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大女主]小李下班记

　　4、
　　陆哲文想自己大抵是染得了什么慢性病。饭食愈发地吃不下，无论山珍海味、西冷牛排或者苞米荞麦，一应地提不起食欲。整日里昏昏欲睡，真倒头上了床，眼睛偏阖不上，很难说清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只知道硬是睡不着。
　　他的狐朋狗友张季轩说他这是害了相思病了。张季轩的母亲是吃过几年洋墨水的西医大夫，父亲是政府里的秘书长，这么有文化的家庭熏陶出来的大少爷，陆哲文认为张季轩的话必然有几分道理。但所谓相思病该怎么治，张大少就拿不出主意了，他母亲是干妇科的，一听就管不了男人的相思病。
　　不过冤有头债有主，这句俗语还是浅显易懂的。张季轩认为陆哲文该去找害他得病的对象要个说法。
　　“段小姐吗？”陆哲文心下犹豫。他并不清楚自己何以竟害上了相思病这种富家小姐才会染得的病症。“我去找她，要个什么由头吧？”
　　“管他什么由头！”张季轩大手一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们男未婚女未嫁的，怎么不能去找她了？直接去！你怕你哥问起，就用我家的车好了，我喊司机送你！”
　　陆哲文被感动得说不出话来。的确，陆哲西实在是他心头一块巨石，迫得他不敢大喘气，尤其是事关段四月，他大哥的态度一直不很好，好像他是什么烂鱼臭虾，生怕近了她的身。
　　我怎么会是烂鱼臭虾？陆哲文一阵心酸。顶多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罢了，不至于将他与她分隔得这样开罢！
　　张季轩很讲义气，当天下午就让自家司机载着陆哲文直奔段府去了。到了地方还不住给他鼓劲，让他尽快把段小姐约出来，这样三个人可以一起去城里新开的西餐厅吃冰激凌。
　　陆哲文哪里省得张季轩话语背后的心思，还道他这好兄弟是个天生的古道热肠，临到门口不忘邀请张季轩与他同去，两个人好一起上段府去登门拜访。张季轩假意推脱两下，陆哲文第三下邀请，他当即改口同意，二人各自整理仪容仪表，在段府门口各怀鬼胎，共通点是俱都十分想见到段四月来为他们开门。
　　开门的还真是段四月。不如说偌大一个段府，连跑带喘气的应该就她一个。
　　“小文怎么来了？”她倚在门边，指尖勾着钥匙，轻轻巧巧地一点点解着大门上拴着的锁链。
　　陆哲文本想编一个借口，想了想，还是乖乖答她：“想来见你，便来了。”
　　段四月在门里听了，笑得弯了一泓眼波。
　　旁边张季轩一直没说话。他看得呆了。倒不是因为段四月好看，好看的女人他见得多，他只是太不理解，以为段四月是什么人间绝色直叫他这位漂亮的白痴朋友爱得死去活来，原来段四月是长这个样子——不过如此。更何况这个段小姐穿着如此开放，大敞的衬衫里只一件杭罗的吊带，连肩带都滑下半边，下面是一件单薄绸裤，流水般紧紧贴着那具娇小身躯，线条分明……张季轩不敢再往里细想了。他家里奉行西式教育，却有一门娃娃亲，未婚妻就在家里头住着呢，身边亦是有无数红粉知己；但像段四月这样的千金小姐，他还真是头一回见。
　　段四月开了门，在门口站定，闲聊两句，并没有请他俩上家里坐坐的意思。
　　陆哲文没想太多，直接问道：“不进去吗？给你带了件礼物。”
　　段四月神情有点不自然的样子：“哈哈，你看你，来就来吧，还带什么礼物……”
　　张季轩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再加上对段四月的想象破灭，立时拉了一把陆哲文：“你不是有话要对段小姐说的么？快些说吧，然后好去打牌。”
　　陆哲文有些惊讶地看了张季轩一眼。他知道他们原本并不是要去打牌的。可他不想这么快就走，又不想当着段四月的面拆穿朋友的谎话，左右权衡半天，还是道：“也好。那么我同段小姐说一说话，不很久的，然后我们就走。”
　　也就是说还是需要一点时间。段四月无言地跟张季轩隔空对望一眼，同时在彼此的眼里见到了微妙的厌弃。二人同时转开双眼，一个心里暗骂好一个不知检点的放浪婊/子，家道中落就要靠自轻自贱为生吗；一个心里暗道哪里来的精/虫上脑的登徒浪子，巴巴地赶过来，也就陆哲文这个傻蛋看不出个中心思了。
　　段四月不愿他俩进门自然是有原因的。她将两人让进来，一进小楼，空空荡荡的室内再次看呆了张季轩。
　　“这是……来过贼不成？”他喃喃。“哲文，这是鬼屋吗？”
　　陆哲文有些不满：“这是段小姐的住处，不是鬼屋。”
　　二人在楼下窃窃私语，段四月自顾自往楼梯上去，张季轩跟着抬高视线，今天第三次看呆了眼。
　　——多么美艳的一个女人。
　　电影明星与月份画报上的摩登女郎哪有面前这人的秾灔鲜活。红唇欲滴，眼角略显轻佻地微吊，合一对未语先笑的瞳子，光是这么看着，已有十二分风情。手臂倚着走廊栏杆，纤长的手指夹一颗香烟，施施然送进唇齿之间，袅袅白雾缭绕，雾气后的面容一下子看不清了，越是看不清，便越是让人好奇。
　　而往下瞧去，比段四月还要不知检点的穿着。缎制的睡衣扣子扣了三两颗，胸/脯柔软地垂着，肌肤白得像是天天浸着牛奶。
　　“金巧。”张季轩听见段四月这么称呼那个女人。“我们进去说。”
　　卧室的门关上了。他赶紧拽住陆哲文的手臂：“那是谁？段小姐身边的那位？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
　　陆哲文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总归是段小姐的朋友……等她下来了，你自去问好了。”
　　段四月很快出来。这回衬衫的扣子倒扣得好好的，长发仍是顺着背脊披着，垂在脖颈之间。
　　“小文想同我说什么呢？”她笑盈盈的，瞥了张季轩一眼，很快地又将视线落回陆哲文身上，“我这里可什么都没有，委屈二位了，就这样站一站罢。”
　　陆哲文将一直拿在手里的礼物盒塞进段四月手里，“这个，送给你。”然后脸颊红着，低了头颅，对段四月道：“不知怎的，段小姐，这段时日，我恐怕是因为总想着关于你的事，夜里睡不着，白日里也念不进书。虽然我是个榆木脑袋，即便不是因为段小姐你，也学不进多少东西……但我想，这样的缘由，还是很有必要告与你知晓的。”
　　段四月抱着那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望向眼前满脸羞赧的漂亮青年，微笑着轻轻叹了口气。
　　她敢打包票，陆哲西没有将自己的事告诉过陆哲文，哪怕一分一毫。完全不了解她身上发生过的事，仅仅靠着旧日里的一点交情，竟敢登门表白！从这一点上来说，在她眼里陆哲文还不算白痴到底。
　　“好，我知道了。”说完，段四月三下五除二拆开礼盒，一个宽面银镯子。她笑看陆哲文：“哪里来的钱？”
　　陆哲文忸怩：“大哥给的，零花钱。”
　　“很好看，我很喜欢。”她轻声，“小文，谢谢你。”
　　这边陆哲文还想接着害羞，张季轩实在看不下去，狠狠拽了一下他衣袖。他这才想起正事，邀她下周去西餐厅，张季轩打蛇随棍上，询问那名美艳女子的身份来历，还问她能不能请这位女子与她同去。
　　段四月脸上顿时又流露出几分那种不太自然的神情：“她吗，这个我可不能代她回复你了……我无法帮她决定。”
　　张季轩故意道：“二位不是密友吗？”
　　“是吗？……不算罢。”段四月飞快跳过了这个话题。“这件事我已知晓了……我会考虑的。我们保持联络罢。”
　　张季轩自觉万事俱备，事后快快活活地回了家。没想到的是，他就是从这一天开始倒大霉。或许是面上过于开心，当晚他父亲过问行程，他一个没留神，将拜会段府和遇到那个名叫金巧的女人的事如数抖了出去。未曾想他父亲脸色登时大变，怒气冲冲地下令将他禁足家中，一个月不许出门鬼混。
　　凭什么？他对着父亲大吼。我又没做错！
　　你道她是谁？什么人都敢招惹，没脑子的东西！他父亲吼得比他还大声。你想害死你老子直说！
　　话说到这个地步，张季轩哪里敢不服软，他们一家老小的生计都牵系在他父亲一人身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那以后，都不可以去找她，是吗？
　　岂止！他父亲冷笑一声，厚厚的眼镜片下阴恻恻地乜斜着一对小眼睛。我告诉你，不光是那个段家小姐，以后连陆家那个小的，你都要少来往！
　　张季轩不解地啊了一声。他是真不理解，不过是贪图美色多看了两眼，竟至于到与朋友断交这地步吗？
　　而他那在政府里当差的父亲并没有解释，一对小眼睛眯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隔周，西餐厅里，陆哲文不光没有等到张季轩，连段四月都没有等到。
　　呆坐一会，从满心欢喜到兴致缺缺，陆哲文很难准确描述自己的心情，心底里净感觉难过了。
　　点的一大杯冰激凌已经上了桌。他抓着勺子乱挖两下，忽然觉得好生无趣。
　　早知道去约阿凝了。他心想。段小姐大抵只是随口那么一说罢，并不是真心同他相约。
　　这样想着，段四月惨白着一张面目出现在他眼前。
　　“你果然还在这里。”她说话有气无力的，不过面上还带着笑。“你那位朋友没来吗？”
　　陆哲文手里还抓着勺子，人已经不自觉地站了起来，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是，他没有来……你的朋友也没有来。”
　　“那不是很好？”
　　段四月扶着座椅缓缓坐下，明明面无血色，似乎发生过什么大事，神色却镇定如常。
　　“这里只你我二人了。”

《[民国/大女主]小李下班记》
民国大女主，杀伐果断干脆利落，有8w存稿有提纲不坑，会写到完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