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阴晴难测【舞月】
这年春时,天光时景仿若闺中少女,时而多情,时而仇怨,总是一日轻暖,而一日却又突如其来的飘起一场雨来,不大,却绵密久长。
凌月阁内一室静华,只有打在窗边细微的雨滴声,似窗外有人漫不经心地扣着窗棂。
雨,渐渐停了,一轮落日跳脱远天处密布阴云,带来这一日第一丝晴缓。而舞月耳边,昨日的强辩之声、破碎之声,却声声不息回荡。
她眼见外间一片火红,映红了框上的窗纸,映红了她的一身素服,映红了她的整个眼眶,抓在锦被上的手愈收愈紧。原来是她太过一厢情愿,她给的好心,却不是他人心中所盼。
她二十年来若浮萍落花,颠沛流离身不由己。一心所记切勿以己度人,将一己所欲强压于人。这般滋味,她已尝过太多。
不想,万事不由人计较,皆由因果,苦乐穷通早已注定。珠华与引苓共处一室,一朝得显,定然气焰嚣张,却只可为外因。
引苓的路,她一早便已决定,不是今日,也是明朝。
长叹一声,舞月靠回塌上,只见满室华巧、雕梁画栋,外间也早已焚香洒扫,香风馥馥,这品月楼是万千繁华地,却也是万千污泞之地。有几人,能全身而退?
舞月翻看引苓送来的衣裳,点点头,一套淡杏色的连身衣裙,除袖边一圈粉蝶穿花纹外,并不惹眼。舞月一番折腾,换了衣衫,灵玉又执了篦子为她梳头,虽过了半日多,但两人间仍旧尴尬,皆是沉默无语。
“小姐腿上的伤虽刚换了药,若要外出……”
“不妨事。”舞月对镜自顾,见引苓虽面色踌躇,手下动作却也爽利,将她的长发分挽了双环上去,额上附了厚重的刘海盖住额头,倒也一时让人不易分辨容颜。“晚饭你照常送进来,也莫对他人提起,若是有人来了,便说我早已安寝。”
引苓应诺,将装了黄纸的竹筐盖上布帘,交予舞月手中:“婢子明白,小姐放心。”怕犹觉舞月不信任她,加重了语气。
舞月宽慰地拍拍引苓手背,安抚道:“主仆一场,你我总有缘分,总不能经了这么一回事,便生疏了不是?”
引苓用力点头,眼眶湿润。舞月淡笑,抚了抚她的眼角,缓声道:“走罢,今儿个十五,赶着雨停了,去灯会的人定会不少。”
说罢,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门。舞月垂首跟在引苓身后,因她腿上有伤,刻意放缓了步子,一路慢行,舞月倒也自如。下楼时,放听得中厅掌声喧天,叫好声阵阵。
听得鸨子大声娇嗔:“诸位官人,这斓玉姑娘可是楼中的新人,声色绝不亚于旧日灵玉,您们可别惊了她,人不出来可不怪奴家。”群哄四起,鸨子又力压道:“诸位请好,斓玉姑娘这就下楼了。”
只听喧哗之声更甚,虽噪杂难辨但入耳亦有不堪之声。
时光回转,她便想起了自己的那一日,一样的灯火靡丽,一样的声色犬马。品月楼近百年来屹立不倒,它没变过,而来这儿的客人不过求色寻欢,亦未变过。变得不过是一张张的娇容,褪去青涩,渐成冶艳、游刃有余。
舞月不由侧眸,身后,更了名的珠华红羞翠怯,娇靥含春,她罗裙低束,腰似小蛮,纤不盈掬,步步踏着红毯的莲瓣双钩,弓似弯月。
出了品月楼,朱雀大街果然灯火通明,彩绸高挂,花灯齐放,一片锦绣华彩,哪里还有一天阴霾下积聚的冷清。舞月绕过人群,捡了人少的地方走,一求清冷,二求通达。她腿上的伤,终究拖着不能快走。
街市上举家出游同乐者不胜枚举,声声喜乐传进耳中,舞月亦觉安乐,原本清冷的容颜也多了几分恬淡,浅步缓行起来。只是想起栏中之物,仍无法释怀。昔年与灵玉相逢之初,也曾结伴出游灯会,可那时以为她不过少女年华,总归玩性大了些,便让她由着性子来。她和非遥在灯会上由头逛到了尾,才在一处寻得了灵玉。
当下想来,她怕也不止在玩耍而已。
吐出胸中一口浊气,一缕凉风迎面袭来,舞月见篮子上的布帘被牵起一角,干脆抱在了怀里,不想抬头时,前面已经渐渐聚拢了一小撮儿人来,似是有了热闹。
“你这人,走路不长眼神,险些冲撞了我家夫人,忒不知礼数。”这随身侍奉的婢子竟也这般气焰嚣张,想来这夫人身份也定然不凡。舞月无心流连,却碍于前面堵了个水泄不通,根本挤不过去,便站在了原处,心想不过片刻,这人也就散了去。
“叫你给赔个礼也就罢了,你这人竟连话也不说一句,可知我家夫人……”那丫鬟口齿伶俐,一番话说出来连个磕巴也不打,也甚是高傲,颇有些恃强的味道,而舞月却并不能瞧见她口中的鲁莽之人。谁知丫鬟还未讲完,人群中已有了不忿之声:“没见着这位先生双目黯淡,行动不便自是有些疏忽,你们主仆一行却个个耳聪目明,怎么也这般糊涂?”
话音刚落,便爆出一阵哄笑之声。待笑意渐渐散去,又听软轿中一声娇叱:“管他是谁拦路,连齐王府的人也敢欺负,将他轰走,莫误了时辰,让王爷等急了。”
这声音虽如银铃清击和悦,却难掩娇纵,只让人深觉娇蛮无理。却碍着她已自报门户,既是齐王府的人,也无人敢出来得罪,便一时间作鸟兽散,七零八落地各自为乐。
舞月见前方通顺许多,正欲举步,却见方才视线不及之处渐渐开阔,一道身影蓦然闯入视线,让她慢了动作。
他一身白衣孑然一身,半步不移地呆立在路中央,只有人流涌动间推推搡搡冲撞上他时才会紧张地压住唇角。
他脸上覆了半张面具挡住大半容颜,只于俊削的下颚露于外面,却叫人更是浮想联翩。而那面具上镂刻的双眼位置,隐约窥见他琥珀色的眸子,像是一汪明镜,映出了漫天的霞彩流光,映出了深蓝幕布上的皎皎月辉,然仔细凝视,却一片空洞虚无。
不想几个顽皮孩童嬉闹跑来,那人似有所觉倾首侧耳,却被他们恶意撞倒,。他怀中抱着的狭长木匣立时脱手摔在了地上,又似乎极为在意,忙乱地在周遭摸索,露出修长而白皙的的一双手来。手忙脚乱间肩上有轻缓地触感,他双手一沉,一把琴落回了自己手中,耳边一柔悦女声道:“这样好的琴,可要仔细些。”
话落,又就着他的手将琴放回木匣,一股难以言明的恬淡香气于鼻息间愈加清晰,一股和缓之力自左肘传来,那女声又道:“我先扶你起来。”
舞月见他十分宝贝怀中木匣,不肯再离半分的样子不由莞尔。正欲开口,就听身后一声娇呼:“先生。”
舞月闻声回眸,迎面而来一妙龄女子,估摸衣着大半约是随身家人。见他一身狼狈,不由面露懊悔:“方才便不应放下你单独去的。”说罢,替他拂了去衣袍上的灰土。
而那男子听到这声音方才松了口气,薄唇一咧,露出了几许笑容,竟如指间秋阳,温暖安然。
女子牵起了他的右手正欲转身离开,不想他停了在了原地,静静站了片刻,方才略微犹豫地朝舞月站着的方向点点头。
那女子似才发现舞月,恍然道:“我家先生行动不便,真是多谢姑娘了。”眉目间一片感激,想来这男子对她十分重要。
“姑娘客气了。”舞月点点头,目送两人离开,心里不由惋惜,恐怕这男子不止眼盲。直至两人的背影再寻不见,舞月方才回身,缓缓地沿着朱雀大街前行至岔路。
盛兰班的宅子还封着。她也不敢离得太近,只能就近寻了四下无人的巷口,刚放下篮子取出一对白烛,正欲伸手去取火折子的手便滞在了半空。
一股熟悉地压力梗在脖颈间,只听身后传来阴鸷之声,冷哼道:“我认得你。”他手下用劲儿将舞月从地上扯起,面上露出一丝狠绝:“说,究竟是谁害死她的。”
舞月背脊一僵,终于分辨出这声音的主人,正是那日追随灵玉的同党!
舞月强压着声,冷然道:“灵玉死在盛兰班,你虽来问我,我也一无所知。”
脖间又是一紧,那人掌心缩紧,将舞月纤细的脖颈扣在手中:“那日我本就不该放了你,不过现下只能拿你回去交差,也总好过我被首领责罚。”他又一声狞笑,嘲讽道:“哼,你定然知道些什么,若在他面前也这样嘴硬,只怕没有那般好的运气,能让他再饶你一命了。”说罢,抄起手刀在舞月颈后一劈,她人便软软地瘫倒在了。
插入书签
= =~~呼唤集体潜水霸王~~~将俺从游戏中拖出来吧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