱地看着自己,摸着自己的头发,和他们一起吃着一文钱三个的干馒头,带着开心的微笑。
小时不知道七哥哥会不会回来,他想起他额头上的那个烙印,七哥哥是别人的,他认识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很恐慌,小时记得他带着一丝无奈一丝纵容一丝玩笑地对自己说:你看,我都是给人端茶倒水,打扇捶腿的呢!小时记得那时候他开心地哈哈大笑。有什么好笑的?小时忿忿地想,这有什么好笑的?很好笑吗?
小时不知道为什么七郎会露出那样的笑容,明媚,开心,毫无顾忌。他曾经看过很多达官贵人王孙公子后面也会跟着那样的人,一样的额印,他们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的主人,眼神压抑麻木而残忍,同时又忠诚温顺,他们不分黑白,毫无顾忌,但是他们也不能违抗,不会违抗。小时记得有个公子当众拿鞭子狠狠地一遍一遍抽向跪在地上不会反抗的下属。
七哥哥,会遭到那样的事情么?不会吧,小时想,不知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
他又想起那个有些呆的不知变通的固执书生穆读,那一天,那个书生急匆匆地冲进了他们的小小的家,急急忙忙的,惶惶然地将他拖到了一边,那个素日风度翩翩,宁舍姓名也要脸面的读书声此刻风度全无,他四顾张惶,然后告诉了他一个晴天霹雳似的消息。七哥哥,和他的主人,在被人追杀!
穆读飞快地将他所知道的所有事情交代了一遍,并且告诉他大小姐最近看他看得紧他脱不开身,希望他能去尽快追上那对进京赶考的主仆。穆读不知道那对好心的书生主仆为什么会惹上这样的大祸,这些天他已经完全了解了大夫人的权势,但是他知道他们是好人,救命之恩,焉能不报?
穆读告诉了小时他所知道的七郎他们的路线,希望他们能找个擅骑术的人在大小姐派出追兵前去通知他们,而他自己就去拖住大小姐,有一刻钟是一刻钟。穆读的脸上是苦笑的,想他堂堂一个正人君子居然要委屈自己去做这种事情,一想到这一点穆读就愧疚脸红,只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的救命恩人落入险境。
小时很快就用穆读留下的银子狠狠心买了匹快马,又飞快地带了干粮和水就连夜上路了。他知道自己是最好的人选,一则他是与七郎接触最多的人之一,二则其他的人要么太小,要么不怎么谨慎,再则他曾经帮大户人家放过很久的牛和马,无论是牛还是马他都是骑得很熟练的。
虽说是吹面不寒杨柳风,可是在疾奔中杨柳风确实刀刀割面,小时临走的时候没能来得及加上件棉袄,他感到阵阵风刀化作骨针一样钻进衣服的空隙向全身刺了进来,简直是针针入骨,几乎是血液冰凉。
小时似乎感觉到了身后的马蹄声,那是来追七哥哥他们的吗?他们到底是什么人,穆读是怎么知道的,和那个大小姐又是什么关系?他们为什么要来追杀七哥哥?小时的心乱成了一团麻,他知道现在不该想这些,可是又停不下来。
他既紧张又害怕,又冷又饿之下,几乎要落下泪来。小时死死地握住缰绳,将脑袋埋在马儿的鬃毛里面,全身趴在马儿身上,七哥哥,他们在哪儿,他走多远了?后面,后面的人是谁?
小时驾驭着马儿在林间疾驰,他路过林边的水洼,路过一棵棵排排的柳树,路过那恩爱山下那个小小的村庄,继续向前,他路过了那个小小的空地,继续飞奔。小时一直让马儿在跑,他还没有看到他的七哥哥!
小时不知道,那路过的那个小小的空地,正是李连生和七郎以及野王对战的那个小空地,也就是七郎烤狼肉的那个小小的空地。李连生和七郎听到了马蹄声,不止一匹马蹄声。但是有一匹是最前面的,他们自然是不知道的,只是以为第一匹马是探路的或者是领队的——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他们想对上的,拖延时间不利的只是他们。
于是小时不知道他刚刚路过的那个空地上,不久前李连生等三人从那里进入了闻名已久又人人忌惮的南天峰!
可是,他不知道,并不意味着别人不知道!
他看不出来,并不意味着其他的追击的人看不出来!
即使追击的人看不出来,但是并不意味着其他的东西也看不出来,比如说--那只翩翩起舞的闻香蝶。
追兵不多,只有四个。不,应该是说暂时还只来了四个,那个请他们的人--聪明而美貌的大小姐今天姗姗来迟。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兵贵精而不贵多,四个已经足够了。唐门的人一向自信,他们也确实有自信的本钱,唐门这些年来大名鼎鼎的唐门四杰的本钱就更加足了。所以他们四人很自信。
唐小楼,唐小阁,唐小榭,唐小亭。唐家这一代的佼佼者。
唐门暗器,天下第一!武林中的任何一人若是中了唐门任何一种暗器,那就只有看着伤口溃烂,然后慢慢等死,自己出钱马上去买棺材寿衣准备后事的份儿,只看是死的痛不痛苦罢了。当年名满天下的暴雨梨花针更是让江湖中人闻风丧胆,还有江湖闻之色变的含沙射影、追心箭、漫天花雨等招式。
唐门擅使毒药,江湖中人无不是闻之色变,其毒无色无味无形无踪。即使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一经中毒,如果没有唐门的独门解药,或者唐门心法的疗毒,亦难逃一死。
唐门的暗器和毒药配套使用,更是让本来会心存侥幸的高手们头痛不已。
四川唐门家大业大,人口也多,唐小楼,唐小阁,唐小榭,唐小亭能从众多的唐门子弟中脱颖而出,赢得唐门四杰的美名,可见其实力之强大。
唐小楼,使毒,擅长追踪,那只闻香蝶便是他喂养的追踪蝴蝶。
唐小阁,使刀,擅长暗器漫天花雨,更因为此一代唐门弟子,唐门姥姥心爱的孙子,更有霹雳弹,夺魂箭等助阵。
唐小榭和唐小亭乃是夫妻,各使用鸳鸯双剑的青紫二剑。
唐小楼那只闻香蝶之所以能找到追踪到李连生和七郎,原因说来也很是简单,只因他们二人在恩爱村中留宿的那一晚吃过了二小姐家里的饭菜。饭菜都是七郎亲手做的自然没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那盛饭的碗。碗上涂的是一种人闻不出来的香料,但是闻香蝶能闻出来。
“吁!”四人驷马急促而准确地停在了那块空地之上,静静地看着那只美丽翩飞的蝴蝶朝着南天峰那个有点禁忌的林中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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