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把那些角色都叉出去

作者:君樾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第一个世界


      润玉以前来过人间许多次,却从未有过一次,如现下这般,认认真真的看这个人间。

      他伫立于墙角,静静凝望熙熙攘攘的街道,来来往往的行人,他们有的担着担子,有的拎着木桶,有的扛着木桩,有的牵着家人的手,也有人自医馆中背着气息奄奄的亲人回家……

      “今儿这日子挺好,宜归家。”

      润玉看着那气息奄奄的老人,在怔愣失神时,突然闻得一个声音,见是一个年轻人,他便提步往那里行了几步,不近不远的站着,在他周围的几人应声附和。

      “谁说不是呢?我也想回家了……”

      “想什么想?要回去那就回去啊!”

      “就是,男子汉大丈夫,犹犹豫豫的像什么样子?”

      “明哥,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说的是日后,万一我七老八十却还在异乡异地,到那时候想回家岂不是比登天还难?”

      “难个头,你啥时候想回家跟兄弟们说一声,兄弟们一定把你给送回家去!”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走走走,吃酒去!”

      润玉听着众人一番争执,不由得轻笑了下,他还以为他们会有矛盾滋生,却不想最后这争吵只是巩固了他们的情意。

      在凡人眼中,生老病死乃是常态,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他们并不觉得死亡可怕,也不会恐惧。

      人之一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没什么好执着的,没必要看不开,也没必要放不下。

      今生已尽,那便寄希望于来世便可,可是在数日前,他们却连死后轮回转世,都是奢望……

      在这一刻,润玉突然间明白,宣樾为何不惜一切也要度化忘川亡魂入轮回。

      这本是天界欠那些亡魂的,宣樾这是在替天界偿还,可天界众仙却无一者将宣樾的举措放在眼里,更甚至于梦中还极尽嘲讽。

      思及此,润玉不由得自嘲一声。

      几个年轻人听到润玉的声音,齐齐转头看去,却只见一位白衣公子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但只一眨眼的工夫,便消失不见了。

      几个年轻人面露惊诧,互相推攘身边的人。

      “明哥,你刚刚看到没有?”

      “看到了!”被称作明哥的齐远明打了个响指,“我又不是瞎的,自然看到了。”

      “那是神仙吗?”

      “神仙怎么会来人间,那只怕是变戏法的弄虚作假。”

      “嗯,言之有理。”

      “哎呀想那么多做什么,走走走,再不去酒馆可要关门了。”

      一行人说着,提步往对面酒楼走去。

      街道上依旧熙熙攘攘,润玉隐身穿过人群,一步步往远处行去。

      而在他离去后,那齐远明却是突然转头,向润玉看去。

      世间有五种眼,肉眼,天眼,慧眼,法眼,佛眼。

      齐远明便是天生慧眼,能观过去未来,能洞察世间一切。

      方才他看了润玉一眼,便得知了他的来历,他原本和现有的命数,和他未来的成就。

      但也仅仅因此一眼,他命数已尽。

      他身为一介凡人却洞察天机,其命数已然可以预见。

      吃过酒菜,在踏出酒馆之前,齐远明拉着几个兄弟,千叮咛万嘱咐:“兄弟,若我遭遇不测,家中父母,便有劳兄弟们,代我养老送终了。”

      “明哥你胡说什么呢?你这么年轻,怎么说话这么不吉利?”

      “就是啊!”

      “我是认真的。”齐远明神情严肃,眼中透露出几分哀切恳求,“踏出这道门,便有劳兄弟,代我向家中父母尽孝,也有劳兄弟带我回家了……”

      “好。”几人中一直寡言少语的邱业廷一口应下,“若明哥你遭遇不测,我来代你奉养二老,对其尽孝。”

      “明哥,我们也应下了!”几个年轻人异口同声道。

      齐远明终于放下心,他畅然笑道:“那便多谢了!”

      “嗯,走啦,回家去了,在这里妨碍店家做生意。”

      几人走出酒馆之后,还没前行几步,齐远明便觉心间迸发出剧烈的疼痛,痛得他用力抓紧了身边人的手臂。

      “快,带我走远一些……”齐远明强忍剧痛,艰难的催促身边的人,“不能因为我,于店家声名有损,快……”

      几个年轻人大惊失色,在此刻却并未慌了神,听从齐远明的话,背着他便往远处走去。

      待得出了城门,齐远明终于放下心来:“店家的酒菜很好,我此生能认识各位兄弟,是我的福气,今日我先行一步,若是有缘,咱们来生再见。”

      齐远明声音微弱,却没有似常人过世那般,面色苍白而蜡黄,他神态安详,面色如常,体内剧烈的疼痛自行消失,或许是他已失去了直觉,但无论如何,在齐远明人生的最后,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

      邱业廷坐在齐远明身侧,见他将头靠在自己肩上,神情安详,下意识抬手去触他鼻息,可指尖是吹拂而过的春风,他顿了顿,又去号他脉搏,触手之处已然凉透。

      “哥?”有人轻唤出声,却没得到回应,几个年轻人瞬间便红了眼眶。

      再忆起之前在酒馆里,齐远明说的那些话,众人心里便都有了预见,传说人在死前能看到很多事情,齐远明兴许是看到了自己将死,所以才会和他们说那些话,才会将至亲托付,只求在自己去后,家中年迈的父母能有人代他为其养老送终,如此……他即便去了,也心安了。

      都说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可人生在世,老,病,死,这三个谁先来,却无人可以预料。

      生而为人,在面对这种种苦难时,总觉得有遗憾,也无能为力,因为知道人的无力,所以便只能尽量活得豁达,心性豁达了,当这种种苦难到来时,便能够平静面对了。

      “带哥回家,落叶归根,我们得带他回家去,见爹娘。”

      邱业廷将已气绝身亡的齐远明扶在其中一人背上,几个年轻人平静而淡然的和他走上回家的路。

      回去的路上,人们强忍悲痛畅想来生。

      “明哥啊,以后你的爹娘可就也是我们的爹娘了,你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孝顺他们。”

      “今天我们背你回家,来世可要换你了啊!”

      “咱们的感情那么好,你可不能过了奈何桥就给忘了,来世可要记得,一定要来找我们!”

      “对,一定要来,你要是不来,我们死不瞑目!”

      ……

      一行人走远后,在他们原本停留的地方,却出现了一抹蓝色身影,静静凝望着他们渐行渐远。

      下一刻,这里却突然涌现出一抹极其浅淡的金光,但很快便消失不见。

      而与此同时,远在九天之上,正在炼丹的太上老君却感觉到一抹似曾相识的神息,他抛下拂尘站起身便夺门而出。

      在他的宫门外,伫立着阔别了数万年不曾得见的旧相识,他着一身湛蓝衣袍,衣袍刻满聚魂符文,袍角处描金绣线,是难言的华贵。

      老君踉跄着走近去打量他,故人眉眼依旧,凤目剑眉的帝王之相,这本是冷淡薄情的面相,可他唇角含笑,硬生生将那薄情化作和风细雨润泽万物……

      “湛渊……”老君低声细语,道出眼前旧相识的名讳。

      湛渊略略往后退了一步,抬手交叠,与老君行礼:“师伯,晚辈湛渊,前来叨扰了。”

      “你竟还有一息尚存,那为何……”老君急忙上前,欲将行礼的湛渊扶起,却见自己穿过了湛渊的身体。

      老君怔愣片刻,猝然回首,湛渊正站在他的身后。

      老君一怔,掐指算过,心下便已然明了。

      湛渊虽得一息尚存,可他毕竟曾魂飞魄散,若要凝聚神魂便要历经百世劫数,此一世本该是湛渊第三世为人,他本该在此间万年后凝魂聚魄,入其他界面重修神身,可如今湛渊突然前来,由此可见,他的劫数必然是出了岔子,但此时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他转过身来,看到魂体开始溢散的湛渊,老君疾步入内取拂尘,眼角余光得见丹炉,又将正在炼制的丹尽数倾倒在地,将丹炉拿上便步履匆匆来到宫门外盘膝而坐,用丹炉仙力与拂尘为他稳定神魂。

      待魂魄不再溢散,老君松了一口气,捧着丹炉转身入内。

      “百世劫数,你这才第三世,怎么就出了岔子?”

      老君将丹炉放回原位,一甩拂尘盘膝而坐,开始和湛渊叙旧。

      “湛渊此世唤作齐远明,天生一双慧眼,能观过去未来,洞察世间万物,因今日与好友相聚时,偶然得见此间下任天帝润玉,知他过去晓他未来,得见天机而身死。”湛渊嘴角噙着一抹无奈的微笑,与老君细说起经过。

      “齐远明天生慧眼却是凡人,洞察天机自是必死无疑,只是你怎么会遇到他的?”前些日子的朝会上,润玉便已辞去了夜神之职,前往归墟之地去了,怎么会在人间?还好巧不巧的让湛渊给碰见了?

      “因缘巧合罢了,他人间游历,也在人间寻找阿樾。”湛渊沉吟片刻,淡淡说道。

      老君闻言顿时了然于心:“原是如此。”

      “怀行初来乍到便自天界强行取走了因果轮回盘,入忘川渡尽幽魂,引得冥界提前出世,前些日子又入天界取走了三生石与姻缘簿,令天帝太微不得不废除缘机仙子与丹朱这姻缘神的职位。”

      “他取走三生石那一日,对润玉一番指点,令其顿悟,一念破境,渡雷劫使得道心圆满……”

      说到这里,老君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湛渊,见他神色如常,便才接着道:“润玉提升境界后,于朝会上辞去夜神之职,后便携生母簌离搬入归墟之地。”

      湛渊垂眸平静说道:“难怪我观他未来命数大改。”

      “你方才说他在人间游历,还在寻找怀行,他是不是知道怀行要做的事了?他会不会坏了怀行的计划?”老君提及方才湛渊说过的话,心下略略有些忧虑。

      “润玉能得阿樾指点,便是说明他在阿樾眼中是值得指点的有能之辈,至于他会不会坏了阿樾的计划?”

      “以他如今的心性,若他知道阿樾所行之事,只怕是会襄助阿樾也说不定。”湛渊言及此处,略略垂下眸子,眼底不经意间掠过一分怅然。

      “哦?”老君问道,“这话从何说起?”

      “这里称六界,可却只有仙界、人界、魔界,还是因为阿樾的到来,才又添冥界,有了四界,但还缺神界、妖界。”湛渊道,“阿樾身负使命,要改变天界与魔界的覆灭,人间国运的断绝,当下最紧要的,便是要寻找到妖界。”

      “妖界出世后便有五界,届时阿樾归位,凭他便可顶立起神界,当六界尽数出世,天道便不再残缺,法则也会被完善,如此才算彻底改变了原本既定的一切。”

      “阿樾素来谨慎,在计划完成之前,他不会轻易现身。”湛渊神态自若,言辞尤其笃定。

      老君闻言,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你还真了解怀行。”

      湛渊低笑一声,道:“自然。”

      “罢了,不说这个了,待我魂魄稳固,便要劳烦师伯送我入轮回了。”

      老君点头应下,湛渊便闭目养神,开始养魂。

      于是,在这之后的整整十日,老君都闭门不出,也谢绝来客。

      在老君闭门谢客的这十日里,人间却是变了个天翻地覆。

      老君闭门谢客的第一日,是人间的又一年。

      润玉明悟道心,游历天下,也顺便找一找宣樾,更多却是为见众生。

      宣樾变换形貌行于天下寻找妖族,却意外人间山野,见到了转世为人的旭凤。

      彼时已然成人间熠王的旭凤手提长剑踉跄行于山路,最终力竭倒地,恰在这时,转世为圣医族圣女的锦觅也已到了此处。

      当旭凤向锦觅求救时,宣樾清楚看到二人脚上系的红绳……

      当初离开天界的时候,他怎么就忘了加一把火烧了那一堆红线呢?!

      都说了姻缘天定,人的感情和姻缘遵从人的心,不是不是神仙一根红线可以控制的!

      宣樾看着那红线,默默抬起左手,召来本命真火,直入云霄去往天界姻缘府,将那红彤彤的一团乱麻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本命真火回归入手时,宣樾看着牢牢系在旭凤与锦觅脚上的红线,不禁细想,那丹朱当真是个好叔父,纵然没了姻缘簿,想方设法也要成全旭凤的心愿,可以说对他是无所不应了……

      宣樾出手烧了那一堆红绳,又对旭凤和锦觅好一番打量,最终出手为二人解开红线,只是他解开了丹朱系的红线,却不曾想,这二位竟然还有姻缘,宣樾好一番无奈。

      有这姻缘在身,此二位无论是为人,还是为仙,都注定要纠缠不休!

      只是他们纠缠不休也就罢了,他可以视而不见,可奈何,这二位纠缠不休,是要引起天魔大战,导致天魔二界覆灭,又连累人间国运的,如此遗祸无穷,这怎么还将这二位绑在一起?

      不过说起天魔大战,宣樾便回想起润玉。

      那润玉情劫已过,又得他指点,想来日后会是个合格的天帝,不会再为情所困了。

      思及此,宣樾心里才稍稍有了一点安慰,他藏于远处石块上,静静看着锦觅将旭凤救回圣医族。

      在二人离去后,宣樾才现身,把尸首整齐放置一处,以一块儿硕大的白布将遗容遮盖,又将亡魂送去冥府,便取出老君赠予他的万年陈酿,敬已故之人。

      “叶落要归根,寡人本欲送各位归家,但见各位身着官服,必然是朝堂中人,如此,寡人便不能多管闲事了,免得造成误会,给各位家中的亲眷惹来麻烦。”宣樾说着,便又颔首为礼,“诸位好走,切记,奈何桥上莫回首。”

      话音落下,宣樾以神力将此间受刀剑所伤的花草树木恢复原样,便隐去身形,离开此处。

      在宣樾离去不久后,便有官兵驾马而至……

      老君闭门谢客的第二日,人间的第二年,熠王旭凤遭遇刺杀下落不明,各地官兵去往九州各地寻找熠王下落,过了月余,熠王旭凤便自行归来。

      而此时,宣樾已经归于山野,不问世事,可此时,那勉强称得上安宁的人间也不安宁了。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但要求合,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宣樾本想过静观人间发展,可当他第一次下山却遇见被官兵追赶逃至山野的凡人时,他终究是没忍住出了手。

      在他出手救下凡人之后,他头顶上方便有浓云滚滚,云中隐现雷霆之怒。

      残缺不全的天道让他改变天界魔界的覆灭与人间苍生的结局,可从未想过让他插手此间生灵的命数。

      可却不曾想过,改变,已是插手。

      当一切开始改变的时候,天下苍生的命数便已经全数变了……

      宣樾劫云翻滚,取出颈间的祖龙圣印握于手中,抬眸直视劫云,神态平静而淡然:“别忘了,您让寡人来此,是为改变天魔人三界的命数,既然如此,寡人如何行事,便轮不到您来置喙!”

      天帝予他祖龙圣印时曾告诉他,这能令他于三千界畅行无阻,想来天帝早已预料到他会如何行事。

      劫云迫于祖龙的神威,于瞬息之间散去。

      宣樾在劫云消散后幻作凡人模样,将身上帝袍化作一身粗布麻衣,转身便往皇城走去。

      无论是大世界还是这三千界,无论是神族还是仙族,都有入凡世历劫者。

      宣樾虽取走了置于天界的因果轮回盘,但并未想过,不让仙族入凡尘历劫数,但他让的前提是,历劫者本身的运势,不会于人间有碍。

      锦觅本身就身负因果,入凡世历劫是唯一可减少因果的办法,只是可惜,在锦觅的劫数里,出现了旭凤。

      在这二位的转世没遇见之前,宣樾想过静观其变,可是当旭凤和锦觅遇见的时候,他便静观不下去了……

      皇城之中,宣樾隐匿身形藏匿在宫墙之下,看着这充满了男女欢声笑语的宫殿,不禁气极反笑。

      “对不住,坏了二位升仙的凡尘劫。”

      “不过此间天道本就残缺不全,法则有损,若二位要历劫升仙,还请在天道圆满,法则完善之后再来。”

      “熠王旭凤确实是人间的战神,是一位合格的君王,但很对不起,寡人要的是能一统天下、令四海升平的人皇。”

      宣樾说完,以昆仑镜向天帝下拜帖,让他派遣信得过的人,来人间接天界的仙族回归,时限乃天界的一日,也就是人间的一年。

      老君闭门谢客的第三日,宣樾在给天界下了拜帖之后,以神身入梦,寻找此间那生得帝王之相的凡人。

      宣樾找了那人的一个月,他找到时,那人一身锦衣华服,正在官兵的簇拥下乘车驾而去。

      宣樾敏锐觉察到那人身上不同于常人的气运,便转身跟上马车,翻上车顶时顺便掐指细算。

      此人名唤顾朝夕,乃北阳国下任国君,本该是此界一统天下的未来人皇,但因旭凤而命数大改。

      不过……说是大改却也不算,因为无论是从人间原来的发展进程,还是旭凤本身的人间劫数,都已经很好的说明了一切,要说大改,也是他宣樾改了旭凤的人间命数。

      原本,旭凤转世为淮梧的熠王,于跃下轮回台时承接天道降下的帝命,本该是那终结人间天下四分五裂,一统天下四海升平的人皇,只是可惜,旭凤一心情爱,最后将帝位连同帝命一并交给了人间堂兄之子元锡,那元锡承不得帝命,人间便始终不得一统,足足让天下多乱了三百年。

      因为原来的发展和人间的乱象,天道虽残缺却也明了,旭凤非是可成人皇者,便不打算将帝命交托。

      宣樾的到来使得冥界提前现世,天界也没了可以操控凡人命数的因果轮回盘,天道便以为,这一次会不同于那原来的发展,它寻找到一个合适的魂魄将帝命交付。

      却不想数日前,锦觅经奈何桥入轮回转世为人历劫,那旭凤竟自天界边境丢下千军万马而赶来,将原本排在锦觅身后,当得帝命的魂魄推开,自己排在锦觅身后,因此一举,旭凤便又一次承接了天命。

      天道无奈至极,心急如焚却也插手不得,只得放任,同时却也怀有一丝期望,可奈何旭凤一心情爱,为熠王后却并未遵循天命一统九州,反而如原有发展一般,因着锦觅身死而为其殉葬,情感动天界,却于人界遗祸无穷。

      测算至此,宣樾一阵无奈,心中对此间天界,已是失望至极。

      他原本还想着,天界众仙还有清醒之辈,却不想,除了那未来天帝润玉之外,净是些麻木愚昧之徒,不堪重用。

      他也懒得去点醒那些仙族,只传信天帝,以天界一日,人间一年为期,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倘若天帝不曾派仙家前来带这二位离开人界,那便不要怪他手下无情。

      不过,以人间一年为期,他便也可以看看,这位在还是魂魄时,便得天道看中的存在。

      思定,宣樾化身成须发皆白的老者,于夜间入得顾朝夕梦中。

      梦中,顾朝夕负手立于云端之上,俯瞰芸芸众生。

      他看到了草木枯荣,看到了生活在密林深处的飞禽走兽、弱肉强食……再往后,他看到了城市繁茂,而边陲苦寒,他看到了天下群雄割据,看到平民百姓的苦不堪言。

      “你看到了什么?”

      正在顾朝夕看得入迷时,他的耳边却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顾朝夕下意识回道:“在下看到平民百姓,与世间万物。”

      “心中做何感想?”

      在顾朝夕回答之后,在他身边便出现了一位须发皆白的耄耋老者。

      “山野密林,弱肉强食,如天下群雄割据,天下百姓之苦不堪言。”顾朝夕转身直视老者,眉眼间难掩无奈。

      是对人间乱世的无奈,也是对生而为人,却对人间苦难无能为力的无奈,只是在那无奈之后,却是勃勃野心。

      老者见他言谈举止,已然看出他胸怀大志,心中不禁暗暗点头,有野心就好,若没有野心,岂能当得起天道对他的重视?岂能承得起,天道予他的气运,与这一身帝王之相?

      老者面含笑意的问道:“观君言谈举止,应是文采斐然。”

      顾朝夕回道:“区区不才,当不得老人家如此夸赞,只是略略识得几个字罢了。”

      老者听他所言,便笑道:“公子过谦了,公子出身王公贵族,其学识与见闻自是渊博。”

      这句话话音刚落,老者身形化作流光消失不见,而在他原本站立的地方,却出现了一本本书籍和许许多多的竹简,耳边是老者的话。

      “公子学识渊博,然学海无涯,学无止境,此地有书万卷,乃老夫私藏,待君将这些书籍尽数读懂,这梦境便会结束,君便会醒来。”

      顾朝夕怔愣片刻,闻言顿时心生疑窦,但此时却也不多做纠结,就地坐下拿起最上面的竹简便刻苦钻研起来。

      老者观他举止,见他虽心存疑虑,却当机立断,行事果决,丝毫不拖泥带水,不禁暗暗点头。

      自来到这里,他见过太多优柔寡断的仙族,虽是仙族,却枉称为仙,行事拖泥带水犹豫不决,实在令他不忍直视。

      老者观量许久,见顾朝夕沉浸于学习中,便隐匿暗处,不作打扰。

      顾朝夕将那数不清的竹简尽数读懂,便又拿起书卷来看。

      在他拿起书卷时,一旁的竹简悄然消失,不留一丝痕迹。

      他看着,虽心下一惊,却也不曾过多在意。

      顾朝夕将书卷放下后,在他面前已是空无一物,一阵飓风袭来,他惊呼一声,于客栈床榻之上惊醒,惊魂未定坐起身来。

      他方才似是入了一个梦,在梦中读书万卷,历时许久。

      思及此,顾朝夕起身下榻,行至窗边仰头一看,此时正值三更,天上星子璀璨,分明还是夜色沉沉。

      他在梦中,分明觉着过了许多年头了,怎么自梦中醒来,却还是深夜?

      莫非这便是传闻中的神仙托梦?‘梦中十年,梦外一晌’的真实写照?可他不过一介凡夫俗子,何德何能有这样一场奇遇?莫不是那托梦的神仙把梦给错了人?

      顾朝夕这般思索着,不禁暗暗点头,转身又躺回床上,闭目休憩,却不想,翻了个身便又入得梦乡。

      他此番入得一个新的梦境,梦中是刀枪剑戟厮杀不断的战场,他成了渺小的兵卒,听从主将的指挥,奋勇杀敌。

      他从一个无名小卒,踏过尸山血海,建功立业,一步步走到了主将的位置,当他坐在主位上时,荣归故里,百姓挤在大街上看大军凯旋。

      战争暂止,他递交了兵权,在府中修养,本以为梦境会就这么过去,可是没过几年,边陲战事又起,他奉王命率军出征,一年的时间打了胜仗,凯旋归来,在街上看他们凯旋归来的百姓面黄肌瘦,一年之后,战事又起。

      无穷无尽的战争,一次又一次的胜仗,他看着自己一次又一次凯旋,官职越来越高,可平民百姓却食不果腹,骨瘦如柴,他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里却只有无尽的悲凉在蔓延。

      天下大乱已久,乱世之下,群雄割据,战事不停,这战争究竟带来了什么?!

      这天下分分合合,受苦的都是什么人啊?!那些立志要做明君,要一统天下令四海升平,要给国家百姓带来安宁日子的帝王,他们便是这么做的?!志向抛之脑后,将百姓疾苦视若无睹,如此这般,安能做一国之君?!

      天下乱象不止,这战事又要几时才能停?天下黎民几时可以安居乐业?!

      顾朝夕深陷梦中,却开始不停回想,各地国君在当政后的作为。

      国家战事频发,边陲百姓苦不堪言,每一次大军出征,都要征粮纳税,以作军饷,朱门豪富的日子过得舒舒坦坦,天下黎民百姓却苦不堪言。

      天下乱象由来已久,战事不停,天下不宁,百姓便不得安居乐业,若是想让天下安宁,唯有一个法子。

      以杀止杀,以战止战!

      当他深思至此时,梦境乍然破碎,他惊醒过来,满头大汗,呼吸急促。

      顾朝夕抬手擦拭额上汗液,起身下榻拉开门扉,仰头看去得见朝阳初升。

      他轻笑一声,心道,这天终究是要亮了。

      宣樾变回原貌,隐身伫立,看着不远处惊魂未定的年轻人,眼底闪过一抹期待。

      以杀止杀,以战止战,犹记当初,他也是这么做的。

      顾朝夕,朝夕……朝夕纳诲,以辅台德。

      愿君将来,予天下安宁,开张圣听,不负朝夕之名。

      宣樾静静打量顾朝夕片刻,便化作一抹流光消失在此地。

      而在他消失后,顾朝夕却转头看向了宣樾适才伫立的地方,眸色尤为暗沉。

      来无影去无踪,这便是神仙吗?

      顾朝夕淡淡扫视一眼,并不将其放在眼里。

      宣樾离开人界后,便直直往上清天而去。

      三千界中,天界为仙,魔界为魔,人界为人,冥界为鬼、亦有神。

      如今四界均已在此,唯独还缺神界,妖界。

      这个三千界已经没有了神族,神界自当不存于世,可是为什么在天界之外,还有一个上清天呢?

      而这上清天之主,便是斗姆元君。

      大世界流传一个传说,是关于斗姆元君的,斗姆元君中的“斗”指北斗众星,“姆”指母亲,斗姆元君乃“北斗众星之母”。

      斗姆元君化生九皇道体,便是北斗九辰星君。

      《云笈七签》中书:“夫九星者,寔九天之灵根,日月之明梁,万品之宗渊也。故天有九气则以九星为其灵纽,地有九州则以九星为其神主,人有九孔则以九星为其命府,阴阳九宫则以九星为其门户,五岳四海则以九星为其渊府”。

      因此,斗姆元君乃九星之母,主天地万物之生。

      宣樾不知这传说真假,但他在被敕封为帝时,曾偶然得见斗姆元君,聆听过她三句教诲,时至今日,依然言犹在耳。

      思及此,宣樾眼中不禁浮现些许探究的意味。

      道德天尊的八十一化身,其中之一是这三千界的太上老君,其余化身应当在其他的三千界。

      斗姆元君亦有化生,只是不知,在这上清天的这位‘斗姆元君’,可与那位有所关联。

      宣樾一边思索,一边提步迈入室内。

      室内,不停转动的莲台之上,端坐着这三千界的斗姆元君,而在这位元君面前,是一朵缺了一瓣的莲。

      看来,这便是锦觅之母,梓芬的来源了。

      佛前一瓣莲,逆天而生,却因情而亡。

      分明于佛前聆听佛祖多年教诲,却困囿于情爱,不得超脱,这般觉悟当真是令他也为之叹为观止啊!

      “斗姆元君,久违了。”宣樾移开视线,不再看那一朵莲花,双手交叠略略垂首对斗姆元君行礼。

      “我早知你会来,已等候多时了。”斗姆元君面含笑意,淡淡说道。

      “哦?”宣樾将手放下,只轻笑一声,“寡人来此未足天界一月,元君何出此言?”

      斗姆元君却但笑不语。

      见斗姆元君不语,宣樾也不过多纠结,只道:“斗姆元君既等了寡人多时,想必也知寡人此次前来是为何事了吧?还请元君据实以告。”

      “命由天定。”斗姆元君轻声叹道,“现下还不是妖界出世的时候。”

      “那敢问元君,妖界要几时出世,才合适呢?”宣樾淡淡问道。

      斗姆元君掐指一算,抬眸看向宣樾,回道:“应在千年以后。”

      “若寡人非要妖界提前出世呢?”宣樾问道。

      斗姆元君垂首,只无奈道:“逆天而行,终遭天谴。”

      “天谴于这三千界来说,实在是最可笑不过的东西。”宣樾闻言冷冷说道。

      旭凤追着锦觅入轮回,于奈何桥推了本该承帝命的魂魄,顶了那魂魄的命数却耽于情爱,对人间乱象视若无睹。

      弹丸之地中一众孽障因花神梓芬之死敛蕊断粮,致使人间尸骨成山饿殍遍野,后又因锦觅入天界而断粮鸟族,险些致使鸟族生灵涂炭。

      在那一龙一凤原来的命数里,润玉舍自身一半的气运天命救所爱之人,感天动地,可他登基为帝,自身气运与天界天运融为一体,他舍弃自己的天命气运,也舍出了天界的天运。

      旭凤叛离天界,成魔界至尊,与天界一战。

      天魔之战祸及万物生灵,归根究底却只因一个‘情’字,可笑且荒谬。

      此间诸如缘机仙子,丹朱仙人这般乱凡人命数,乱凡间姻缘的仙家比比皆是。

      这种种事迹都没能令天道降下天谴,他不过要妖界提前出世而已,天道岂会降下天谴?

      再者,此间天道本就残缺不全,又如何能降得下天谴?!便是降下了,他又有何惧。

      宣樾冷冷说道:“它若敢因此对寡人降下天谴,寡人便敢违逆大道劈了它。”

      “帝君英勇,无畏天谴,可帝君的故人呢?他也不怕?”斗姆元君听闻诸多,也冷了神色。

      宣樾闻言,颇为惊异的看了斗姆元君一眼,仿佛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般,随即便笑出声来。

      “阁下可知寡人为何不惧天谴?”宣樾笑着问道。

      斗姆元君闻言,神色不变,眼神却已染上丝丝戒备。

      宣樾自顾自道:“因为那是他教寡人的。”

      话音落下,他转身拂袖而去,临出门时,却停下脚步淡淡说道:“阁下非斗姆元君,亦与斗姆元君无甚关联,日后还请不要以元君名义行事,否则休怪寡人开杀戒。”

      话音落下时,宣樾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宣樾自上清天离开后,便来到了天界。

      他离开了有几日,花界犹在,那姻缘神和缘机仙子倒是发落了,宣樾便也不多纠结天界为何迟迟不肯对花界出手的事,转身便往太上老君的住处行去。

      宣樾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天界,不多时,便到得老君宫门外。

      他抬眸一看,只见宫门紧闭,阖宫被施下封印结界,里面的出不来,外面的也进不去,只停驻于此定定看了那宫门片刻,便转身返回人间。

      宣樾落入人间故地,山野林间,湖中水面。

      他稳稳立于水面之上,缓缓闭目,以聆听万物之音,然未过片刻,宣樾便感觉到丝丝缕缕的仙力流转水面。

      宣樾睁开眼,抬眸看去,只见一身白衣的谦谦君子正立于湖边巨石上,周身溢散出丝丝缕缕的灵力,润泽万物。

      宣樾静静与润玉对视片刻,忽然飞身而起,落在润玉身前。

      润玉抬手对宣樾行礼:“润玉见过帝君。”

      宣樾抬手回礼,随即便将手放下,淡淡道:“你在找寡人?”

      “是。”润玉将手放下,微微颔首道。

      “所为何事?”宣樾淡淡问道。

      “为助帝君一臂之力。”润玉温然一笑,声音清冷而笃定。

      “你知晓寡人欲行之事吗?便敢说道襄助寡人?”宣樾语气淡淡,眼神里却不自觉流露出些微情绪。

      “若润玉不曾知晓,便不敢大言不惭。”润玉笃定说道。

      宣樾轻笑一声,道:“寡人自来此间,先令冥界出世,断你与锦觅情缘,又改人间国运,如今还欲令妖界出世,致五界鼎立对峙……”

      “寡人所行桩桩件件,皆是逆天。”

      “而寡人逆天,不会遭遇天谴,因寡人并非此间神族。”

      “可你不一样!”言及此处,宣樾看着润玉的眼神微变,眼底略略有了些许动容,“你是此间神仙,你若逆天而行,必遭天谴!”

      “帝君多虑了。”润玉淡淡一笑,道,“天谴与六界苍生,孰轻孰重,润玉还是分得清的。”

      他在人间游历了很久,做过很多人,他做过学堂里的教书先生,做过街边代写书信的人,做过贩夫走卒,他体验过很多人的人生。

      后来,他归于山野林间,做了树木花草,做了路边顽石,也做了一回湖中水族……

      在人间的短短几年,他明悟了太多东西,他猜到了宣樾在此间要做的事情,以至于心生无措。

      无措漫上心头的那一刻,润玉回到了这里,回到了与宣樾一起踏足过的地方。

      当他落在巨石上的时候,他看到了静伫水面的宣樾,他下意识溢散出些许灵力,吸引他的注意。

      宣樾垂首看向脚下巨石,一字一句好似呢喃:“好一个分得清。”

      润玉闻得宣樾所言,不禁眉峰微蹙。然下一刻便听得宣樾仰头看向他,出言问询。

      “你当真分得清吗?”

      “天谴会剥夺你所拥有的一切,尊位、父母、亲朋、挚爱,最后会剥夺你所有的感情,你会一无所有。”

      “你无惧天谴,可你的尊长、你的至亲挚爱呢?他们也无惧吗?”

      润玉闻言,顿时便怔愣住了。

      他不在乎尊位,不在乎父帝,他没有挚爱,亲朋也寥寥无几,可是母亲,鼠仙,邝露……这些人他如何舍得下?

      他无惧天谴,可他们呢?他们岂能不惧?

      思及此,润玉识海中突然一片清明。

      若是畏惧天谴与生死,母亲如何敢筹谋大事,欲推翻太微?鼠仙何以不惧生死,宁可魂飞魄散也要揭露天界恶行?邝露何以不顾一切追随于他?

      润玉恍然大悟,他身边的人都如此忠肝义胆,若知他所行之事,必定会百般支持。

      思定,润玉定定看向宣樾,道:“我等为神为仙,为苍生而谋,自是无惧天谴,无惧死生。”

      为神为仙,为苍生而谋……

      宣樾听闻,只觉如雷贯耳,他看向润玉,面上惊异,却是有笑容绽开,这位未来天帝终究是脱胎换骨了。

      他抬手交叠与润玉见礼:“多谢你,让寡人见识到了,此间神仙的风骨。”

      润玉抬手回礼,却言语滞涩不知该如何回他。

      宣樾见过礼,便自顾自放下手来,道:“君愿助怀行一臂之力,怀行不胜感激,接下来的日子,谢君与吾携手同行。”

      润玉回道:“承蒙怀行不弃,润玉自当尽力而为。”

      宣樾淡淡一笑,随即转头看向远方,只这一看,他便变了神色。

      “我知道妖界在哪儿了。”

      宣樾看着远方,没来由的说出这么一句话。

      润玉心下一动,顺着宣樾的视线看去,却只见一缕微光透过厚重云层照在人间。

      宣樾看着那一抹拨云破雾而来的光,淡淡说道:“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天上三年,人间千年,我知道为什么斗姆元君会说,妖界该在千年后出世了。”

      “为何?”润玉问道。

      宣樾轻笑一声,道:“因为在三年后,你登基为帝。”

      润玉登时一怔,宣樾接着道:

      “在你看到的那些前尘往事中,你此时应已丧母,于璇玑宫守孝三年,三年后,你与锦觅大婚,大婚之日你起事,得登大宝,君临天下。”

      “在你登基大典之日,妖界便已经出世,只是那时你耽溺于男女情爱,并未曾注意到。”

      “后来——”

      “后来,天魔一战,我元气大伤,更加感觉不到妖界之所在。”润玉白着脸打断了宣樾的话,自己接着往下说,“万年后,我外强中干时,妖界与魔界联手,大肆进攻天界,打得天界措手不及,以至于元气大伤。”

      “我用了禁术,击败妖魔二界,然因我之死,天界覆灭……”言及此处,润玉已然红了眼角。

      宣樾淡淡点头,陈述道:“不错,是因为你。”

      “你是天帝,却耽溺于情之一字,为红颜而置苍生于不顾,枉为天帝。”

      “你登基为帝,自身气运天命与天界气运融为一体,你因红颜濒死而舍天命寿数与她,害得天界气运断绝。”

      “你贵为天帝之尊,是天道看重的六界君父,妖界因你登基而破封出世,他们本该臣服于你,可你因为情爱做下的事让他们觉不值一顾。”

      “你可知道,妖界之主是称妖神的,妖界之主乃是神脉。”

      字字句句,如雷贯耳,润玉听着,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自己此时是那个面对天界覆灭无能为力的天帝,还是一介散仙……

      宣樾话音落下,抬手将一股神力注入润玉体内。

      神力入体,润玉顿时耳清目明,他惊疑不定的看向宣樾。

      宣樾淡淡道:“我说这许多,是为了让你正视过往,破境而生,不是让你沉湎往昔,自罪自责的。”

      “你虽然在儿女私情上很糊涂,但毋庸置疑,你是个合格的天帝。”

      “你化天地,见众生,你在位期间,将人间万物生灵保护的很好,他们从始至终,不曾受过来自妖魔的伤害。”

      至于过多的事,宣樾觉得没必要说。

      “在那些前尘往事里,你其实做得很好,但在未来,你能做得更好!”宣樾神情依旧平淡,语气却柔和了几分。

      “多谢帝君,润玉定不负帝君所望。”润玉知晓宣樾言下之意,闭目沉吟片刻,便已将前尘往事回顾数次。

      宣樾所言不错,初初登位时,他是个为情所困天帝,后来看破情字,彻底放下,真的化天地见众生的时候,天、魔、妖三界已经乱了,他用尽手段护下人界,自己却依旧迷茫,他当真将过往放下了吗?

      如果他真的放下了,为什么宁可舍弃天界也要护下人界?不就是因为她隐居人界吗?

      只此一念,他心魔顿生。

      他从天妖魔大战开始,一直迷茫到大战濒临结束。

      最后一战中,他以身殉天,将天界化作隔绝人间与妖魔的界门,界门鼎立的那一刻,所有不属于人间的神仙妖魔,都被驱逐出人界。

      当旭凤和锦觅一家被驱逐出人界的时候,润玉明悟了。

      这么些年,他放不下的从来不是昔年故人,而是这天下苍生……

      润玉轻呼出一口浊气,随即抬手与宣樾行礼,他周身灵气盎然,俨然是要破境的征兆。

      宣樾见状,抿唇一笑,道:“既有所悟,不妨与我在此论述一番,君意下如何?”

      “如此,润玉便却之不恭了。”润玉说完,盘膝而坐,将周身灵气散开,润泽万物。

      “润玉公子,你觉得它是无情的,还是有情的?”宣樾第一个问题,就问得颇为刁钻。

      润玉闻言,不禁回忆起往昔,太微与他所说种种,又忆起现而今,一切从头。

      “天道无情,天道有情。”这便是润玉的答案。

      宣樾淡淡一笑,道:“不错,然《道德经》中有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君作何解?”

      润玉回道:“天道无亲,常与善人。”

      “天地待万物苍生平等,一视同仁,既是如此,天地又怎会不仁,视万物为刍狗?”

      “天道无为,天地生养万物而不为主,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不居。”

      宣樾颔首,便又问道:“明悟天道,通晓圣道,敢问君,何为天道?何为圣道?”

      “天道于法,圣道于心。”润玉直言快语,不假思索,“遵天地之法则,行从心之事体,不念过往,不惧将来,行于当下,无愧于心。”

      “极好。”宣樾淡淡点头,“愿君将来,不负所言。”

      言止于此,润玉阖眸,开始破境。

      此次破境,天地并未有什么异象,既无劫云,也无心魔,实在是尤其顺利的一次破境。

      润玉睁开眼时,天色已晚,他抬眼看去,只见寥落星子挂在天空中,闪烁着微光。

      而在他的身旁,宣樾盘膝而坐,他紧闭双眸,眉头微皱,似是陷入了梦境中。

      润玉下意识抬手想要叫醒他,却见一缕微弱的神力萦绕指间。

      他一惊,转头看去,只见一缕虚无缥缈的魂魄,是在忘川时偶然得见的,宣樾的故人,如果他没有记错,这缕魂魄,名为湛渊。

      润玉看着那缕魂魄化作人形,然后对着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便转头看向宣樾,神色温柔,目光却极为虔诚。

      湛渊静静看了片刻,抬手抚过宣樾的额角眉间,最后他轻轻的,将自己虚幻的手放在宣樾的颈间,拇指不停摩挲着宣樾的面颊,然后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额头贴上他的。

      润玉看得清楚,当湛渊出现的时候,宣樾皱起的眉头便松了,他的神情变得安详而恬淡,周身溢散而出的神力,明说了他此刻的好心情。

      一神一魂额头相贴片刻后,那缕魂魄便化作流光,一点点融入了前者的额间。

      而在流光散尽后,宣樾便睁开了眼。

      他抬手轻抚过额头眉心处,唇角是一抹浅淡的笑容。

      润玉看着他的模样,心里的好奇不禁更为浓重了几分。

      那位湛渊,究竟是何等人物?

      似是觉察到他内心的疑惑,宣樾出言道:“他是昔日神界的四重天之主,是我心中唯一的妄念,是我永生永世都放不下的心上明月。”

      宣樾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在告诉润玉,湛渊是他毕生所爱。

      “那可否告知,他为何会成一缕残魂?”润玉心中颇为疑惑,听闻神族陨落即魂归鸿蒙,神身葬入人间地底,护人界永昌。若神族陨落后魂魄未能归入鸿蒙,便会魂飞魄散。

      湛渊分明是已经魂飞魄散了,为何会留有一缕残魂,在宣樾体内?

      宣樾柔和了神色,低语道:“因为他在陨落前承诺我,纵使魂飞魄散,也会永远守着我。”

      “因此一诺?”润玉心下一惊。

      宣樾颔首,语气坚定:“因此一诺。”

      “他守了你多久?”润玉又问。

      “神界十九年,人间六千九百七十年。”宣樾淡淡说道。

      “这么多年,你就这么孤身只影过来的?”润玉眉间染上一抹心疼。

      宣樾轻笑了下,道:“我从不是孤身只影,他一直在。”

      一直在……

      润玉轻叹一声,有些不忍再问。

      宣樾仰躺在地,抬眸看着满天星辰,片刻后徐徐闭上眼睛。

      然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润玉问道:“帝君,他还会回来吗?”

      神界十九年,人界六千九百七十年,已然过去了这么久,故人……可还能归来?

      宣樾闻言轻笑了下,却并未回答,只默默闭上眼睛后缓缓睡去。

      润玉轻叹一声,阖眸继续修炼。

      许是因着他此前得那一抹微弱神力缭绕指间,于是这一次阖眸修炼时,便在识海中得见湛渊。

      润玉的识海中极少得见不曾相识的人,此番得见湛渊,他便忍不住心生好奇,遂提步向其走去。

      湛渊见润玉缓步前来,便侧了侧身,抬起双手交叠,向他略略颔首,便兀自将手放下,一手于身前,一手负于身后。

      润玉抬手与湛渊回礼,心下却不禁想到,宣樾的行礼方式,与这位湛渊的一模一样,是他教给宣樾的吗?

      “嗯。”

      就在润玉暗自思索时,耳边突然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润玉定睛看去,只见湛渊温然一笑,如冰雪初融。

      他这才开始细细打量湛渊,他身量极高,且模样生得极好,是凤目剑眉的帝王之相,本是凌厉的长相,可他唇角含笑,硬生生将凌厉化作和煦,使人一看便觉眼前人是个温和淡雅的谦谦君子,纵使如今是残魂一缕,亦隐隐透出些不怒自威。

      湛渊的确是个谦谦君子,但他还是为帝多年的神。

      未及片刻,润玉便听得湛渊说道:“在下湛渊,想必公子已然知晓,在下此次前来,是为多谢你,与他同行,助他一臂之力。”

      润玉轻笑了下,道:“公子客气了,润玉乃此间神仙,帝君所行之事关乎六界苍生,润玉理应出手相助。”

      “不。”湛渊道,“在我看来,于此间没有什么应当不应当,公子愿意相助阿樾之举,是公子高义。”

      没有什么应当不应当?可是神仙庇佑苍生,不是应该的吗?为什么湛渊会有此一言?

      润玉这般想着,便也这般问了出来。

      湛渊哑然一笑,道:“于我神界,神仙护佑苍生自然是应当的,这是神仙的职责,可是在这个世界中,却并非如此。”

      “天帝天后玩弄权术,众仙活的小心翼翼,只求保全自身,而身居要职者,却六根不静,甘心沉湎七情六欲之中。”

      “偌大一个天界,却充斥着父子相争,帝后不和,兄弟阋墙等诸多事体,公子觉得,如此天界,与人间争斗不休自相残杀的皇室有何区别?”

      “无甚区别。”润玉摇头苦笑。

      不说天家与人间皇室无甚区别,就说如此枉顾苍生的天界,与人间昏聩无道的皇朝也并无区别。

      “但也有区别,你是改变整个天界的人。”湛渊道。

      润玉闻言一怔。

      湛渊接着道:“因为你得登大宝,天界众仙再不必小心翼翼,他们承担起了自己的责任,守护天下苍生,他们敢于直谏,辅佐明君,是你令天界政清人和,是你让他们明白,为神为仙的职责所在。”

      “公子过誉了,润玉愧不敢当。”润玉说着,便别过了头。

      他若是当真做得好,天界如何能覆灭?

      “当然,我所言是你登位化天地见众生,不困囿于情之后,并非是你登位之初,尚且困囿于情之时。”湛渊轻声笑道。

      润玉无奈摇头,却是问道:“天帝应当无情吗?”

      闻言,湛渊怔愣了片刻,随即道:“天帝应当无情,唯有无情,才能待苍生一视同仁。”

      “若天帝有情,便会心生偏私,使得天地不宁。”润玉说道。

      湛渊轻笑了下,略略摇头,似是无奈又似是不赞同。

      润玉疑惑,却听得他道:“天帝应当无情,但天帝有心,有心者并非不能无情,无心者并非不能有情。”

      “还请公子详述。”润玉道。

      “天地需要无情之人治理,苍生需要有情之人来守护。”湛渊道,“公子有情,却是私情,你只当苍生是责任,你从未想过去爱苍生。”

      “天帝应当有情,天帝应当无情,但有情无情又岂是能轻易分说的,看似无情实则有情,看似有情实则无情。”

      “不爱苍生者,只能恪尽职守,唯有爱苍生者,才能真正治理好六界。”

      润玉恍然大悟,一直以来,他从未爱过苍生,他只当苍生是责任,自己只需恪尽职守便可,而一直以来,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至此刻,被湛渊点醒。

      他正了神色,抬手满怀敬意的与湛渊行礼:“润玉谢过公子指点。”

      “不敢当。”湛渊抬手回礼,“你其实早有所悟,我只是将其点破而已。”

      “若无公子点破,润玉只怕再过上千年百年,也是不知所云的。”润玉放下手,温然一笑。

      “不会。”湛渊笑着摇头,“你在阿樾身边,他自会让你将小爱,化为大爱。”

      润玉深以为然的点头:“如此,还要多谢二位对润玉的看重了。”

      正事说过,润玉不由得好奇起来。

      “公子,我听闻神族陨落皆是魂归鸿蒙,为何你宁可魂飞魄散,也不愿归入鸿蒙呢?”

      湛渊闻言,脸上的笑容凝滞了片刻,就在润玉以为他不会回答时,湛渊却开口了。

      “鸿蒙之地唯有天生神族陨落后才能去,阿樾他不是天生神族,他陨落后的归处,不是鸿蒙之地。”

      润玉怔怔无言,他静静看了湛渊半晌,亲眼见湛渊化作流光消逝。

      在湛渊消逝的时候,润玉也睁开眼眸。

      此时正是旭日东升之时,他仰头看了一会儿天空,便转头看向身侧。

      在他身旁,宣樾还在闭目休憩。

      润玉看着宣樾,不禁想到湛渊所言。

      鸿蒙之地唯有天生神族能去,因为他的归处不是鸿蒙之地,所以你宁可魂飞魄散,也要留一缕残魂在他体内……

      润玉看出湛渊深情,眼角不由得微微红了些。

      湛渊是心存大爱的天生帝君,宣樾是以苍生为重的神仙……这样的他们,是如何相爱的?

      润玉看得入神,不曾注意到,宣樾已然睁开了眼睛,直到宣樾坐起身来,润玉才恍然回神。

      “你见到他了?”宣樾见润玉神情恍惚,便出言相问。

      润玉颔首:“是。”

      “看来他指点了你许多,你已与昨日有了很大不同。”宣樾一边说着,一边起身。

      润玉依旧盘膝而坐,他见宣樾飞身而起,落入水面之上,稳稳站立,不禁说道:“他可曾与你表明心迹?”

      宣樾淡淡回道:“不曾。”

      润玉一怔:“为何?”湛渊宁可魂飞魄散也要守在宣樾身边,如此深情,为何不曾与他说明?

      “因为我知道他的心意,他也知道我的心意,如此这般心照不宣便可,没必要将其点破。”宣樾道。

      他们彼此相爱,却从未想过要求得对方回应,他们只付出自己的爱给对方,却从未想过向对方索取,如此这般,或许才是真的爱。

      “他心存大爱,你可会觉得,他给你的爱很少?”润玉又问。

      宣樾闻言,抬眸看向润玉,答道:“他将所有能给我的都给我了,又怎么会少呢?”

      “付出才是爱,索取则为欲,他将爱欲泾渭分明,只把爱给了我。”

      他们都不愿向对方索取,所以,只能付出。

      润玉怔然片刻,心下一动,回想起那些前尘往事。

      他与锦觅之间,是他不计一切的付出。

      锦觅与旭凤之间,是爱与欲的混杂不清。

      在这一刻,他突然想到锦觅对他的横加指责,心中不免有些啼笑皆非。

      锦觅与他,到底是谁不懂爱?

      “润玉。”宣樾突然开口唤道。

      润玉回神,看向宣樾,只见他道:“你与锦觅之间,是你不顾一切的付出自己的爱,你付出的爱太多,又向她索取甚少,她承受不起你的爱,故而对你横加指责,因为只有将你贬低至一无是处,她才能心安理得的离你而去。”

      “锦觅,旭凤与你之间,你是唯一懂爱的人。”

      “在爱中,付出不一定有回报,索取不一定能得到想要的,往后仙生漫长,记住,爱苍生同时,不要忘了爱自己,更不要轻易付出自己心里独一无二的那份爱,要留着它,等待值得的人。”

      润玉抬手与宣樾行礼:“多谢怀行。”

      往后,他会守好自己的心,直到那个值得的人出现。

      而当那个人出现后,他这一生,会活的很好。

      宣樾与他相视一笑,便闭目开始养神。

      夕阳西下时,宣樾终于舍得醒来,他抬眸看向远方,一缕微光穿过厚重的云层照在大地上。

      宣樾定了定神,轻轻阖上双眸,颈间圣印散发出一道浓烈白光,直往远方而去。

      当圣印之力触及远方那一缕微光时,宣樾睁开了眼,白光悄然回到圣印之中,留在宣樾面前的,是一幅虚幻的图画。

      润玉飞身而起至宣樾身侧,看着那幅图画上标注的每一座山脉与河流,问道:“这便是去往妖界的路?”

      “这是去天尽头的路。”宣樾不答,抬头看向上方,却是对着润玉问道,“你听说过天尽头吗?”

      “天尽头?”润玉疑惑不已:“天与地的尽头?”

      “这么说其实也没错,天尽头是大地距离天最近的地方。”宣樾道,“在大世界中,天尽头有一座山脉,名为不周山。”

      “不周山?”润玉以前是听过这个山名的,只是时隔太久,他已经不记得是在何时听过。

      宣樾淡淡说道:“《山海经·大荒西经》中有言:“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负子。”不周山是人界唯一能够到达天上的途径,它的另一个名称,叫擎天柱。”

      “擎天意为将天托住,这莫非是分隔天地的天柱?”润玉问道。

      “不错。”宣樾颔首,“在大世界中,不周山下是清浊未分的混沌界,那是诞育神魔妖三族的地方。”

      “神魔妖?那仙鬼人呢?还有这飞禽走兽以及万物生灵是从何而生的?”润玉眼中满是惊诧。

      宣樾回道:“圣人开天辟地,身化万物,人因神而生,神因人而称神,至于飞禽走兽,除却太古神兽神禽,其余便是由神而来,至于仙族与鬼族,则是人飞升而成仙,人死后而成鬼,故有此二界,但我与你说过,这是大世界的由来传说,不是这三千界的。”

      “太初有道,化生阴阳二气,清浊自分,这便是此界中人熟知的天魔二界,阴阳交感,氤氲相合,诞出日月星辰、花鸟虫鱼,继而分出善恶正邪,其后万物各自修行,修出神仙妖魔,以及血肉之躯的凡人,这便是我三千界的传说。”润玉听闻宣樾所言,便将此间由来已久的传说告知。

      “此间虽为六界,可除却天、魔、人三界之外,便只有一个弹丸之地妄称一界为花界。”宣樾略略思索片刻,道,“如此说来,此间天魔人花四界,现如今冥界已然出世,可算作五界,我屹立此间,可顶立起神界,如此便已有六界。”

      “怀行不是说,花界不算一界?”润玉问道。

      宣樾抬眼看向天界,道:“于天道而言,花界算不得一界,因为纵使如今‘六界俱全’,天道依然没有被唤醒,法则依旧残缺没有被完善,要想天道被唤醒,唯有妖界出世!”

      “该如何做?”润玉看向宣樾口中的天尽头,眼神极冷。

      “花界之所以算得一界,是因为它占了妖界的位置,才能瞒天过海,要想让妖界出世,唯有让花界不存于世。”宣樾明白了这一点,几乎就想好了下一步要如何做。

      “走吧,我们先去人间淮梧国看看,历劫的那二位还在不在。”

      润玉这一世并不曾关注过旭凤和锦觅的事,只是颇为好奇,宣樾何出此言:“怀行的言下之意是?”

      宣樾淡淡一笑,道:“若是那二位还在,寡人会亲自送他们回天,当然,至于会不会缺了什么魂魄仙骨之类的,那寡人可就顾不上了。”

      润玉无奈的摇了摇头,行至宣樾身侧与其一同往人间淮梧走去。

      他们到得淮梧国都时已是深夜,行进陵墓时只见一抹金色光芒掠过。

      “看来,他们已经回天界了。”润玉见那一抹转瞬即逝的光芒,便知历劫之人已回归天界。

      宣樾道:“可是我有样东西,落在旭凤身上了。”

      “什么东西?”润玉颇为好奇,旭凤竟然能动得了宣樾的东西。

      “人间人皇的帝命。”宣樾话音落下,便一把握住润玉的手腕,运转神力便往天界飞去。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6940498/4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炸TA霸王票
    地雷(100点)
    手榴弹(×5)
    火箭炮(×10)
    浅水炸弹(×50)
    深水鱼雷(×100)
    个深水鱼雷(自行填写数量)
    灌溉营养液
    1瓶营养液
    瓶营养液
    全部营养液都贡献给大大(当前共0瓶)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更多动态>>
    爱TA就炸TA霸王票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