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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注一掷
Chap.53
“严重的过度疲劳和服用过量的麻醉性药物才导致的心肌炎和心律失常,另外还有神经衰弱的症状。我说你们家长是怎么回事,孩子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怎么还给他这么大的压力?这次晕厥可不是小事,心肌炎要是发展成心力衰竭,是很容易休克的,到时候你们家长后悔都来不及!从现在开始,必须绝对的卧床15天,就算出院以后也必须休息三个月以上……”
井昔年在床上慢慢的睁开眼睛,听着房门外的声音,没有出声。
过了好一会儿,听见房门被推开,一个人走到床边,也不说话,就这么一直看着床上的他。井昔年睁着眼睛望着头顶上方,没有转头,也没有动一下,只是沉默着等待。
耳边终于传来一声疲惫的叹息,男人嘶哑的声音传来:“昔年,你到底想做什么,你知道你自己是在慢性的自杀吗?”
井昔年彷佛没有听到一样,眼睛仍然一眨不眨的看着天花板上的某处。
男人也还是站在原地,兀自看着床上的人说话:“这是你在惩罚我吗,就是用这样的方式?”
病房里时间仿佛都凝固了,病床上沉默的少年,床边凝视着他的男人,都静止一般的僵持着。没有人再说话,就连呼吸都冷硬疏远,只有少年手臂上的点滴还在不停息的流入他的血液,好像那是唯一可以诉说的倔强。
终于,男人不发一言的转头离开了病房,病房的门咔嚓一声合上。走廊上响起沉重的脚步,一声一声远离。
少年才像累了一般,慢慢合上眼睫。
他是真的累了……他只想趁此刻,终于可以放松的睡上一觉,因为这场困兽之斗,还远没有结束……
半个月后井昔年终于可以出院。他的身体经过这一次,迅速的虚弱下去,药物导致的心肌炎已经恶化成了经常性的心悸和心绞痛,神经衰弱也没有好转,医院在常规检查中还检查出了他有轻微的肾炎,和神经性胃炎。但是这些病一直住在医院也是没办法根治的,都是需要在家里卧床休息,并且进行长期调养的。
出院后的井昔年也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如果说他以前只是习惯性的寡言,现在可说是完全的不言不语。他每天都只能在床上躺着静养,不和人任何人交谈,也不做任何其他的事。因为他的神经已经被药物伤害,井父再不敢让他服用抗抑郁的药,但井昔年也不肯下床跟他再去心理诊所治疗。井父只能请安医师到家里来看看井昔年的情况。可是井昔年拒绝再说话,安夏也束手无策,而且井昔年身体异常虚弱,做其他的治疗都不合适,只能叮嘱家长在家里照看着,等过几个月井昔年的身体好一些了,再看看是否好转。
本来按计划井昔年七月中考成绩出来以后,拿到初中的毕业证书,八月份井家就该准备去加拿大的事了。可是井昔年这样,三个月之内根本不能动身,井父也只得东奔西跑再去设计院里推延出国的事,重做申请。设计院的人事调度已经忙得他晕头转向,可回到家妻子没有好脸色,井昔年又一直是一副神情呆滞的模样。
井父终于感觉到彻底的无力和痛楚。夜晚他就一直坐在井昔年床边,看他的儿子睁着眼睛望着窗外,一直到夜幕低沉,人声沉寂,少年的眼睛就渐渐合上,陷入沉睡。他就一直这么看着自己的儿子入睡,不看他这个爸爸一眼,不跟自己说一句话。他也就这么安静着守在井昔年床边直到半夜,看井昔年嫌热把毯子踢开,手脚都露在外面,他又去把毯子给他盖好。少年熟睡的脸,总会让他想起井昔年才五六岁的时候,小时候的井昔年已经相当乖巧机灵了,平时都很听话,但是却很怕黑,一到晚上就不肯一个人睡,总是要挤到父母的床上睡在中间。如果赶他回房间,他也不哭闹,只是一个人站在房间门口眼巴巴的看着他们,或者是他半夜醒来,发现井昔年小小的身子蜷成一团缩在床另一边的角落里,正抱着爸爸的脚呼呼大睡。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爬上来的,男人也只得再把他抱到床的中间来,塞进被子里。
然后呢……然后井昔年长到八岁,他和前妻离婚,井昔年被带走,从此以后,井昔年就好像彻底淡出他的世界,此后那么些年,都再没见过。
他都不知道当年那个害怕黑暗害怕孤独的小孩,究竟是怎么一年一年长大的,是这么一步一步,长成现在这样一个总是那么沉默的少年。
这个孩子的一切,好像从八岁后就跟自己断裂开来,从此再跟他无关。尽管他是他的父亲,尽管他拼尽一切也要把他留在自己身边,但是他不能阻止井昔年一天天地离他越来越远。男人突然不知道自己这些年做了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这样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和一个如此恨他入骨的儿子?
井父一夜一夜在井昔年的床边拷问自己,却没有答案。
井父的工作繁琐,有时候成凌宇也来井家看看井昔年。成凌宇是正好放假了而且也出于担心,井父却是因为知道家里另外一对母子的情况,所以在他自己工作忙的时候,他更愿意打个电话叫成凌宇去他家里帮忙照看。或许和朋友在一起,他的心情会好一点吧,井父也只能这样期望着。
“井叔叔,今天晚上您不回来吗?”
“嗯,签证要办延期,我得去X市一趟,今天晚上肯定回不来了。”
“那……袁阿姨和小元呢?”
“哦,他们去小元外婆家了,上个星期就去了,要好几天才回来呢。凌宇,今天就麻烦你了,我跟你爸爸打过电话了,你今天晚上就住在这里吧,帮我看着昔年一下。”
“没什么麻烦的,井叔叔。我和昔年是朋友嘛,我照顾他是应该的。”
“谢谢你啊,凌宇。昔年这孩子……唉,我实在是不放心他,才叫你过来的……”
“不用担心,我会看好他的。井叔叔,您开车小心点儿啊,还有东西不要忘拿了,我爸说签证要办延期可麻烦了……”
房门外隐隐约约的说话声终于被楼梯上响起的零碎脚步声所掩盖,隔了一会儿听见楼下远远传来开合大门的声音。楼梯上又响起脚步声,这次清晰许多,脚步声愈近,在门口停下,房门被推开。
“昔年,晚饭想吃什么?我妈妈煲了一罐汤叫我带过来给你喝呢。可是我不会做菜,我们就叫外卖吧,然后喝我带过来的汤,好不好?你想吃什么?”
成凌宇盘腿坐在地板上,上身趴在井昔年的床上,头凑在井昔年的枕边,一如既往的笑容阳光灿烂。
井昔年微微侧头,眼眸半垂着,轻轻的摇了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啊?不想吃饭吗?你想做神仙呀。还是你不想和我妈妈做的汤?”成凌宇还是笑着。
井昔年抬起眼看着他,却还是紧抿着嘴唇不说话。
“唉,算了算了,昔年,你这是何必呢,以前已经是个闷葫芦了,现在你要彻底变哑巴吗?你这样要僵到什么时候呢?其实井叔叔真的很关心你的,他刚刚还跟我说呢,你胃不好,最好吃清淡养胃的东西。这样吧,我先把汤给你凉着,我知道你不喝烫的东西。我下去看看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店……”
成凌宇站起身,带上门出去了。
脚步声又在楼梯上消失之后,床上的井昔年却突然坐了起来。他俯下身子从床头柜最底部的抽屉里掏出日历本,仔细地勾画了日期,然后又把日历塞回了抽屉下面。
和井昔年吃过饭后,晚上成凌宇洗过澡就在井家的客房住下来。他按照井父的嘱咐,给井昔年温好了一杯牛奶让他喝了,又看见井昔年睡着了他才退出他的房间。井昔年还是一样,不说话,但是叫他做什么他都乖乖的像个听话的木偶。成凌宇尽量跟他说笑,但是看多了井昔年沉寂冷漠的表情,成凌宇也不免心里一阵阵揪痛。井昔年绝不该是这样的人,他以前虽然有些冷淡,但是总是很有活力,无论是在学习上还是在生活中。即使是那时候跟成凌宇争执打闹的时候,语气不善的井昔年也是散发着一股不肯服输的倔强的劲头。绝不是像现在这样,好像心灰意冷什么都不在乎了,又好像是万念俱灰的人在等死……这个念头让成凌宇不寒而栗,井昔年这样一个正值15岁蓬勃朝气花样年华的少年,怎么也不应该和这么阴鸷的气氛联系在一起。可是现在这个样子的井昔年,就是会让人看着就不禁难过起来。
成凌宇在入睡之前,还在想着,隔壁房间的井昔年,他的梦里现在是什么颜色呢?是不是只剩下一片黯淡的灰?不知道是什么,夺走了他所有的色彩……
迷迷蒙蒙中,在客房熟睡的成凌宇忽然被一阵水声吵醒。伸手拿过床头柜上自己的夜光手表,显示正是凌晨三点钟。
不知道那是哪里来的水声呢?
成凌宇抓抓头发,还是决定掀开被子下床去看看。
走到井昔年的门口,发现房门大开,房间里黑洞洞的,却能明显看出床上没有人。
成凌宇转头看看旁边的卫生间,门紧紧的关着,门缝里透出点点光亮来。
是去上厕所了吗?成凌宇揉揉眼睛,往前走了几步想去敲门。突然脚上的拖鞋好像踩到一滩水,哪来的水呢?
成凌宇伸手开了走廊墙壁上的小灯,发现地上已经积了好大的一滩水,顺着水渍看过去,竟然是从卫生间的门缝里流出来的。门里透出来的昏黄光晕倒映在那一滩积水上,摇曳着诡异。成凌宇立刻感觉到不对,冲上去拍卫生间的门。
“昔年,你在里面吗?昔年,你快开门,你在里面干什么呢!昔年!”
无论成凌宇怎么拍,怎么撞,卫生间里都一点声响也没,只有水流还汩汩的从门缝里往外涌出,暗色的地板让水面上的光影透出不祥的色彩,成凌宇甚至要跪在地上才能看清那流出来的到底是水还是血。
成凌宇不敢耽搁,立刻去客厅给井父打电话:
“喂,井叔叔!昔年现在把自己关在厕所里,怎么也不开门!我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我进不去!”
“电视柜下面吗?哦,好,我知道了……井叔叔你别急!我先去看看,有事我再给您打电话!”
成凌宇撂下电话,立刻去井父告诉他的地方找到一大把备用钥匙,又冲到楼上去。那一大把钥匙没有编号,长得都几乎一样,成凌宇一把一把的试,试了好几个都不对,手慌得几乎对不准钥匙孔。只能一遍遍的试图跟反锁在里面的井昔年说话:
“昔年,你……你别吓我啊!你快开门!你跟我说句话啊!你到底在里面干什么呢!井昔年!”
终于“咔嚓”一声,厕所的门锁弹开了,成凌宇一抖,手里捏着的钥匙哗啦一声全部掉进了厕所门边的积水里。也顾不得那些,成凌宇一把推开厕所的门。
卫生间昏黄的灯光下,井昔年穿着薄薄的短袖睡衣,就坐在白色的浴缸里,浴缸的水龙头还开着,水流不停地从浴缸边沿溢出来,滑到地板上,整个地面都闪烁着黄色的光影,好像是谁破碎的眼泪……
少年坐在水中,全身早已浸湿,低垂着头,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他的侧脸……左手里握着一把泛着明亮光泽的削笔刀,右手轻抬,那刀刃便直直的抵在手腕上……!
“昔年!”
成凌宇一瞬间腿软得几乎要跌坐到地上去,声音抖得好像已不是他自己在说话:“昔年……你要干什么……你这是要做什么啊昔年……你,你怎么会要做这样的傻事啊?!”
井昔年抬起头来,目光里闪耀着光彩,明亮得好似天边那颗最炫目的晨星。他勾起嘴角,突然开口,那嗓音嘶哑得不似少年:“我做什么傻事了?”
成凌宇被井昔年莫名反常的表情和语气吓愣在那里,手指直直的伸着,想要去夺他手里的东西,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几乎是哀求着跟井昔年说话:“刀……你把那把刀放下……你,你……我们有话好好说不行吗,啊?我已经给井叔叔打了电话了,他、他马上就回来了,真的。昔年,有什么事都好商量的,是不是……?你别,你千万别……”
井昔年定定的看着他,左手却径直移动,只一瞬间,右手手腕上一条殷红的血痕便划在刀刃下。
“我要做什么,其实你一直都知道的,不是吗?”井昔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凌宇,你还记得吗?去年的这个时候,那时候我还在医院里,我给你打的那个电话……我说过,我只是想保护我想保护的人。一直一直以来,我都只有那么一件事想做而已……你明白吗?”
成凌宇不能置信的看着眼前的面色苍白的少年:“我不明白,我怎么能明白?昔年,你就为了……你就为了那个莫长庚吗?就因为他,你宁愿做这种傻事,你宁愿去……死?那你爸爸怎么办?井叔叔该多伤心!你妈妈在天之灵也不会答应的!昔年,你怎么这么执迷不悟!”
井昔年轻轻的摇头,眼睛看着手腕上的血珠蜿蜒而下,瞬间滴落进水中,幻化出一片好像在舞蹈的嫣红……
“死?我怎么舍得……?”少年的声音喃喃彷佛梦呓,“我只是想留下……为什么这么难?我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了……为什么不肯放过我?我已经没有时间了……”手上的力度不减,刀刃又往肉里深了一寸。
“昔年,你到底在想什么啊!你……你清醒一点好不好!”成凌宇终于上前一把抓住井昔年的胳膊,想要拉开他拿着刀片的左手。可是井昔年的手里的刀死死地切进肉里,摇晃中只让刀片更深地在手腕上划过,瞬间血流如注,井昔年的脸刹那间惨白。
成凌宇吓得不敢再动,手怔怔地悬在离井昔年几公分的地方,好像是面对着一个玻璃娃娃,而这个娃娃已经破碎不堪,随时都会灰飞烟灭。成凌宇这样一个一直从容不迫的人,在这一刻眼泪也抑制不住的流下来,泪痕一瞬间爬满他的脸:“你能不能不要……不要这样!我求求你了,昔年!”
“凌宇……对不起……”井昔年看着他,脸上还是笑,但是泪水也慢慢的落下来,在一片月白色的水光中,少年的眼泪只是一捧被打碎了的惨然的月影:“真的对不起……但是,只有你能帮我了……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我想要什么,你知道的……我求你,帮帮我吧……”
我一直想要的……由始至终,都只有那一个人而已……
我不惜一切代价,我可以舍弃掉所有,只有他,我永远不能放弃,不可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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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一盆狗血奉上~!
有一段时间,某苍一直在挣扎,到底要不要写这段,该怎麽写这段……
大家都说我的文一直都很平平淡淡,无甚波澜。我一直在纠结这麽明显的狗血剧情会不会毁了这个故事。
想了很久,我还是决定写,但是压缩文字,尽量快速的跳过这段分离和这一系列俗套的桥段= =
抑郁症和自杀什麽的……实在是太没创意了啊昔年同学!
好吧,其实可以算是某苍小小的任性吧!
某苍在最初脑海里构造这个故事的时候,只想到一些很想写的画面,然後我构造剧情想把这些画面穿插起来。坐在水中孤独又绝望的白衣少年,放弃掉所有的孤注一掷,就是从最初就浮现在脑子里的画面。
所以就算和文的风格不太搭,某苍还是战战兢兢的写了……各位请轻拍砖头T T
好吧,下面就是所谓的重逢(喂,已经“重逢”过很多次了吧= =),这个大家都能猜到吧……
被自己的狗血恶心到的某苍弱弱的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