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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GLOOMY SUNDAY─
黑色星期天(8)
这里满布的是可以让星月之光腐蚀班朽的一片荒漠。
夜晚缠紧着骤降的低温,攀附在沉寂而丝毫无法触及任何生息的幽黯中,
凝结般的寂静却不能带来安宁,月光冷冽蔓延如白雾,
好似玄幻凄情的Azrael(注1)轻摆羽翼,舞动弥漫死亡气息的薄纱,
潜伏在他苍色羽毛之下随时为信仰制约的教条跪求双手奉上生命
的”圣战者”还是如同嗜血的豺狼伺机而动。
地形贫瘠而广阔,就仅仅是为了移动,都需要耗费大半迁徒的时间,
从喀布尔回到主要后勤支持中心西部赫拉特省的信丹德机场,
一路碰上不少零星的反抗军攻击,在完全没有掩蔽跟遮盖物的空旷公路上,
行进中每一架悍马车的后座窗口上都必须彻夜的架着SR-47 5.56口径的步枪,
命令是只要确动移动物手上有枪械,就要即刻开枪攻击。
在行经荒漠迎风伫立的小村落,有时都会看见误植信息的错误判定,
而被坦克或导弹毫不留情摧毁攻击的建筑物残骸,
零星而残缺的尸体就这样四散死寂的荒野,
其中不乏许多手脚都被火药挥舞的锋利刀口撕裂炸毁的孩童尸体。
终于在光线与黑夜混浊交迭,天空完全不见明朗的清晨到达机场,
好不容易才有一时半刻的时间可以抖落身上随风不停推迭覆着的黄沙,
补充短缺的物资、放松神经、甚至好好洗个澡。
我拿着刚刚从一位好心的年轻下士手中接过冲泡好的两杯速溶咖啡,
走到安静坐在运送补给的空木箱上、不停埋首在骚动笔尖下的医官伊恩‧麦肯斯身边,
将一杯咖啡递到他面前。
他专心的似乎是鼻间触到了咖啡香才发现,抬起头,
清澈透亮如玻璃般靛蓝的眼睛和稚嫩的笑容一起笑开,接过我手上的咖啡,
『谢谢。』
他的膝上枕着一本画满架构完整,笔触随性而成熟的人物速写簿,
平摊的第一页画着刚刚在他面前用不锈钢盘吃着久违的热食,
姿势非常放松愉悦的两个士兵,我稍微将身体侧过去仔细的看,
『你画的很好。』
话一出,他随即笑的让双颊深陷一对孩子气的酒窝,
『我帮你画一张吧。』说着他从口袋中抽出锋锐的小刀,
认真的削起手上已经被纸面磨平的2B铅笔笔尖,才削了2刀,
他的刀面就因为指尖止不住的轻颤而滑开。
『啧。』他似乎有些焦躁的用指尖扫开笔端已经分枝开叉的木屑,
我这才注意到他饱满的掌心及指腹,甚至连短到与指尖平行的指甲缝隙,
都沾满了被空气风干氧化之后,沉甸的暗褐色血渍,
让细微的皮肤纹路被深陷的更加清晰。
今天早上我们因为赶着必须在连上指定的时间内赶回支持中心报到,
不得不放弃绕行城镇外围一圈的最保险做法,而改由从地形、位置、敌军分布都
完全不明朗的情况下冒险穿越城镇,
遇到武装民兵的伏击,造成一位上士,三位士兵在猛烈的手榴弹袭击下身亡。
『我来帮你吧。』我从他颤抖不停的手中接下小刀和铅笔。
『如果不持续做点事的话,根本没办法静下来。』
唇边勾起苦涩的微笑,他将画图用的软橡皮擦滚在手中随意揉捏,
带着沾黏性的软橡皮马上就沾上零落的暗红。
『我本来答应今天阵亡的罗德长官,要帮他儿子画一张素描。』
他说着从胸中重重的倒抽了一口气,
『他当时整只右臂到肩膀都被炸烂,我赶到他身边的时候他还有一丝残息,
我跟另外两个支持的士兵把他抬上担架,要紧急的把他送往临时医务中心的路上,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然后….他说接下来那句话的时候,表情真的是冷静的可怕,
不….与其说他冷静,还不如说他非常虔诚的拜托我….。』
他将十指都沉陷在他柔软的金发中。
我安抚的搭上他轻颤不停的肩膀,下一瞬间他突然抬起了头,
用充满惊惧恐慌的蓝色双眸直视着我,『他要我杀了他!医生。我明知道他一定没救了,
以他那种出血的状况根本不可能撑到后援来接走他,我明明知道但是…。』
『你并没有做错,那本来就不是你该做的事!』
我有些激动的说,覆在他肩膀上的手掐紧了力道。
『什么是该做的事?医生,你怎么能判断?』
『你对上帝的敬畏会告诉你什么是不该做的事。』
我感觉自己的语气刚硬的坚决。
『但是….,』他有些干燥龟裂的下唇起伏着颤抖,声线绞紧卡死般的断续,
『如果你置身在这些如炼狱般煎熬折磨之中的痛苦,
远远的超过了你对上帝的敬畏…….。』
『你会怎么做?』
『你累了,好好休息吧,先去把手消毒干净,吃点热的吧。』
恐惧是战线之中比枪炮还要致命的病毒,我不愿意再让这个话题延续下去,
只是用厚重的掌心轻拍他的肩,闪避似的别过头去,
刻意凝神聚焦回手上削铅笔的动作上。
不听使唤的手在下第一刀时却完全丧失了力道的准头,
整个墨黑的笔尖发出了轻微断裂的声音。
『敌方炮击!!』
整个地面都像怒吼般的震动,子弹被火药喷射的作用力推进的高速,
摩擦着空气如同穿透般的压缩起真空的回旋音律,一瞬间的毁灭跟看不出原型和出处
的爆裂物弹射飞散,慌乱的呼喊着找掩蔽的字句都不成完整漫布,
不知为何在这些巨响和一片浑沌的骚乱中,
自己的呼吸跟心跳反而在体内响彻的格外清晰。
『医务兵!』
没有受过正规军事训练的自己,只能靠着这声焦急的呼唤才能让双脚
毫不退缩的踏进一片枪林弹雨之中,子弹周围环绕着烧灼的火药点燃空气,
划过身边发出切割空间似的锐裂声响,我专注的压低身体,凝神的辨识
声音来源的方向。
『医生!在那里!』我朝着在左侧上方窗口的中尉指着的3点钟方向看过去。
在前方倒坍的挡土墙边,我看见一个正在努力的侧起身体,
用手肘奋力的拖拉自己的半身,地上拖起一道腥丽而滚烫的鲜红,
整只左腿的肌肉和组织都已经零碎成一片模糊的身影,
他一个重心不稳的使力,让扣环已经松脱的钢盔顺势掉了下来。
是伊恩。
我可以感觉自己瞬间从脚尖蔓延开的颤栗,反射的加快脚步往他的方向冲刺。
『掩护我!!』我对在旁边建筑物梁柱边闪躲前方顶楼狙击手攻击的弟兄大喊,
毫不犹豫的跨步往他暴露在完全没有遮蔽的空地跑去。
流弹不停的从我身边弹跳穿射,好几次在我脚边扬起的瞬间沙尘,
都只差了几公分就会穿射过我的脚掌。
终于到达他身边,我立刻火速的检视他的伤势,左腿的大腿只剩半截,
悬拖着完全坏死而模糊的肌肉组织和断裂黏稠的血管勾结着皮肤碎块,
我从铁灰色的急救包里拿出止血带,往他仅存的残肢上方捆紧止血。
『医生….。』他就好像急着要攀附什么似的抓紧我的胸口。
『没事的!没事…..。我马上带你离开这里!』
我蹲下身试着将他的右臂绕过我的肩膀,希望将他整个撑起。
『医生!』我顺着叫唤声看到另一位医官杰伊从左方奋力的向我所在方向跑来。
『杰伊!小心!!』
我喊出口的下一刻,已经来不及,一颗榴弹炮从他的前方落下,
我即刻被高张力的爆破冲击弹开,
我只感到一阵激烈的昏眩,耳朵响起尖锐的回鸣,瞬间失去了意识。
※ ※ ※ ※ ※ ※
突然一阵眩目的光亮穿透眼皮如闪光,让奇利柯感到眼窝一阵酸疼的睁开了眼睛。
连只是小睡个午觉都会梦到那时候啊……。
无法和清醒的意识对上焦距的思维有些恍然的这么想。
在微张的眼皮缝隙里看到一张和自己距离不到2公分的童稚脸庞,
眉心全都挤在一起,用近乎欧巴桑般凌厉的叨念口吻责备的说:
『奇利柯医生又睡在这种地方了!这里是仓库说!很多灰尘对鼻子不好耶!
你是土拨鼠吗?老是喜欢藏起来!』
『呵。』奇利柯发出惯性的只从喉头轻哼出的笑声,用双手用力的挤压揉捏他软嫩的脸,
『是啊,再怎么躲都会被你这只厉害的短尾猫(注3)找到!』
『可是….。』柔软的手覆上奇利柯沁着细微冷汗的额头,
『怎么冒了全身冷汗呢?而且脸色这么不好,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她微微的歪着头仔细如看诊般的检视奇利柯白晰的脸,口气里满溢着担心。
『妳真的不愧是被那个爱操心的偏执狂教出来的呢。』
奇利柯稍微挪动了沉陷在标示着内容物为消毒水库存量的纸箱堆和墙壁缝隙间的身体,
一下站起身伸展紧绷的筋骨,让肌腱的作用力把凹陷的关节囊瞬间弹开,
发出啪搭啪搭的轻脆声响,
『别担心,我好的很!』细长的手指轻摸她娇小的头。
『我进来是要告诉你,』皮诺可拿起掉落在他身边的墨绿色毛毯,
手法利落的折回整齐的三折,
『上次你遇到的那个叫绫夏的姐姐已经来了,她在客厅等你。』
『老师。』
一见到奇利柯,穿着剪裁优雅、上面渲染着粉嫩桔梗色花纹连身洋装的绫夏,
马上就绽开了轻柔的微笑,站起身跟还在边走边整里衬衫扣子的高瘦身影
轻轻的鞠躬。
『你看起来才刚睡醒耶?难道你忘了?今天我们不是约好要去看尤莉姐吗?』
抹着一脸完全无法遮掩迷蒙倦意的脸庞勾起尴尬的微笑,
用眼角余光撇见放在桌上平摆的浅黄褐色包装写着”RIKURO’S”熟悉字样,
似乎也很常出现在自己家里冰箱的蛋糕盒,试图转移话题的开口,
『妳还记得她喜欢吃这家的起司蛋糕?』
『怎么可能忘记。』纤柔的薄唇笑得灿烂,『她几乎都可以把这个当饭吃了。』
『终于找到你了,你到底跑去哪里了啊?』似乎已经放弃找寻折回客厅的黑杰克,
看到已经安然站在客厅的奇利柯质问的说。
『奇利柯医生又在奇怪的地方睡着了,我在仓库里找到他。』
皮诺可双手插腰,告状似的指着奇利柯。
在旁听着的绫夏掩着嘴唇轻笑出声,『你这个老习惯还真的是没办法改耶。』
『快点准备一下吧。』黑杰克将奇利柯随手披在沙发靠垫的浅灰色绒质风衣丢给他,
『我刚好也有事情要找尤莉,我顺便载你们过去吧。』
『我没告诉尤莉今天我会带妳过去。』
半开着前座车窗,让灌进的微风飘扬起一头轻盈银发的奇利柯将手架在
窗边对着后座和皮诺可座在一起的绫夏笑着说。
『她可是遗传你们家族的优秀血统,天下无敌的尤莉姐呢,
什么事吓的了她?』
『说的也是。』奇利柯将双手叉在胸前,同意的点头。
突然注意到皮诺可从刚上车就一直用手指轻抚右耳旁被亮橘色蝴蝶结绑带、
没有梳顺就缠紧,卷了好几圈打结的头发,绫夏温柔的笑着伸出手。
『妳这边没有绑好喔,没有梳顺就缠紧很容易打结呢,我帮妳拆掉重绑。』
绫夏边说边小心的将她已经缠卷在蝴蝶结绑带上的头发用手指顺开。
『这不是我绑的,是早上奇利柯医生帮我绑的。』
『那难怪了。』一下就解开了打结,从皮包里拿出一支粉色的梳子,
熟练的梳顺她柔软的发丝,
『连左右边的发量都抓不对称,一看就知道是对这种事笨手笨脚的男人绑的。』
『喂。』前座被完全忽视的当事人抱怨的开口,
『好歹尤莉小的时候我还帮她绑过头发。』
『拜托,那都是20几年前的事了吧?』
听到这绝对可以准确直击靶心的犀利吐槽,皮诺可瞬间爆出一串大笑。
『还笑?死小孩真枉费我这阵子那么疼妳,还有我旁边驾驶座的阴沉黑衣男,
你不要以为我没看见你在偷笑。』
『黑杰克医生,皮诺可,欢迎你们来!』
随着电铃声马上赶来开了门,拿着厨房的擦手巾吸拭着刚刚在流理台前洗碗而湿淋的手,
带着一贯爽朗微笑的尤莉低下身从旁边深原木色的橱柜里拿出三双室内拖鞋。
奇利柯先上前给她一个久违的拥抱,在她耳边轻声的低语,
『妳绝对猜不到我还带了谁来。』
一下让开身,刻意躲在奇利柯高大身影的绫夏带着无比的灿笑兴奋的跟她挥手。
一开始,尤莉的脸上本来还浮现些许不确定的迟疑,
直到脑内的特征搜寻终于比对完成似的,才惊讶得睁大了双眼,
『我的老天爷啊!这不是绫夏吗?』
一唤出声两个人便反射性的紧紧抱在一起,
『妳真的很没良心耶!这些年来都没跟我们连络,妳到底都跑去哪里了?』
尤莉加重力道抱紧她削瘦的肩膀,明澈的眼眶里瞬间涨起一层薄雾。
『那都不重要,重点是我还平安活着就好啦。』
听到这种像极了平常总是率性的想到才回家,挂着满脸毫不在意的笑脸,
总是可以轻易闪躲自己任何逼供的某位家里难搞又顽劣的某人一般的回答,
尤莉轻叹了一口气。
『她真不愧是你的学生呢,哥。』锋锐又无奈的眼神一下瞪向奇利柯,
『连说话的方式都跟你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黑杰克拉开丝质的门廉,走近正在厨房拿起橱柜里英国WHATTAD锡兰红茶深宝蓝铁罐
的尤莉身边,『尤莉,这个给妳,是我上次跟妳提过我觉得不错的医疗仪器厂商
的型录跟名片。』
『谢谢你。』尤莉笑着接过,『我诊所里的氧气制造机被上次那帮人来破坏的时候
砸的有点短路了,我原本合作的那个厂商又在去年的时候结束营业,
我正觉得困扰呢,既然是黑杰克医生介绍的,一定可以信任。』
她拿在手中随意的翻了几页。
『这阵子….真的很感谢你帮我照顾那个像小孩一样任性的哥哥,
他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她表情有些担心的问,将型录轻放到橱柜的平台上。
『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其实他还帮了我不少忙。』
黑杰克温软的笑着回答。
『那我就放心了,他都睡在你家的哪个角落?』
『最常的话应该是客厅的沙发边吧。』
『那还算好找了。』
尤莉有些苦笑的拿起厚玻璃材质,线条圆滑高雅的茶壶装满清水,
放置在瓦斯炉上。
『他回来之后就一直都是那样了,刚开始真的是让我头痛到极点,
我每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先找他又乱睡在哪里了。』
纤长的手指转开瓦斯炉,调整好火源强度,口气万般无奈。
『我知道,他有跟我说过原因。』
『他有跟你说过原因?』听到这句话,澄灿的湛蓝双眸讶异的放大了弧度。
『他连跟我都一个字都没提过。』
其实算是自己在他生病的时候拿着镇静剂半强迫的威胁他说出来的….。
这种惊悚的过程还是别不识相的说出来给心脏不够强的病患家属知道比较好…。
黑杰克难得的对奇利柯产生了发自内心的罪恶感,眼神有些飘移。
应该身为病患家属的当事人却完全没发现,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那么自责,觉得他自己再也没有资格过正常的生活。』
她轻靠在橱柜的边角,轻缓的从喉间叹出一口气。
自虐。
这两个字突然从黑杰克的脑袋里缓慢的凝结成型,
其实隐约的在一起生活的这段日子里就已经微量的察觉这个迹象,
就如同自愿戴起苦修带的隐修士,无尽的编起锋锐的荆棘,
以肉身承袭所有加持在身上的苦痛,来洗刷洁净自己充满罪恶钉疮的灵魂。
『我一直知道他收取那么高额的安乐死报酬,
是因为他这些年来还一直未曾间断的供给每一个曾跟他一起在战场,
却不幸战死的年轻人家属为数不少的赡养费,
他身边根本就没有什么钱,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当年从家里带走的,
皮鞋周围的皮革都破烂了也不换,甚至连他唯一还在持续的兴趣,
他最喜欢的古典音乐唱片都是买2手的。
我一直不断的告诉他那不是他的责任,希望他可以稍微放过自己一点,
他只是笑着对我说,”尤莉,我果然还是没有爸爸那么坚强”。』
她原本细柔的嗓音开始下坠般的塞哽颤抖,
心疼的情绪如同在炉子上不停灼烧滚烫的热水般鼎沸。
『他为了赎罪而活,我不忍心阻止他。
在您面前这么说对您真的很抱歉,但是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我还是自私的希望只要他还愿意继续活下去….。』
『不管他做什么,我都不会责怪他的。』
突然在炉上已经滚沸到顶点的壶口边缘满溢出沸腾的热水,
滴落到炉面发出瞬间蒸发后的焦臭味,『真糟,你看我是怎么回事啊。』
她慌忙的擦拭眼角盘旋淤留的泪水,迅速的转过身将茶壶拿离炉口。
『我今天怎么那么多话呢,对你真是不好意思,大概是突然看到绫夏
一下勾起太多往事了。』
她试图平复似的轻喘了一口气,随即漾开一个跟平常无异的芬芳笑脸,
『刚刚那些话就请你替我保密,别跟哥哥说我告诉你这些喔。』
黑杰克拿着已经失去热度的红茶杯,双臂靠在廊外的梁柱上,
将眼神不知多久的只聚焦在一个方向。
屋子里不停的传来调性频率都很合拍的三个女生聒噪亲昵的笑声,
察觉自己似乎马上就被排挤隔离的自己,在她们喧闹的聊到哪家英式下午茶
供应的餐点最正统的时候,静默的离席。
『他为了赎罪而活,我不忍心阻止他。』
想起刚刚尤莉颤抖着双唇说出这句似乎是用手术刀的刃面一般冷锐的速度,
准确剖开了自己的内心的话语,他无意识的用指尖抚摸自己穿越包缠起手臂的
粗旷疤痕,微鼓胀着的表皮传达突起的触感。
从彻底撕裂到焚毁,之后又重新的拼凑重组而后再生,
却已经注定是个不会受到造物恩宠的失败作品。
我们一手创造出的极端,如同选择背弃正道的犹大,
孤独而狂傲,只因为必须时刻正面迎战从不懈怠对自己伏击的残忍。
用自己的方式融蚀了盘据已久的仇恨之后,信念成为支撑供氧的唯一教条,
不存在在任何规戒下的答案逐渐成型,有什么未知的破败正在手中炼成。
直到最后─
『那茶冷掉就不好喝了。』
如同暗夜才会捻脚伏行的黑猫始终踩着维持轻缓低音的脚步,
瘦长的身影缓慢的跟黑杰克脚下拉长的影子交迭在一起,走到他身边。
『你不用陪她们吗?』黑杰克还是将眼神放在树影随风交杂盘据的前方。
『你出来也是为了一样的理由吧?』
薄唇勾起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稍微加温的柔软轻笑。
『医生,我今天晚上可以跟尤莉和绫夏姐姐一起去冰淇淋餐厅吃饭吗?』
皮诺可突然从屋里小跳步跑出来,双眼发亮的问着黑杰克。
『当然可以啊,妳跟她们好好去玩吧。』
黑杰克温和的笑着回答。
『耶─!那医生的晚餐就麻烦你啰,奇利柯医生。』
愉悦的小跑步迅速的冲回屋内,回报得到批准放行的答案之后
三个女生马上爆出一阵吵杂的欢呼。
『真的好吵,一个都很吵了,聚在一起威力就是乘与三了。』
已经晋身中年大叔等级沉稳的银发男人惊叹的摇摇头,
侧过身对身旁的黑杰克说。
『那今天的晚餐就只剩我们两个人啰?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你要煮的话就免了,今天你不准进厨房。』
『啊?为什么?』狭长的双眼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回应
讶异的瞬间扩大了两倍。
『你难道以为只有你才有一个人自己生活过?』
说着拿起刚刚顺手披在梁柱上的黑大衣,
对着还完全反应不过来的奇利柯理所当然的说,
『走吧。』
《待续》
注1:Azrael 死亡天使
Azra会被后世传成为死亡天使是因为他制订了犹太人的丧礼仪式,
于是被传说他懂得分离□□与灵魂。后来又有传说上帝在他面前现身,
并预告后世弥赛亚的来临。最后的传说是,Azra直接「被提」到天堂,
成为第一个没有经历过死亡过程的人类,在这过程中他领悟了生与死得奥秘,
所以后来就在天堂担任死亡天使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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