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凤凰总走反派路线

　　“怎么样，神尊这次可有什么发现吗？”掌灵神尊停下整理的动作，抬头看向正前方的人。

　　她的右手边摆着一幅摊开的卷轴，而面前之人正是才从其中现身的云意棠。

　　云意棠双手撑着桌面，俯身看着那语焉不详的卷轴，许久之后才皱着眉摇头：“只言片语，不得章法。”

　　说着他回头扫了眼，没有意料中等在这里的人，他轻轻将卷轴恢复原状又放回原处，掌灵神尊早已看出来他的想法，正色道：

　　“大神官寻你，乌扬不想打断，先一步告饶去了。”

　　大神官，便是天界中神官之首——镜虞。

　　云意棠飞升得晚，关于他只在其他资历较老的仙友们嘴里听过一些。这位大神官飞升年限已无从考证，传说仙力高深莫测，为人低调，喜平静，因而整个天界一年中能见到他的次数首屈可指。又因常年戴一通体莹白玉质面具，无人能窥其真容丝毫，故私下又被人称“玉面神官”。

　　真要算起来，他和大神官也只有千余年前飞升授冕时有过一面之缘，当然，这个一面之缘着实让云意棠和天界众神印象深刻，毕竟从来没人有过神冕连续掉落，最后让大神官授了三次的经历。

　　“神尊这是，触景伤情了？”掌灵沉吟片刻，旋即问道。

　　她可不认为有什么事情是值得这位神尊大人不去管交好的仙友，而是流连于这枯燥的掌灵殿消磨时光的。

　　“非也……”云意棠确实有件事想不明白，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开口，但既然掌灵张了这个嘴，“在下只是有一事不明，不知掌灵大人可否为在下指点一二？”

　　“好啊”

　　“……”

　　“这就好了？居然没有怪我抛下你？”

　　“这算什么抛下……只是大神官托我上终南仙山办件事，我怕是要回来才能继续帮你。”云意棠微顿一下，回头看了眼渐渐消隐在云烟中的大神官府，如是道。

　　想起方才见大神官的经过，云意棠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禁有些不解，这件事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他明明可以随意差其它神官去办，却宁愿等半天也要让自己去……

　　不得不说，镜虞确实很有上位者的风范，或许是在天界久了，一言一行都更显得进退有度，饶是他方才都没有及时想到询问。

　　罢了，小事一桩，或许众仙友都有别的事情要忙，他就当云游一趟了。

　　既然云意棠说要帮，那就不会半途而废，乌扬那颗高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跟上云意棠的脚步，安静了片刻又按耐不住起来。

　　“那不知意棠此去几日可返？也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云意棠就势估算了一下：“三日左右，至多不超过五日。”

　　“对了，你怎么突然想要去探自己前世命格？”

　　印象中乌扬为人豁达，不像是会对过去之事放不下的人，不然也不会飞升以来都未曾追查过前身之事。

　　天界或白或金的仙光柔和地洒在身上，让人不禁放松心神，光打在云意棠的头顶，被柔顺的发丝反射出一道亮眼的光圈，余光的自上而下打在脸上，将眼尾细密的睫毛都带成了好看的淡金色，随着他眨眼的动作不停扑闪着，让他看起来莫名带了一丝易碎感。

　　连一向不解风情的乌扬都不自觉放轻了呼吸，生怕会惊扰到面前的人，闻言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放缓声音道：

　　“说来惭愧，四海的异动只是暂时压制住了而已，以我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彻底平息下来……”

　　和文神尊不同，天界每一个武神官都有自己具体主掌的一块土地，他们守护自己所属土地上的百姓安居乐业，百姓的信仰融入这片土地，最后变成加持神官的灵力，这种约定俗成古来有之。

　　四海荒无人烟，但并不妨碍它成为信仰聚集最强盛的地方，小到渔民出海，大到官商来往，过路的每一个人身上都带了不止一个人的牵挂，这些牵挂带着密密的情义，作为信守承诺的报答，在每一个人成功离岸后重返海面，汇成毫无杂念的信仰，安抚着海里的生灵。

　　乌扬掌管四海多年，以他的灵力不可能让四海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但近年这些加持他仙身的灵力却像是在被什么吸引，明明在他身上，却仿佛朝着哪里迅速流去，能感知到体内充沛的灵力，但那些灵力如同一潭死水失了活力，再无法调动分毫。

　　“所以，这会与乌扬的前世有关？”云意棠认真听着乌扬的话，等他停下来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原本以为会得到肯定的回答，但乌扬先是点头，后又迅速摇摇头，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撕扯感，像是确定这个答案，又像是苦恼得不知为何会得出这个结论，连向来干脆利落的脚步都变得纠结起来。

　　“……药师庸上次与我前往四海，将四海之水与我的命门相连，却并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你也知道自我飞升以来除了在四海便是回天界找你玩，断不可能会发生此等意外，我思来想去，便只剩下这一个可能了。”

　　人类从来都是三界最弱小的存在，同时也是三界最纯粹的存在，他们没有太长的寿命，也许在天界看来微不足道的弹指一挥间，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漫长的一生，他们不需要操心这个世界哪一天会结束，不需要为了维护世间秩序而绞尽脑汁，一日三餐温饱便能让大部分人的笑容绽开，亲人平安顺遂就可令大多数人心满意足。

　　天界动动手指头的事情，他们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努力靠近，正因为如此，他们拥有神魔都无法真切体会到的情感，他们对高台上的神崇拜，但在更深处的潜意识里，双方都知道，不是他们需要神，而是神需要他们。

　　就是这样的人类，生命却脆弱到能因为各种细小的意外而逝去，失控的四海哪怕一股小小的海浪都可以让无数人为此丧命。

　　云意棠理解他，身为神官最大的使命便是尽自己的职责护一方安宁，而今他达到这个目的的最大倚仗变成了不确定，这个时候哪怕是希望渺茫也不会放过一丝可能。

　　乌扬虽不似他人一般心思细腻，但也有自己的坚持，云意棠不再多言，只暗暗下决心早些回来，乌扬却是嬉皮笑脸没个正形。

　　“快些走吧，岁晚神尊，你这样磨蹭，也不知道五日够不够一个来回！”

　　云意棠知道乌扬有意不让他忧心，当下也便顺着他的意不再谈及这个话题。

　　两人并肩而去，迎面而来的仙光将二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倒在云彩上，随着宿主的行进将光明还了又借。

　　“对了意棠，大神官专门找你就让你去一趟钟南山，没说别的？”

　　“……没说。”

　　“天可怜见的，本神官下注多年，还以为终于能苟富贵勿相忘了，没想到终究竹篮打水一场空……”

　　“……”

　　*
　　天已近傍晚，云意棠办完事便从钟南山往回赶，紧赶慢赶还是没能在天黑之前赶完一半的路程，还意料之外地到了一座荒山上，如今这四下荒芜的，不若寻一株高大树木停留一晚，第二日再继续路程。

　　想是如此想，但云意棠还是忍不住心里泛起嘀咕，终南仙山他也曾来过，这一路上许多地方都还有些印象，怎的不记得路上还有一座这样的荒山。

　　但他放出一丝灵识去查看，这整个山头确实是一切正常，云意棠还未意识到自醒来后便有些不受控的灵力今夜忽然变得顺手，连效率都堪堪恢复到了巅峰时期。只暗暗道一句是自己多心，便动身去寻找今晚的落脚点了。

　　“呜哇哇……爹爹……”

　　夜间山风凉爽醉人，或许是山间太过无聊，竟也学起用曾听过的孩童稚语来哄骗过往行人，云意棠笑笑，不知想到什么，抬手轻轻一挥，脚步却不停。

　　原以为这声音会被打散，但它不但没停，反而像是知道云意棠要去哪里一般，始终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

　　不对……云意棠掀起眼帘，眸中一丝凝重，这不是风声，而是切切实实的，孩子的声音。

　　他不动声色地揉了揉耳朵，待声音听得更为清晰，便顺着那方向转过身去，微风吹在身上，柔柔的，像对突然开窍者的奖励，也像对爱人低声的呢喃。

　　近日天色阴阴阳阳，而今的满月也算不得明亮，模模糊糊地挂在东方的天际，像蒙了一层透明的纱，多了几分欲语还休，朦胧的光洋洋洒洒而来，落在林间树下，也落在云意棠的发丝眉眼，又随着他微微低头的动作从那张过分好看的脸上依依不舍地褪去。

　　离他不远的杂草上坐着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孩童，尚且细软的头发扎了两个牛角辫，身上穿着人类常见的粗布衣服，不新，但洗得干净，脚上穿着一只针脚细密的红色虎头鞋，另一只也许因为磨脚被蹬开了，此时正可怜兮兮地摆在他脚边。

　　他的脖子上带着一个不大的银制长命锁，云意棠知道这个，人类家中若是有新生命诞生，按照习俗会由最长寿的长辈送一个长命锁，寓意送一份福气给新生命，希望他平平安安长大。

　　如果说这些都还是分辨的次要因素，那么当云意棠看到那张独属于小孩的带着稚气与懵懂的脸时，他的心突然就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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