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惹债主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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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晚上，把两位女士都安顿好已经是深夜了，就算这样，卓辰回到家之后也不见赵星川的身影，他洗了澡准备煮面来吃的时候，听到电子锁的响声，然后看到赵星川轻手轻脚的推开门走进来。

　　他以为屋里的人已经睡着了。

　　卓辰靠在玄关尽头的柜门上，怎么都抑制不住脸上的笑意。

　　赵星川打开门就发现室内的灯是亮着的，他愣了一下，便听到一道含着笑意的声音。

　　“赵总回来了，工作辛苦。”

　　穿着浴袍的年轻男人就站在几步之外看着他，双眸明亮，就像在说“看到你我很开心”，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是很难不动心的。

　　“怎么这么晚还不睡？”赵星川叹了口气 ，把手里提着那个贵到令人发指的爱马仕公文包随便放在地毯上。

　　卓辰笑眯眯的走过去，伸手抱住赵星川，男人西装那冰凉但还算温柔的羊毛料让他大感熨帖，他说：“今天过的真漫长，但是晚上还能和你在一起就不算亏了。”

　　赵星川伸手抱住他还透着湿气的年轻男人，嗅到了一些沐浴后的香气，他正要说话，卓辰却推开他，问：“你去喝酒了？”

　　“有酒味吗？”赵星川问。

　　“嗯，酒和香薰的味道。”卓辰又把鼻尖凑上男人的衣领嗅了一下，笑着说：“不过还行，不太重。”

　　赵星川呆了一下，在卓辰鼻尖蹭过他下巴的时候，他有些心猿意马的说：“和朋友出去喝了两杯。”

　　他观察着卓辰，心里多少有些期待对方的反应会是在意或者不高兴，但卓辰也只是问道：“我煮了面，一起吃点吧？”

　　他退开身体，让赵星川多少有些失落。

　　卓辰转身去厨房，有似乎想起什么事来的说：“先去洗个澡吧，那香味挺闹人。”

　　他说的轻飘飘的，但传达出来的意思倒似乎不止这些，赵星川本来没有注意到，但等他洗完澡站在镜子前面的时候，眼角忽然看到架子上他常用的那瓶男士香水，才觉出那句话的意味来，但又不敢确定。

　　他抓起香水瓶随便喷了两下，走出浴室的时候闻到餐厅里飘出的食物香气，看到卓辰正坐在餐桌前看一本书，面容平静恬淡，带着一整天积攒下来的淡淡疲惫，这点倦色没有影响他的光彩，反而让他看起来成熟了一些。

　　他走过去坐在他面前，卓辰抬起头朝他笑了笑，“吃吧，温度刚刚好。”

　　赵星川看了看饭碗，葱花，鸡蛋，几片牛肉，淡淡酱色的汤汁看上去清亮通透，就是面煮的有点坨。

　　但就像是从一个完美的东西身上看到一点不完美，反而不会让人产生遗憾，因为这点缺憾让这个东西变得真实起来，变得触手可及。

　　餐厅里只剩下吃面的声音，直到赵星川放下碗筷，眼看对面的年轻男人不顾形象的喝到碗底朝天，他笑了笑，觉得这画面真实而可爱，继而又觉得自己奇怪，前些天他还要嫌弃卓辰粗鲁不雅，今天的思维已经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或许是因为他知道卓辰可以像个贵公子那样就餐，如果给他机会学习，他会模仿的像一个天生的王子，有这样迷人的资本却不用，就像独独选择在赵星川面前不戴面具一样，给他又加上了一层特殊的诱/惑。

　　卓辰放下碗，舔了舔沾着汤汁的嘴唇，安心的长舒了一口气，好像解决了天大的难事那样，充满了成就和满足感。

　　他对赵星川笑了一下，脸上简单而且开放的情感无限触动着赵星川。

　　这一刻他终于不去期待那些遥远的理想中的幸福，而只能看到眼前，因为这已经开始让他觉得满足，丰沛的情感和冲动让他忍不住开口：“卓辰，我……”

　　“你知道高贺这个人吗？”

　　两个人几乎同时说，卓辰顿了一下，打量着赵星川的神色，他忽然觉得心中产生了一点异样，直觉赵星川刚才要说出口的话非常重要，他于是问：“你想说什么？”

　　赵星川却摇摇头，“没什么，你说的高贺是？”

　　卓辰很想问他到底要说些什么，为什么要欲言又止的让人猜测？

　　现实里他却转开视线，“今天我到富川大饭店处理一些事，遇到了他，他托我向你问好。”

　　赵星川皱皱眉，“我知道了。”

　　卓辰见他紧闭双唇，有些不满，“你对他说起过我吗？”

　　“没有。”赵星川看着他，眼神好像在说我怎么会和那种人说话。

　　“他是你的竞争对手？”

　　犹豫了一下，赵星川不确定要不要告诉卓辰，只是卓辰毕竟不是个傻子而且高贺既然已经对他暗示的那么明显，让赵星川多少有些担心。

　　“对，他很有野心。”

　　“看来他不是什么好人？”

　　“他为人不怎么样。”赵星川沉声说：“离他远点。”

　　卓辰随便点了点头，他心想高贺显然不是什么善茬，今天敢大张旗鼓的在卓辰面前暗示自己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之后说不定要搞什么事，但卓辰倒没怎么害怕，毕竟害怕解决不了问题。

　　赵星川却以为他漫不经心，又说：“山川集团的酒店业务这两年一直在下滑，其中多少有他的功劳，他一直想让自家企业在酒店业独占鳌头，去年收购了富川大饭店之后，山川成了他最大的竞争对手，他这个人比较阴险，不择手段，他对你说那句话可能是有什么意思，但也有可能只是让我们觉得不舒服，他就喜欢这一套。”

　　卓辰笑着说：“听起来是个有意思的人。”

　　赵星川的心猛地一跳，卓辰觉得高贺有意思，其实是因为他们某种程度上十分相似，这念头让他觉得非常不舒服。

　　在酒吧喝的那点酒似乎在此刻发了劲似的涌上脑袋，他晕乎乎的说：“他哪里有意思？他前几年因为风景度假村违规实施拆迁工作，害死几个村民，本该去监狱待几年，结果一天都没有待满就出来了，出来之后还是风光无限，一点也不愧疚，他能是什么好人？”

　　卓辰起先还觉得有些奇怪，赵星川不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但很快他看到赵星川脸上浮起的醉意，顿时觉得这个男人好玩极了，同时又觉得对他十分敬佩，赵星川身上有种古老的美德和执而不化的坚持，在这一刻让他闪闪发光起来。

　　他笑着倾身，把手肘放在餐桌上捧脸看着赵星川，动动嘴唇，逗他：“他没有坐牢你觉得很不好吗？那我问你，他是不是付出了赔偿款？”

　　赵星川扶了扶桌子，眼前有些模糊，他隐约觉得自己不该在别人面前说那些话，显得他有些冥顽不灵，他年轻的时候对父亲说过，得到了“你太理想化，太幼稚，以后不要再说这些”的评价，之后他就再也没在别人面前表达过类似的想法，但是这种想法从来没变过。

　　“他付了很多，所以受害者们都选择了和解。”他说，脸上带着淡淡的失望和悲悯。

　　卓辰点点头，这结果根本不出所料，“这就好了，他做了错事，然后付出了代价，得到了谅解。”

　　“他只付出了钱而已。”

　　卓辰观察着赵星川，心知对方什么都懂，但此刻就要像个小孩一样执拗率真，因为他醉了，思维纷杂的逻辑像迷雾一样散去，简单得只愿意在意一个问题，那就是人道主义，他觉得人命无价，那些失去家人的人不应该那样软弱，因为想要凶手承诺给他们的一笔巨款就放弃别的诉求。

　　但是在很多人的眼里，如果金钱够多，是可以让执念和伤痛褪去的。

　　他说：“钱也是一种代价，也许受害者们觉得他给的钱已经足够抚平他们失去亲人的伤痛。”

　　赵星川欲言又止了一下，还是尖锐的问：“如果你家人被杀害，只要给你足够的钱就能让你不恨凶手？”

　　卓辰垂了目光，避免被赵星川看到他那好笑的眼神。

　　哪怕不给钱他也不会恨凶手，他甚至绝对会为家人的死感到庆幸，如果可以的话卓辰就想这么说，但是他还是选了一个更好的答案。

　　“会。”他抬头看着赵星川惊讶的眼神，“因为钱能让我活下去，甚至活的更好，恨不能。”

　　当然了，爱也不能。

　　“而且我的家人……”卓辰苦笑了一下，“没有他们我倒要谢天谢地了。”

　　赵星川这才反应过来，卓辰的表情让他心脏被戳了一针似的，碎了一角。

　　醉意从火热的脸颊猝然褪去。

　　不是所有家人都能相濡以沫互相扶持的，不是所有父母都能够毫无保留的支持孩子，没有完美的事和人。

　　赵星川望着卓辰沉默了一下，想要拥抱他，却说：“我们去睡觉吧。”

　　这话题转的太突兀，好像上一秒两位主角还在华山论剑，下一秒他们就开始阳春白雪，卓辰轻声笑出来，眼睛亮晶晶，他也莫名其妙的问了个问题：“你喜欢什么水果？”

　　赵星川呆了一下，“雪梨和车厘子。”

　　卓辰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赵星川身边，低头吻上男人的耳垂，含含糊糊的说：“我喜欢草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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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起来的时候，赵星川发现身边的年轻男人已经不见人影，他有些不习惯，因为往日都是他起得早，他已经习惯睁开眼就看到卓辰安静的睡颜。

　　他转了个身，面对卓辰睡过的枕头，不由得回想起昨天晚上的对话，顿时有些脸热，那些话他平时不会说的，比起工作，甚至是情话，讨论对某事的看法好像更让人觉得暴露，但也新奇，有种思想对撞般的刺激。

　　他在床上滚了一圈，发现床头放着一张纸，他伸手把它拿起来，上面是一句话，卓辰写的，字迹不如他想象的那样潦草，居然是很漂亮的行楷。

　　“我有工作，早餐自己解决！”后面跟着一个亲亲的颜表情，还有一串“mua”，仿佛一条有声音的信息，冲入赵星川的眼睛，好像卓辰在他身上落了无数个吻。

　　他被逗地笑了几声，把那张纸随便放在卓辰的枕头上，直起身来准备去趟浴室，但还没离开床他就又反过身把那张纸重新拿起来，拉开床头的柜子放了进去，再把柜子好好合上。

　　山川总部大厦。

　　林容容到山川娱乐走马上任之后，位置暂时空置，赵星川还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足以让他信任的人选，有时候他会叫错人，比如收到一份不太像样的企划报告，他会下意识的让秘书通知林容容过来，往往在‘林’字刚说出口的时候他就反应过来了，总是一顿，然后懊恼停下。

　　有时候他想让林容容回到总部，但是山川娱乐那一大摊子事又不能没人管。

　　他只好让人事着重寻找一个能担任娱乐公司总经理的人，或者一个能胜任集团总裁助理的人，最好是事业企划方面的人才。

　　他知道这样的人总是凤毛麟角，他还是寄希望于前者。

　　到了快下班的时候，严玉成又打来一通电话，昨天就是这个时候，赵星川接通了。

　　“赵星川，老地方见，有新进展。”

　　然后他就把电话挂断了，赵星川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从衣架上取下外套。

　　Forest是位于绥阳市中心最繁华地段最高的酒店顶楼的一间会员制清吧，赵星川刷卡进入的时候还没有多少客人，灯光散发着成熟的白兰地色泽，散发着微醺的迷人气氛。

　　“赵总，严总在外场。”一名陌生的女服务生对赵星川殷勤的笑着说。

　　赵星川点点头，温和地笑了一下：“给我一杯黑咖啡，一块糖。”

　　“好~”

　　朝南的阳台上只摆了三张圆桌，赵星川走出去的时候，左边是温柔夜色右边是火红夕阳，眼前一时十分绚烂，心中为此感到一些震撼，然后他想如果有时间一定要带卓辰来这里看看，想知道那个人在这样的景象中会沉默还是微笑。

　　严玉成坐在面朝夕阳的座位里，灰蓝的瞳孔被夕阳染成赤金色，像一尊神一样，让人觉得分外孤傲，实际上他倒不是那种人，在赵星川眼里，严玉成最大的标签是“弟控”，这位严氏总裁有一个双胞胎弟弟，从小和他不一样，活泼捣蛋爱闯祸，严玉成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心甘情愿背黑锅。

　　“你可真会占地方。”他说着坐到了座位上。

　　严玉成那张中西合璧的俊脸上出现了一抹笑容，“谁让我来得早呢。”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赵星川的咖啡到了，还是刚才迎他进门的女服务生，他放下咖啡杯，对赵星川妩媚一笑，她的裙子拉的特别高，所以显得特别短。

　　“赵总，咖啡。”

　　“谢谢。”赵星川平静的说。

　　女服务生扭着翘臀消失在平台上，严玉成才笑开，“她喜欢你啊。”

　　赵星川端起咖啡托盘，下面本该是光洁的桌面，但现在那里有一张折成指节大小的纸条，严玉成抢先拿到手里，“我猜是电话号码。”

　　赵星川摇摇头，“还能有什么？”

　　严玉成打开纸条来，哦了一声，“还有个唇印。”

　　两人笑了起来，严玉成说：“不知道为什么都看上你这个基佬，偏偏看不上我，我才是异性恋。”

　　赵星川说：“你要是不日常冷脸，也不会这么惨。”

　　严玉成朝他掷了一眼，超前坐了坐，“昨天我刚跟你说完，消息就来了，银春那块地真的要被让出来了，竞争对手虽然多，但我们联手把它拿下还是不成问题的。”

　　银春市，华国中原省会，经济发展尽头很强，市场广阔，沿海的商家谁不想去分一杯羹？

　　赵星川点点头，“这事情你来牵头，不到最后关头我不太方便出面。”

　　严玉成挑挑眉，但他知道赵星川忌惮自己家那帮败家亲戚，开玩笑地说：“你该不会真的要用这栋楼抵押贷款然后做个人投资吧？”

　　他们脚下的这栋身价高的吓人的大厦，是赵星川爷爷送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属于个人资产，包括这间酒吧都是他的。

　　赵星川笑了笑，没明面回答，只是说：“我要是真敢，他们知道了还不劈了我？”

　　从赵爷爷去世，除了赵星川父母，其他的亲戚多少都向他提过将这栋大厦并入集团，赵星川从来都不同意。

　　他们很快又闲聊开了，严玉成问：“你收到唐言的邀请了吗？周末去海边聚会。”

　　赵星川点头。

　　“我可听说他要在聚会上给你介绍几个人。”

　　“是有这么回事。”

　　“你上次说的那个床伴呢？掰了？”

　　“没有。”赵星川无奈的笑了一下，“也不再只是床伴了。”

　　严玉成不意外的点点头，“我就说你上一次提起他时就不对劲呢，你喜欢他，那你为什么不拒绝唐言？”随后他反应过来，“你想试探那位？”

　　赵星川有些局促的舔了舔唇，看了看已经落进地平线的夕阳，“我想知道他在想什么。”

　　严玉成正准备说话，一名男侍者送来一盘水果，赵星川抬头看他一眼，疑惑的下意识的念：“杨文博？”

　　男侍者看了看自己的胸牌，“是，先生，有什么需要的？”

　　赵星川直问：“你知道卓辰吗？”

　　杨文博这下彻底呆了，“他……”转眼想起卓辰让他不要说出他们之间的关系，否则就是一顿好打。

　　他怂了一下。

　　但看着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又想到，这该不会是和卓辰有什么关系的人吧！看他这模样，还真是……有钱，难道是卓辰勾引的姘头？

　　那狗东西，真会搞人。

　　“卓辰是我哥。”他说，眼睛转了转，这可不是他主动说的，是对方问的，“您认识我哥？”

　　赵星川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巧的事，但杨文博似乎不该在这个时间出来打工。

　　“我是你哥的朋友。”

　　杨文博做出一副关心又害怕的样子，“他还好吗？”

　　他这个做作的表情让赵星川有点后悔叫住杨文博，于是他说：“挺好的……”

　　——你先去工作，我们有空再聊。

　　然而后半句话没说出口，杨文博就忽然打断了他，说道：“你一定和他关系很好吧，我哥可擅长和人交际了，只要他想，全世界的人都能喜欢他，先生，能不能帮我跟他说说，我在勤工俭学自己赚钱，过不了多久就真的不用他给钱了，他也不用那么有压力。”

　　总之先黑一把再说。

　　他却不知自己对着电话大放厥词的时候，赵星川就在卓辰旁边。

　　“既然知道他供你读书有压力，就应该专心上课拿出个成绩。”

　　这人怎么还教育上了？

　　杨文博有些疑惑，但转念一想，这俩人关系不简单，那个狗东西肯定卖了一把好惨，让人同情他，对他好，让人以为他可爱善良被弟弟欺负！

　　他咕哝：“他拍了那些照片，心情好了当然愿意给我钱。”

　　“照片？”

　　杨文博摆摆手，“没事没事。”然后又为难地说：“还是别让他知道你见过我了，我怕他一个生气把照片发出去，我就倒霉了，唉，算了，就当我没出现过！”

　　赵星川看着他，心里就算有许多怀疑，也没有表现出来。

　　“好，你先去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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