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大女主]小李下班记

作者:满心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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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理门户



      15、
      “他上哪儿去了?”段四月问。
      自然有伙计凑上来告诉她陆哲文当下行踪,陆哲文自以为在城里自在行走,背地里,全天津都是段四月的眼睛。
      “起士林……”段四月沉吟片刻,“去,找个人盯紧。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全部第一时间回来报我。”
      伙计领命出去了。除了交代陆哲文近来是舞厅常客的事,还有一件,就是陆哲文似乎跟一个叫杜爱芳的舞女走得很近。段四月冷哼一声,风月场上那些所谓歌女、舞女,都是何等样货色,她可太清楚了,只是不知道陆哲文是尚未知晓,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她在心里有一搭没一搭想着这事,登上小轿车,慢悠悠地去往她同金巧事先约定好的地点。很难解释段四月跟金巧的关系。暧昧,亲近,疏远,警惕。若即若离,心知肚明。彼此都很知道对方是个什么东西,又都不能彻底狠下心来动手,既无可能,也无必要。
      没有赢的可能,也就没有打的必要。从段四月的角度出发,倘若抛开金巧曾一度要谋害她性命不提,这女人就是情报与头脑做成的,美艳,聪敏,颇有一些合作的价值;而从金巧的角度出发,段四月眼线遍地,且前途不小,生意是越见起色了,保持联系很有益处。
      于是二人极为默契地重又混在了一起。
      金巧今天穿得漂亮,朱红的大衣将她裹得像朵花,倒春寒里半支娇艳玫瑰。很高调地坐在大华饭店临窗边的位置上,来往尽皆侧目。段四月若有所思地走进来,金巧见了便是一笑:“阿月,倒很素净的!”
      段四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想些有的没的,衣服都没换就出来了,一身的黑,瞧着就肃杀。
      “别在意。”段四月说,“我知道,你也不会在意。”
      “我是如何想,你真能都知道吗?”金巧微一低眼,瞄到了段四月腕间那个宽面银镯子。她眼珠子一转,还是笑:“要是我说,我现在想换个地方吃饭,你能猜到吗?”
      “你要换哪里。”
      “起士林,怎么样?”
      段四月已经落了座了。她以为金巧只是在给自己上眼药,故而并没有顺着往下说,只道:“消遣我?我又哪儿得罪你了。”
      “我说真的呀!”
      金巧忽然站起来。
      “走吧!我们去起士林!”
      起士林饭店在英租界,路上金巧闲话不断,愣没让段四月得空讲上半句。好不容易快到了,段四月刚问一句谭家的事,金巧再次打断了她。
      “之前你家那个小子,真有意思。”她蓝水翡翠的香烟托撑着一颗细长的女士烟,烟气袅袅地浸进段四月肌理。“我不去找他,他反倒找起我来了。”
      就像陆哲文知道能站在段四月身边做事代表着什么一样,起先,金巧并没有动过要找张兰生合作的心思。要将狗偷走、墙角撬开,也得看看主人姿态。
      可他敲门的时机,比金巧想的还要早。
      “又是谭家?”
      段四月心里迅速过一遍旧事,面色一沉。她算是听明白了,这张兰生两头下注,倘若谭家不死,他便倒戈;谭家死得透了,他也就彻底安心。她想不明白的是,当时布厂凶险,张兰生也算舍命相救,到头来竟倒得这样彻底!实在是难解。
      金巧但笑不语。她局外人看得清,段四月既说过那夜里有人爬床,那张兰生抱定了什么心思,还要问么?怕不是早惦记着顶头上司,只待一个松懈,趁虚而入。
      “说起来……你动了手,那样的狠,怎地又不斩草除根了?”她任由香烟在她指尖燃尽,“谭家那小孩,叫你碾碎了手指那个。他求到我这里来,啧,可怜。”
      段四月冷笑一声。金巧这是在跟她开玩笑吗?
      “他带着他爹给他留下的全副身家,我一看,这个忙不能不帮啊。赵氏孤儿,买凶报杀父之仇,说出去也能传成一段佳话,你说是吧?阿月。”
      段四月眼神一凝。
      “你说谭氏可怜,好,那谁来可怜可怜我。”她轻声,“我待兰生以真心,得到的是什么?只有背叛。我也可怜。”
      金巧笑得指尖烟灰都抖落在双膝膝头。“的确!如此苦难世间……”
      然后重新拈出一颗烟夹在手里,不动,道:“张兰生如今就在谭家那小孩身边做事。贴身伺候小孩吃穿用度,一应事务由他代理,连带着所有账目,都得他点头才能过。”
      一直听到这里,段四月才自今天见面以来,露出一点明白的笑模样。金巧心狠,狠在拿人命做权衡,段四月的命在她眼里就是金条、就是现大洋,她要算段四月的人命价,自然要找个机会试一试。那谭氏孤儿和张兰生就是试金石,一试,价就出来了。
      而有了金巧这番话,也就确认了,金巧对她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置她死罪不可。既透了张兰生的底,在金巧这里,张兰生再无活路可言。
      “多谢。”段四月说。
      “谢什么呀!”金巧倚在她肩旁,吐一口烟气,雾气缭绕。“我看你手上这镯子,好看得很。北平城里哪家铺子打的?改天我也去瞧瞧,打一个。”
      说话间已过英租界,到了起士林饭店门口。段四月懒得跟她磨这个镯子的废话,一开车门请她下车,金巧却不依不饶起来,挽住她的臂,胸/脯重重地压在她身侧。
      “干嘛不说话?”
      金巧好像一条银环蛇似的,缠着不放。段四月知道她这是想引她说陆哲文的事,可偏偏是在这里,面对着金巧,她不想说。
      “你不说,我当你默认了。”金巧的手指顺着段四月的臂下滑,直滑进手镯与腕子间的缝隙里。段四月有点不耐,甩一甩手正要发火,舞池里站起一个,慌慌张张的,衣襟上甚至洒了一身的红酒。
      段四月哪还能不懂金巧的意图,冷冷瞪她一眼,警告她别多嘴;金巧嘴角一撇,委委屈屈地往旁边退了。
      “四月……”
      这慌了神的,自然是陆哲文。紧跟着手边又站起一个,舞裙一路开衩到腿根,两条嫩生生的大腿露着,臂膊也露着,连带着后颈子、背脊一应露着,好一片料峭春光。
      他讪讪地,不敢抬头去看段四月的眼睛。段四月并没有当场发作,看了那舞女一眼,舞女也懂事,嗲着嗓子喊一声“段老板”,乖觉地凑到段四月身边来了。
      “你就是杜爱芳?”
      舞女脸上的甜笑有点挂不住。在段四月这儿挂上号可不是什么好事。她赶忙赔笑,段四月摆摆手,转头对陆哲文道:“玩得够了就回去。我跟金小姐谈事,之后过来接你。”
      陆哲文点一点头,眼珠子四处乱瞟。
      段四月便站起身来。背转过身时,硬生生褪下了腕上挂着的宽面银镯子,面无表情地放进口袋。金巧见了笑容更甚,风情万种地扭腰来到段四月身边,不忘回头朝陆哲文飞一个媚眼,款款走了。
      陆哲文倒不至于似他那个被色迷心窍的狐朋狗友一样,接了个媚眼就忘乎所以。但他对金巧有种说不上来的抵触和反感,这反感与对张兰生的还有些不同,是细微的,不明显,却固执,好像将要长久地持续下去——正是这一点令他更觉难受。
      段四月几乎不同他聊生意场上的事。他所能做的,全是段四月要他做的,无论是看还是听,只在段四月允许范围之内。
      “段老板好凶哦。”舞女说。可怜巴巴的。
      陆哲文听了便立时发起怒来:“你不要背后议论四月。”
      舞女自是连声道歉。陆哲文将手边红酒一饮而尽,对于目前这样不知尽头的日子,他说不上欢喜,也绝无厌弃。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说实在的,他心里不反感。
      毕竟段四月身边总是有人,好像从来都不缺他一个。

      明明年前刚坏了个伙计,年后某日,段四月接到一个电话,一听声音,熟人——张兰生。
      电话里说是近日要来登门拜访。对此段四月不置可否,撂下电话,沉吟片刻,小公馆里动了起来。
      张兰生坐车来的。小轿车,黑得干净清亮,瞧着就体面。还没进门,先是一阵清脆叩地的声音——好一双崭崭新的黑色皮鞋。紧跟着是一声高嗓门的招呼,很热情、很大声的一句“段老板”,一时间门里伙计全在看他。
      他是真的热情。满怀了十二万分的热情,面上笑容自也是真真的——他是真诚无比地前来拜访,以眼下这样一个身份地位。不说志得意满,怎么也是春风得意吧,如果天津城里似长安城长街十里,他合该纵马,放肆观花。
      张兰生认为这才是他应该做的事。读过书,有见识,有本事,怎能甘居人后当牛做马?
      ——尤其是这个段四月!
      “段老板,好久不见啦!”张兰生直勾勾地盯着小院树下的段四月看。今天她穿了一身纯黑,看不大清身段,但他清楚那身黑衣黑裤下藏了何等样好风光。是白皙的皮肤、盈盈的腰肢,是细腻的触感、温软的肉/体。“最近怎么样哇?”
      段四月在树下站着,头顶便是春三月初开的花苞,闻言微微一笑,没有立答。
      “我家老板可是想你想得紧啊。”张兰生走近了她。眼神向下,裤子里的腿没有寻常女人那样纤细,皮脂之下其实是有着流畅的肌肉线条,一用力就绷成漂亮的弧度。他喜欢这弧度。
      “就这两天吧!我家老板做东,请段老板叙叙旧。段老板也拨冗赏个脸嘛!”
      张兰生忽然觉出哪里不对。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如今说话这口吻,跟眼前这个女人昔日何其相似。
      他几乎立刻便厌烦起来。厌烦得向后一退,神情骤变,略见狰狞。
      段四月却没让他再如何退后。右手抬起一挥,两边伙计迅速将大门一关,张兰生身边则涌上数人,眨眼之间将他制住。很快他就被麻绳吊了起来,就吊在段四月头顶那棵花树上头。
      然后,他听到了段四月今天跟他见面,说的第一句话。
      “张兰生,我说什么来着?当一天狗就一辈子是狗。你没听懂啊。”
      段四月从旁边伙计手里接过木棍,掂量两下,照着张兰生面门就是一砸。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到我面前乱叫?”
      又一砸。
      “我捡到你,栽培你,给足你脸面。你自己不要,就别怪我拿回来。”
      再一砸。
      “我给你的,你才能拿。我不给你,你不能抢。”叹一口气。“把这个道理刻进你三魂七魄、带进地府里好了。别人怎么给你,就会怎么拿回来;你是读过书的人,这道理,不难懂罢?”
      血肉模糊。
      段四月就这样一棍一棍打下去,打得累了,将沾着碎肉的木棍交给旁边伙计,吩咐一直打,打到没气为止。
      等真没气了,段家伙计们连夜将张兰生拖出去,吊在码头上,下面二两肉割了,半个身子浸在海河里,染红了一片水域。次日整个码头为之一震,段氏其人之心黑手狠,遍传津门。
      剩下谭氏那对孤儿寡母,自此消失在天津城里,再无人见他们踪迹。
      此时正值民国二十五年的春,北地春寒,花树瑟瑟,含苞待放,不知何时才会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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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国大女主,杀伐果断干脆利落,有8w存稿有提纲不坑,会写到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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