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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镜花缘》——【清】李汝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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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出日落，涂山石在昆仑序已经呆了快半年。

　　她也越来越适应这里的学习和生活。

　　一大早，她先去门口的地里捯饬一番。

　　她终于在春神句芒的帮助下，开辟了一小块田地，种下了黍米。浇水、施肥、除草除虫……看着翠绿的小苗苗茁壮成长，涂山石高兴坏了。现在黍米已经开始结穗，涂山石每看一眼，都要咽好久的口水了。我心爱的黍米，我终于又可以吃到你了，呜呜呜。

　　照顾完地里的宝贝黍米，涂山石便马不停蹄地赶到大巫们的住处，跟着巫彭、巫抵等大巫老师们出学习巫医知识。巫医知识果然体系庞大、博大精深，每一位大巫也都学识渊博，博古通今。涂山石每一节课都听得相当仔细，小炭笔挥舞得飞起，记录的笔记堆在小木屋的一角，感觉都快堆不下了。她正在考虑要不要在修一间房间专门放她的笔记。

　　不止如此，大巫老师们还经常跟她讨论一些案例，人类的、异兽的，或是就某一种草的药性进行研究。每次一次的讨论争辩，都让涂山石学到更多、想到更多。她仔仔细细的将内容都记下来，觉得这些笔记都是无价之宝。

　　辞别了大巫老师们，涂山石就会去找青鸟等好朋友，跟他们一起吃个饭，聊一聊有趣的事或烦恼的事，甚至只是和他们说些废话。涂山石觉得大家在一起就感觉轻松愉悦。

　　到了下午，涂山石则会选择去感兴趣的老师处听他们授课，有时候是开明老师的世界百科，有时候是陆吾神的管理课程，有时候是武罗神的搏击课……虽然在课堂上，老师们不知道为什么都喜欢请她回答问题，或者找她示范，但涂山石依旧能很顺利的完成。

　　当然，对于老师没来翘班的时候，涂山石也会偷得浮生半日闲，跑去找凤凰和大蛇伙伴玩儿，或者跟着皓月偷偷跑到下昆仑之虚，到附近玩儿。毕竟劳逸结合才能学得更好嘛。

　　涂山石很满意自己的求学生涯。

　　要是没有一脸菜色的穷奇天天在她面前晃悠就更好了。

　　说到穷奇，涂山石对他的印象并不怎么坏。

　　虽然他曾经扬言要吃掉自己，他自从打赌输给自己以后，再也说过类似的话，连找她麻烦也没有。就是每天绿这个脸，苦大仇深地看着手里的葱，啊不是，是薲草。听说上序被他欺负的异兽也几乎没有了，不知道是不是像凤凰说的那样，吃葱吃的没脾气了。

　　嗯，穷奇可真是个守信的好人。

　　穷奇：我谢谢你！

　　这一天午后，涂山石正和青鸟等同学吃完饭，围坐在一起闲聊，一个长着兔子耳朵的同学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朝涂山石大喊。

　　“下序的涂山石，下序的涂山石在吗？”

　　同学们一听，都止住话头，看了过去。

　　“我是涂山石，你找我有事？”涂山石站起来，看着这个个子矮矮的同学。

　　只见她头上顶着一对粉□□白的兔耳朵，脸上却长着老鼠的胡须，个子小小的，跟个小娃娃似的。

　　“我是上序的耳鼠，皓月和龙直上课的时候争论起来了，让你过去看一看。”

　　“皓月？”涂山石一听，有些疑惑。

　　皓月怎么会和同学争论起来？是出了什么事吗？

　　“皓月姐姐怎么了吗？”青鸟听到皓月的名字，强行挤了一个头进来。

　　“他们在哪里？麻烦你帮忙带一下可以嘛？”涂山石将心中的疑虑按下不表，整理东西准备跟着耳鼠前往。

　　有什么事情，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现在猜测再多也是枉然。

　　“他们就在花圃里，我带你去。”耳鼠说着就蹦起来，往前面跳去。

　　“快来呀！”

　　涂山石连忙跟上去，青鸟也急吼吼地追了过去。

　　三人身后起了一阵烟尘。

　　其他同学看着涂山石和青鸟的背影，虽然有些不明就里，但看着他俩着急的样子，听说还扯到了上序的人，便也抱着好奇或是担心的心态，一起跟了上去。

　　更有好事的人，将这个事情广而告之，一时间，听到消息的众人犹如过年一般，都往服常树的东边涌去。

　　同学们跳的跳，跑的跑，飞的飞，竟比涂山石的脚程还快。等她到了时候，周围已经围满了人。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有跟着瞎跑的同学一脑子问号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我看大家都在跑，我也就跑了。”这也是个跟风看热闹的。

　　“我倒是听说了一点。”旁边有人说。

　　“是什么？”周围的人顿时感兴趣的凑过来。

　　“你们知道皓月和龙直吧？”

　　“知道知道。”旁边立刻有人搭话。

　　“他们两个都是上序的佼佼者，一个是青丘山来的九尾狐，能力极强，擅长幻化和蛊惑之术；一个是凫丽山的蠪（long）侄（zhi），法术高超，善音律，喜迷惑人。”

　　“不止如此，他们的原型还极为相似，都有九条尾巴，不过九尾狐浑身雪白，只有一个脑袋，而蠪（long）侄（zhi）爪子像老虎，有九个脑袋。因此常常被人拿来比较。”同学介绍说。

　　“那是挺难分辨的，长相相似，法力感觉也有些雷同，难怪要互别苗头。”众人心有戚戚焉。

　　“那这次有是为何争气来？听说还牵扯到了下序的那个人类。”又有人提出问题。

　　“这个我知道！我就在现场。”这时，另一边有人开口，立刻又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那你快说说！”大家都热情的想听一手八卦。

　　“我是上序的，一直和皓月、龙直一起上课。最近不是那个叫涂山石的人类风头很盛吗？大家也对九州之地上的人类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这倒是事实，因为涂山石的到来，他们这些异兽确实对对人类产生兴趣，同时对人类的看法有改观。

　　“因为这个，今天给我们上课的陆吾神便让我们画一画人类。”

　　“画人类？这人类有啥好画的。”

　　“对啊？难道是看谁画的更像？画得更好？”

　　大家对陆吾神的要求有些摸不准。

　　“这不重要，反正陆吾神要求画就花呗。可谁知道，这一画，就出问题了。”

　　“出什么问题？”众人异口同声地问。

　　“其他异兽还好，大多是照着涂山石的样子画的，虽然画的跟鬼画符似的。”说完这人自己笑了起来，因为他自己也画的奇奇怪怪。

　　“你别笑啊，继续说啊？”旁边人催促道。

　　“别急嘛。这问题就出现在皓月和龙直身上。”这人顿了顿，继续说：“龙直善音律，于绘画上面也颇有天赋，画出的人惟妙惟肖，不仔细看，仿佛真人似的；而皓月画的人，则要呆板无趣的多，看上去就没有龙直的好看。”

　　“那这还有什么好说的，肯定龙直的更好啊。”

　　“这个大家都看得出来，但问题是皓月画了很多个。”

　　有脑子灵活的立刻说：“是画出了人类的动作吗？”

　　有人接嘴：“还是各种表情的？”

　　“都不是，她画了很多奇怪的人。什么大巨人，小矮人，什么胸前有个大洞的，还有脸上只有一只眼睛的……结果龙直一看，就不干了，说皓月在瞎画。”

　　“对啊，这人怎么能长成那些个样子呢？真是太胡来了。”

　　“是啊是啊，皓月在想什么呢？”

　　大家全都一边倒地说龙直画的对。

　　那人也点点头：“可皓月却坚持说，就有人类长成她画的那个样子。两人谁也不服谁，就争起来了，这才有了把下序的涂山石带来，让她来评评理这事。”

　　“嗤，这有啥好说的，肯定是龙直说的对啊。”大家都觉得这是毫无悬念的结果。

　　“是啊，看涂山石怎么说那个皓月吧。”

　　于是大家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着中间的几人。

　　话题中心的涂山石也从耳鼠口中听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走过去，看着龙直和皓月在地上画的人物图。

　　就如耳鼠所言，龙直画的非常好，还注意到了各种细节，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个人类。而皓月画的人，各种奇形怪状，见都没见过。

　　“行了，现在有真正的人类来了，就让她来说一说，到底谁画的才是正确的吧。”龙直朝着手看着涂山石，一脸的自得。

　　涂山石转了一圈又一圈，就在大家都快等不及的时候，她才开口道：“我不知道。”

　　“什么？！”不说其他围观的人，龙直第一个就不干了。

　　“你不知道？你一个人都不知道人长什么样？你该不会因为和皓月好，就偏袒她吧？”龙直怒目而视。

　　“没有偏袒，我是真不知道。”涂山石说。

　　“笑话，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以前周围不都是人类吗？他们难道和你长得不一样？”龙直紧追不舍，一定要涂山石给个理由。

　　涂山石：“我是人类，周围的人长得也跟我一样。”

　　“那不就……”

　　涂山石：“可是我一直生活在青丘山，所以我知道的人也只有青丘山的人。”

　　龙直皱眉：“什么意思？”

　　涂山石：“以前我在青丘时，见过一种狗，它和我以前见过的狗都不一样，又高又大，嘴巴尖长，身上的毛拖到了地上，我以为它是哪里来的异兽，一问主人，原来是其他国家的狗。我不知道，只是因为我没有见过罢了。”

　　龙直听懂了涂山石的意思：“你是说我说皓月画错了，是因为我没有见过这些人。”

　　涂山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不然我们找英招老师问一下吧，听闻他经常在四海九州内飞翔，见识肯定比我们多。”

　　大家窃窃私语，都觉得涂山石讲的有道理。

　　于是，有跑得快的学生去花圃里将英招请了过来。

　　英招的原型是马身人面虎纹鸟翼兽，是看天帝花园的神兽，最爱周游四海。

　　人形的英招爽朗健谈，一来就和大家招呼。

　　一旁一直没有说过一句话的陆吾神这才上千把事情跟英招说了说。

　　“哎！这么有趣的事怎么现在才叫我，真是太不够意思了。”英招笑嘻嘻地跟陆吾神开着玩笑。接着转头去看那些话。

　　“哟，龙直这人画的可真好，我还没见过谁画的比你还好呢？”龙直有些矜持的点了点头。

　　“皓月这手法就不如龙直了，怎的画的人都傻傻的。”皓月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皓月手法不行，见识还是挺多的。”他指着大巨人和小矮人说，“这是大人国的人，他们的身材都特别高大；这是小人国的人，小人国的国民都很矮，被称为靖人。”

　　他指着胸前有个大洞的人说：“这个贯胸国的人，他们那里的百姓胸部都有一个洞，听说有钱的人还让人用竹竿穿过他胸口的洞抬着他走呢！”

　　“呀！”众人大惊。

　　接着，英招又指着脸上只有一只眼睛的人说：“这是一目国的人，一目国的人脸上只长着一只眼睛，在脸的正中间。”

　　一旁的龙直越听脸色越难看，英招却没在意，而是继续和大家说道：“除了皓月画的这些人类，四海九州内还有许多人类，他们的长相各异，性格各异，但他们确实是存在的。”

　　其他的人都被这事儿给震惊了，终于，有同学小心地说：“那英招老师，你能再跟我们说一说还有那些长相奇怪的人类啊？”

　　“是啊是啊，你就说一说吧。”

　　大家都一脸期盼地看着英招。

　　英招回头看了眼陆吾神，见他没说话，便笑着说：“行，我给大家再介绍几种。”

　　“有一个地方叫结胸国，那里的人都长着鸡胸。”

　　“有一个国家，叫三首国，三首国的人都长着一个身体，三个脑袋。”

　　“还有个国家叫三身国，三身国的人和三首国的人正相反，长着一个脑袋，三个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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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鸟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炭笔和木牍掏出来，正努力记笔记的涂山石有些惊讶。

　　“你怎么什么都记啊？这些又没有什么用？”

　　涂山石记得头也不抬：“谁说没用，只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用罢了。我记性没你们好，就只有用笔记记咯。”

　　“算了，随便你！”青鸟又兴致勃勃地听英招讲了。

　　“有个国家叫劳民国，劳民国的人脸、眼、手脚，连皮肤都是黑色的。”

　　“大荒中还有羽民国和卵民国。羽民国的国民都长着羽毛，卵民国的国民都是从卵里面生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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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招正说的起劲，大家也都听得起劲的时候，龙直却打断了他。

　　“等一下，英招老师。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万一你是胡说的呢？毕竟大家都没有见过那些人，只有你见过。”

　　英招看着点，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要不这样？我们找一个这样的人来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是啊，看一看就知道了。”大家也想看

　　龙直：“……好。”

　　“行啊，走吧。”英招招呼大家。

　　“去，去哪里啊？”

　　“难道去那些人类国家？”

　　“啊？不会吧！”

　　一群人惊疑不定地跟着英招走着，走了好一会儿，英招指着前方说：“看那里。”

　　众人顺着英招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前面是一棵树。

　　英招：“那是琅玕（gan）树，树上长有如珍珠般的美玉，这棵树上有一个三头人，他用六只眼睛轮流盯着这棵树，以免树上的美玉被偷走。”

　　大家仔细一看，树上果然有一个人。他长着一个身子三个头，和皓月画得十分相像。

　　这下大家都觉得英招说的是真的了。龙直也低着头，没有说话。

　　众人知道了答案，心满意足的散去，但从这天起，大家对人类的兴趣更加的浓厚了。

　　就在涂山石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的时候，有一天和皓月聊天的时候她听说龙直离开昆仑序了。

　　涂山石有些惊讶：“他走了？他去哪里呢了？”

　　皓月：“听说去四海九州游学去了。”

　　涂山石：“游学啊……”

　　皓月：“嗯，他离开之前来找过我。他说他一直以为自己很厉害，但经过这次才发现，他的学问还是太少了。这个世界太大，有太多的事藏于其间，他不想被昆仑序困住，而是出去见识更广阔的世界。这么一看，我确实不如他。”

　　说完，涂山石两人便一同陷入了沉思。

　　是啊，每个人都会被自己的见识限制住。大多数会沉溺于自己的见识，不止看不起别人，也限制了自己。像龙直这样能够很快认清，又及时调整自己步伐的人却很少，很好。

　　龙直，果然是个很厉害的人呢。

　　…………

　　见兔而顾犬，未为晚也。——《战国策·楚策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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