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恨半生醉梦余岁

作者:醉梦余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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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褚炎宇面色平常,并无波澜。褚祖玉一脸的倦容,神色慌张。褚祖勤走在前面,怒气冲冲,回头看了一眼褚祖玉,拂袖上了轿子。看到褚炎宇的神情,我才放下心来,想来无论何事都已经解决了。
      我站在远处,一身男装,本想他定然认不出我来,我转身对舒平说:“让小厮回家报平安。我们也上车回家吧!”我正要上车,就听到身后传来那温暖的声音,我不禁嘴角一扬。
      “褚公子,怎么见到大哥也不打声招呼。”褚炎宇来到我身后。
      我转过身,看着他,他的眼睛里充满血丝,难掩倦容。
      “既然在这里遇到,一同陪大哥去吃个早饭可好?”他过来拉我的手,我急忙往后一退,拱手道:“全听兄长吩咐。”
      我俩一同进了马车,瞬间感觉虚脱不少。
      褚炎宇握着我的手,对我说:“让你担心了。皇上让人将宫中围的密不透风,我有心传递消息,也无从下手。”
      我心中一暖,摇摇头,“怕是我连累了你,可是宗坤送走一事?”
      他点点头,给我讲述了惊恐的一夜。
      第三十章
      昨日他下朝回家,半路被孟宗德身边的公公传唤去见驾。褚炎宇就随那太监去了孟宗德的书房,一进门他就感觉不对,因为高太后也在。
      孟宗德先是询问了他身体近况,又问了他在朝中可还适应,接下来就问他近日可见九王爷了。
      褚炎宇恭敬的说:“回皇上,太后,前几日九王爷到微臣家中共饮了几杯。”
      “前几日?”高太后说,“褚爱卿,身体适合饮酒?”
      “回太后,微臣身体确实不宜饮酒,所以只饮了一杯,九王爷多喝了些。”
      孟宗德说:“之后褚爱卿可还见过九王爷?”
      “回皇上,那日九王爷从微臣家中离去后,微臣就再未见过九王爷了,敢问皇上,可是有什么事?”褚炎宇说。
      孟宗德一笑,“无事无事,有事无事褚爱卿细想想,我送母后回宫。”说完母子二人走了。
      褚炎宇心里一惊,心想怕是出事了。孟宗德不过是顾念这自己父亲救驾的恩,对褚家还算不错。可若是他知道自己支持的是孟宗坤,那就麻烦了。当年伴读的身份,也不过是先帝的恩典,孟宗德从一开始也没有真正的信任过自己。不然怎会连伊家的事,自己也不知道。
      如今之计,褚炎宇只有等,只能等,只有自己什么也不说,才是最大的胜算。他自然也想到孟宗德的顾虑,不过是九王爷嫡子的身份,怕举着先帝的旗号回来颠覆他的权势。所以,现在为了褚家的安全和九王爷的安全,闭口不言才是最好的。
      入夜之后,孟宗德又召见了褚炎宇,再次询问他可想明白了。褚炎宇只能装作不知何事。然后孟宗德就宣了褚祖玉和褚祖勤进来了,褚炎宇一时也摸不着头脑。
      “褚爱卿,你来说吧!”孟宗德口中的这位褚爱卿,便是褚祖玉。
      褚祖玉拱手,“是。炎宇啊,皇上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不会怪罪于你。九王爷到底去哪儿了?你快说出来,否则整个褚家要陪着你坐牢啊!”
      褚炎宇一听,心中也已经明白大概。怕是那天夜里,办事不小心被人盯上了。他还未说话,褚祖勤厉声说:“炎宇,你长房无长辈,我与你二叔有权利代你父亲管教你,你还不快说。”
      褚炎宇抬起眼,冷眼望着褚祖勤,他一时间有些狼狈,低着头看了孟宗德一眼。
      “炎宇,朕一直认为你是效忠朕的,原来你效忠的是九弟啊!”孟宗德冷冷的说。
      褚炎宇急忙跪下,“微臣不敢,微臣自小跟着陛下,自是效忠陛下的。至于九王爷,是陛下的兄弟,陛下与太后对九王爷又疼爱有加,微臣与九王爷接触,不过是想为陛下分忧而已。”
      孟宗德一笑,“是吗?朕怎么没看出来,那你告诉朕,九弟去哪儿了?”
      “回皇上,微臣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褚炎宇说。
      孟宗德一拍桌子,“好,你们叔侄仨人就这朕的书房仔细想想吧。”然后转身走出了书房。
      褚祖玉走过来,“炎宇,你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你可知道九王若是在边界揭竿而起,对大兴而言,就是民不聊生啊!”
      褚炎宇不解的看着褚祖玉,说:“二叔这是什么话?九王爷失踪和我有什么关系?就是九王爷揭竿而起,我等当为皇上效犬马之劳就是了。何况,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怎么就认定九王爷会谋反?”
      看褚炎宇如此强硬,褚祖勤沉不住气了,说:“自从君肃从寺庙回来,我感觉你就变了。”
      “三叔什么意思?”褚炎宇看着褚祖勤。
      “你无缘无故的就病好了……”褚祖勤刚说到这里,褚炎宇说:“怎么,我病好了妨碍了三叔什么吗?三叔很希望我一病不起啊!”
      褚祖勤气的浑身发抖,“我不是这个意思。之前君肃就让人怀疑是假冒之人,我们也是怕你被迷惑了。”
      褚炎宇不屑的说:“三叔不必操心,婶婶妹妹都是见证了祖母说到胎记的,这还有假?今日就说今日之事,为何又要说出自家的丑事来。”
      褚祖玉不爱听了,“什么叫丑事,今日之事皇上开恩,让你自己交代,如今你却不知悔改。那好,就让我来说,那日你和君肃,为何从后门偷偷送九王爷出去!”
      听到这句话,褚炎宇心中不免一惊,果然是有什么把柄捏在他们手中,否则皇上也不会这么快就找到了自己身上。但是,褚炎宇面容依旧从容不迫。
      “二叔这叫什么话,偷偷?九王爷酒醉,不日就要与高家小姐成婚,从我褚家抬出去,被人看见若传到高家耳朵里,岂不是毁了九王爷的名声。婚期临近的九王爷,醉酒被人抬着回府,这让太后和皇上在高家面前还有何颜面,我褚家岂不担了这个不加劝阻的罪名。试问两位叔叔,非要让九王爷酒醉不醒的事传的沸沸扬扬,对我们褚家才是最好的。”褚炎宇义正言辞,让褚祖玉和褚祖勤无话可说。
      褚祖玉想了想说:“那现在怎么办?你到底知不知道九王爷去哪儿了?”
      褚炎宇两手一摊,“现在怎么办?二叔你现在来问我了,我倒想问问,是谁把这件事上报给了皇上,惊扰了太后。”褚炎宇凑到他们跟前轻言说。
      此言一出,两位老爷不说话了,倒是褚祖勤斜着眼睛看了褚祖玉一眼。
      “九王为何失踪,我不知道,在哪里我还是不知道。您二位谁禀告的谁向皇上太后解释去,我身后只有一个妹妹,大不了我兄妹二人获罪流放就是了,也不至于砍头。可是您两房的家眷,还有祖母的安危,我也顾不得许多了。明日一早,我就禀告陛下,叔叔们派人监视我,定然也派人跟踪了九王爷的马车。所以九王爷去了哪里,二位叔叔想想该怎么说吧!”褚炎宇说完之后,就一言不发的站在门口不动了。
      “褚炎宇……你……”褚祖勤被他气的浑身发抖,“二哥,都怪你……”
      “你闭嘴!”褚祖玉阻止了褚祖勤,“你有何证据说我们派人监视你?”
      见褚炎宇不说话,褚祖玉说:“你倒是说话呀!”
      褚炎宇就闭着眼睛,恭敬的站在门口,不再说任何话。
      他们三人就这样在孟宗德的书房里待了整整一宿,两个老头子坚持不住,坐在地上休息一会,走走站站。奈何褚炎宇油盐不进,怎么说他也不开口。直到第二天早上,孟宗德下了早朝,又到书房来盘问褚炎宇。
      三人已经疲惫不堪,跪在孟宗德面前一言不发。
      “看来两位褚爱卿都没有劝得动炎宇啊!”孟宗德冷冷的说。
      褚炎宇伏在地上,“回禀皇上,微臣冤枉。”
      “冤枉?九王爷失踪之前是从你们褚家离开的,这件事你们脱不了干系。来人,将三位褚大人押入天牢,听候发落!”
      褚祖勤拉着褚炎宇的衣袖,“炎宇你倒是说句话啊,你要害了我们一家老小啊。褚炎宇……”任凭他二人怎样不依不饶,褚炎宇就是伏在地上不说话。
      孟宗德听够了他们的求饶,下令让人将他们三人带下去。这时,门外的太监进来传话,孟宗德不耐烦的说:“何事?”
      “回禀皇上,九王爷猎了一头棕熊,前来进献。”
      听到九王爷这三个字,孟宗德眼睛亮了,伏在地上的褚炎宇身形微微一晃,脑海里片刻的空白,随后无奈的静下心来。
      褚祖玉和褚祖勤也终于安静下来,身上的冷汗浸的自己冰凉。孟宗德宣了九王爷觐见,宗坤一身骑装,风尘仆仆,一进门,看到了一屋子的人跪在那里。
      “皇兄,这是……”宗坤不解的问。
      孟宗德站起来,关切的问:“九弟,你去哪儿了?”
      宗坤拱手道:“回皇兄,臣弟上山狩猎了。收获颇丰,今早刚猎的棕熊,特进献给皇兄。”
      孟宗德走过去,上下打量了一下宗坤的行装,果然在衣角处有些动物的血液,宗坤见他在看自己,他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自己这一身衣服,“请皇兄赎罪,臣弟得了这棕熊,一心往宫中赶。这一身骑装在皇兄面前失礼了。”
      “无妨,你怎么也不命人说一声,让朕和母后好找。”孟宗德将手放在宗坤的手臂上。
      “三日前臣弟天未亮就出发了,一时兴起,也忘了该嘱咐一声了。”宗坤忙道歉。
      孟宗德说:“怎么你府中的人都不知道你去哪儿了,也说你一夜未归。”
      孟宗坤看了褚炎宇一眼,生气的说:“还不是皇兄的宠臣,褚炎宇。”
      众人一愣,孟宗德饶有兴趣的问:“哦?这是为何?”
      孟宗坤说:“回皇兄。前几日我就听说距离京都不远的深山出现棕熊,臣弟就想去狩猎。上次皇兄赏了臣弟新酿的梅花酒,臣弟不日将大婚,也会繁忙,想趁着这几日闲暇,去找褚炎宇喝酒。这不就去了褚家,谁知这褚炎宇称病不喝。臣弟看着他气色不错,就想让他陪臣弟多喝几杯,这个滑头甚是无趣,怎么劝都不喝。臣弟一时生气,就一个人喝了不少。谁知,第二天醒来,这家伙就将我送去深山了。”
      “居然有此事?炎宇,是你将九送出了京都?”孟宗德显然已经相信了孟宗坤的话,但是褚炎宇送他去深山,他还是不相信的,一听就是孟宗坤的戏言。
      褚炎宇直起身来,“回皇上,微臣只让九王爷的随从送他回府,并未嘱咐别的。”
      孟宗坤一笑,“你这狡诈的家伙,是、你是让人送本王回府,你可知道本王醉酒发疯。皇兄……”他对孟宗德说,“皇兄不是不知道臣弟的德行,从褚家出来,臣弟听随从说,臣弟就在马车上开始闹腾,非要连夜进深山,身边的人不肯,臣弟就要杀人。随从们都无法,值得连夜进了深山,骑装和弓箭还是后来派人回来取的。”
      他指着褚炎宇生气的说:“你就不会让我在你家借宿一晚,吝啬的滑头。你可知道连夜进山,本王冻的都生病了。”
      “都是微臣的疏忽,还请皇上王爷赎罪。”褚炎宇急忙认错。
      孟宗德看到孟宗坤说的言辞凿凿,不相信也难。起码他回来了,首先否定了他和高太后的猜测。所以,此事也算告一段落。他哈哈一笑,“你们二人的恩怨,朕不好评判。改日朕设宴,让你二人较量一番。九弟既然安全回来了,还猎了棕熊,快带朕去看看。三位褚爱卿也累了,速速回府休息吧!”
      褚炎宇感觉后背发凉,他没想到孟宗坤会回来,总感觉自己没有信错了人,宗坤果然有帝王之风。
      “那么看到我们送走宗坤的,应该是二房的人。”我皱着眉头说。
      褚炎宇揉着眉心,“应该是二房没错,二叔显然是告诉了三叔九王被我们送走的事情。他们发现九王失踪,然后就以为我们密谋送九王出走。所以他们才一起去皇上那儿告发我。这次也是我疏忽了,没想到二房三房将我盯得这么紧。”
      “我也没在意,上次宗坤到静肃居找我,就让储君茗发现了一次,我还这么不警惕。”我自责的说。
      “对了,宗坤怎么回来了?”我突然想到宗坤,他……
      褚炎宇无奈的说:“我也没有机会和宗坤说的上话,而且今后我们见面也不能在褚家了。我必须和宗坤疏远,否则他和我都会有生命危险。我想,宗坤应该是早上发现我们将他送出了京都,他终究放不下负担,离我们而去,所以才故意在外逗留几日,并且派人回来取了骑装和弓箭,营造了一个出城打猎的迹象。然后三天之后再回来,这样就不会让人怀疑了。或许我们认为他离开是好的,但是作为一个男人,他不能选择逃避。若是我,我一定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和我并肩作战的伙伴。”
      我点点头,“只是这样,我总感觉对不起宗坤。毕竟如果没有我的出现,他可能会安度这一生。”
      “你真的这么认为?高太后和皇上无时无刻不在监视他,宗坤若想安度一生,只能醉酒装疯。这样的人生,你以为宗坤会快乐?”褚炎宇说。
      “那今后怎样见面?”我问。
      第三十一章
      褚炎宇正要说话,马车突然被什么撞了一下,让我和褚炎宇撞了个满怀。我急忙从他身上坐起来,问舒平,“外面怎么了?”褚炎宇一脸笑意的看着我,我瞪了他一眼,没有理他。
      舒平说:“车夫一夜没睡,有些累了,不小心与迎面来的马车撞在了一起。
      “人都没事吧!”褚炎宇问。
      “都没事,只是对方的马车被撞坏了。”舒平说。
      褚炎宇一听,让我在车里坐着,自己走下了马车。我隔着门帘听到了他与对方的谈话,对方说话的是个女子。
      “这该怎么办?姑姑还在寺庙等我,时辰过了解签的先生就走了。”听说话的声音,非常耳熟。
      褚炎宇说:“姑娘对不起,若姑娘有急事,在下立刻派人送姑娘赶去。这里的事情请姑娘留下家奴来处理就好。”
      “来不及了,你家的车夫是怎么驾车的。”传来另一个女子的声音。
      我揭开门帘,便看见了一脸焦急的丁斐萱。已经面对面,我不能再逃避和她见面,便硬着头皮走下了马车。
      “就让这位小姐坐我们的马车走吧,哥哥不是要吃早饭吗,我们不赶时间。”我没有看斐萱。
      褚炎宇看着我,“可是你……”
      我按住他的手臂,“我们有错在先,就让这位小姐坐我们的马车吧!”
      褚炎宇点点头,对斐萱说:“若小姐不嫌弃,便乘坐在下的马车吧!在下褚炎宇,这位说我的……”
      “妹妹。”我说。
      “还请小姐留下住址,在下会将新的车马送到府上。”褚炎宇说完,我看到斐萱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我就知道,很少有人能够抵挡褚炎宇的魅力。但是斐萱没有看我,看来丁世伯并没有将我在褚家的事告诉斐萱。这样也好,斐萱向来无拘无束也不太擅长掩饰情感,让她不知道现在的我是储君肃,对她也是一种轻松。
      “那就请这位公子送到丁府吧!”说话的是斐萱身边的丫头。
      斐萱有些腼腆,然后笑着说:“既然公子这样诚恳,我也原谅你家的车夫了。马车暂借一下,改日奉还。”说完后上了马车,她从车窗上探出头来,看了我们一眼,然后笑着回到了车里。
      “是你丁世伯的女儿。”褚炎宇说。
      我还沉积在刚才斐萱看褚炎宇的眼神当中,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他碰了碰我的手臂,“想什么呢。”
      我摇摇头,“没什么。哥哥,吃点东西吧,我饿了。”
      他拉着我的手,“没人的时候你叫我炎宇不好吗?”
      我急忙抽出来,四下看了一下,“这叫没人的时候吗?哥哥,这是大街上。”我小声说。
      储炎宇笑了,然后说:“好那就在家里的时候吧!吃饭去。”
      我跟在他身后,有种莫名的温暖。
      老太太近日好久没见二夫人了,储君茗来请安的时候只说二夫人不舒服,别的也闪烁其词的说不清楚。老太太便问我,这是怎么回事。
      “肃儿,你们一个院儿的住着,你可听到你二婶房里有什么话传出来。”老太太说。
      我给老太太盛了粥,说:“也没见二婶请郎中,倒是白天二婶也是房门紧闭的,我还见有作法的道士从二婶房里出来,别的也没什么。”
      老太太一听作法,就慌了,“她又干什么?这去年刚闹了一出,今年又闹。肃儿,随我去看看。”
      我说:“祖母吃了粥在去吧!”
      “不吃了,快要是外祖母的人了,还这么闹。”我急忙扶着老太太,往静肃居去了。
      一进二太太的前厅,一股浓重的焚香味,四周围还贴满了灵符,老太太不由用手帕掩了口鼻,我扶着她继续往里走,迎面碰见了正往外走的丫头。
      “你们太太这是干什么呢?”老太太生气的问。
      丫头急忙跪下,“这……”
      里屋的二太太听到老太太的声音,说:“母亲来了,快请母亲进来。”
      我和老太太走了进去,二太太披头散发的躺在床上,脸上毫无血色,储君茗担忧的站在一旁。见老太太进来急忙行礼,“祖母。”
      “你这是怎么了?”老太太走过去,坐着床沿上问。
      二夫人眼含着泪光,一脸的惊恐,小声而神秘的说:“母亲小声点,不要惊扰了神灵和那些脏东西。”
      老太太一皱眉,不耐烦的说:“你在胡说什么?”
      二夫人急忙说:“母亲,小点声。这屋里不干净,我请了法师来作法,神灵正在驱赶,不要惊扰神灵施法。”
      “老二家的,你去年就说你院里不干净,才搬来了静肃居。现在怎么又说这里不干净?我看你还是找个正经郎中,是不是你得了什么癔症。”老太太说。
      “母亲,真的,真的有鬼。已经连着三个晚上了,我看到一身白色的女鬼在我的窗外站着,她吐着舌头,满脸的血……母亲,别提多吓人了。”说着她缩在老太太怀里四处张望。
      老太太问我,“肃儿,你可听到院里有动静了?”
      我摇摇头,“我每日都是喝了安神汤睡下,并没有听到什么声响。”
      “那茗儿呢?”老太太问。
      储君茗说:“我一开始也是以为母亲得了癔症,让母亲请郎中。可是母亲不肯,我就陪了母亲一夜。祖母,母亲说的不错,我也是亲眼见了才信的。”
      “可是你这样弄得乌烟瘴气的,传出去让人笑话。堂堂贵府夫人,在家里作法驱鬼,实在好笑。赶紧命人将这些东西给我摘了……”老太太还没说完,二夫人央求着说:“不可啊母亲,您这是要了我的命啊。”
      老太太也拿她没办法,“我会派郎中来给你瞧瞧”说完之后就带着我离开了。
      听说郎中来看过之后,说她只是精神不济,并没有其他的病症。只要多走动,作息正常,便没什么大碍。
      可是这位二夫人,成日里疑神疑鬼的,几日下来身体消瘦,面无血色。赵府的老太太七十大寿,作为亲戚的褚家,全家都得出动。老太太身体微恙,备了厚礼,让我一起带去。二夫人本意是不去,可是褚君莹让人送来口信,务必让自己的母亲前去。想来,这位赵家二夫人日子不是很好过。
      褚炎宇本身懒得应酬这些东西,听说老太太让我去送礼,他就要跟着我一起去。
      “本身你也不参加这些场合,骤然出现,惹人生疑。”我正要出门,褚炎宇已经在静肃居门口等我了。
      他一袭墨色衣衫,站在阳光里,曾经的病容一去不回。我不明白,他为何就这么对我无微不至。其实,我真的不再相信缘分和情感,可是每次面对看到褚炎宇,我总是被他迷惑。我就开始不确定自己的想法是不是错的,是不是这世间还是有可以值得让人相信的人。
      “你在看我?认真地审视我?你被我吸引了?”褚炎宇看着我,满眼的满足和宠溺。
      我急忙收回自己的眼光,“我是说,你不用时时刻刻跟着我。”
      他并没有搭理我,让身边的伤剑去准备车马,然后示意我跟上来。舒平看着一脸无奈的我,笑了,“走吧。”她拉拉我的衣袖。我叹了一口气,跟了上去。
      赵家今日一场的热闹,赵老太太七十大寿,赵贞娜也会前来祝寿,所以赵家的防守也很严密。我坐在庭院的较为偏僻的亭子里,一个人在喂鱼。我的名声是,孤僻、自傲、冷酷、不近人情,所以也没人愿意搭理我,只是碍于郡主的身份,远远的行个礼,就窃窃私语的走开了。想到那些外界对我的传言,我也是很想笑。这么多的词语来形容我,比起当太子妃的时候更加丰富。
      那个时候我被捧得很高,从小就被京都第一美女的称号给捧着,笈矜的年纪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也都不输男子。父亲是镇北的将军,母亲是侯府的千金,哥哥年少有为,姐姐高贵大方,我自小在这样的家世中长大。传进耳朵的都是说我如何美貌,如何才情,纵然有高玉清那样自负的人诋毁我,我也毫不在意,因为很多人都站在我这边。
      后来我成为准太子妃,那些攀附皇权的人对我更加阿谀奉承。宋淑琦、赵贞娜、赵贞源,我记得当时斐萱姐一度开始疏远我,并不是不与我交好,而是怕让别人以为自己在奉承我。但是当我真的落难之后,在我身边的人都离我而去,只有斐萱姐,她依旧记挂着我。
      “小姐。”正陷在回忆里的我,突然被舒平叫回了现实。
      我听到舒平叫我,转过头,看见斐萱姐朝我走来。我理了理情绪,尽量不要让她想到伊夕文。
      “郡主安好。”斐萱走过来,礼貌的冲我行礼。
      我站起来,笑着说:“丁小姐不必多礼,叫我君肃就好。”
      斐萱有些不自然的站着,“那多失礼啊!”
      “你我年纪相仿,本也不用这样拘谨。”我对她说,“若丁小姐不嫌弃,你我一同在园中走走吧!”
      “郡主叫我斐萱就好。”她开心的说。斐萱姐,你还是这样的善良。
      我和斐萱并肩走在赵家的园子里,这样的情景似乎很久没有了。斐萱跟着丁世伯去了南疆,我们两三年才见一次。
      “我看你一个人坐在亭中,便问了别人你是谁。才知道,你就是那日在街上遇到的褚家大小姐。那日你女扮男装,今日这样的打扮我还真是一时认不出来了。”斐萱笑着说。
      我说:“那日真是不好意思,险些让你误了事。”
      “没有,还要谢谢你大哥。”说到炎宇,她有些羞赧。
      “斐萱刚回京都不久?”我问她。
      “我随父亲一直在南疆,如今年龄大了,太后恩典,让我与母亲弟弟回来。一则是为了议亲,二则家中的弟弟也可考取功名。”斐萱不好意思的说。
      我笑着说:“太后仁慈。只是议亲还是要谨慎些,斐萱不能因为年龄而去议亲,还是要遇到一个值得托付的人才好。”
      斐萱感慨的说:“君肃说的不错,女子这一生能够依仗的不过是男人。在家依仗父亲兄弟,嫁人依仗丈夫。纵然有争强好胜的心,可是也只能在深宅大院里施展。我其实并不想因为自己是女子而任人摆布,但是……”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我想她也一定是知道孟宗德让她和母亲回来的目的。不过是因为伊家的事情,孟宗德需要让那些重臣的家眷在京都,好任他控制。
      “你有这样的心性是对的,何必非要依仗男子。听说斐萱文武双全,若为男子,一定是榜上的状元。只要自己坚守自己的信念,也就不受被人摆布。”我说完之后,她疑惑的看着我。
      我没看她,继续往前走。斐萱说:“第一次和君肃聊天,就感觉非常投缘,不知为何,总感觉你和我的一个密友很像。”说到这位“密友”她脸色一沉,眼睛闪烁着光芒,似乎有泪水。
      “你可知道伊夕文?”她突然这样问我,我惊异的看着她,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第一次见我,就说这样敏感的问题。
      我四下看了一下,“斐萱,还是慎言。加之我是太后义女,你也不是不知道,斐萱你怎能如此大胆?你知道你的鲁莽,会连累丁世伯……”
      “你说什么?”斐萱听到“丁世伯”三个字,疑惑的看着我。
      我急忙解释,“我是说丁将军。”
      斐萱似乎很不在乎,“你是太后义女如何?若你去太后面前告状,大不了给我一个枉论叛臣的罪名,罪不至死,将我发配出去更好。”
      “斐萱!不只你自己,还有很多家人。总之,以后你还是不要提到那些朝廷忌讳的人和事。”我握着她的手。
      她点点头,“不管怎样,谢谢你,你我第一次交谈,你便这样劝说我,我便知道你是个善良的人。这么说你也知道伊夕文,她很漂亮也很善良,我们一起长大,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一夜之间就那么死了,我都没有见过她最后一面,她就死了。”说着眼泪悄然流了下来。
      我给她擦了擦脸颊,“不要让人看见,我不认识伊夕文,只是听说她是当今皇上的发妻……”
      “发妻?谁顾忌过夫妻之情……”斐萱愤怒的说。
      “好了,斐萱还是没有记住我的话。不说伊夕文了,赵家的园子修的不错,我陪你逛逛。”我挎着她的胳膊,往前走着。
      斐萱鄙视的说:“还不是搜刮百姓的钱,修了这样奢华的园子,就差和皇宫比肩了。”
      我看了她一眼,无奈的摇摇头。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还真是不假。荒蛮之地来的丫头和这寺庙里出来的姑子,倒是能玩的到一块。”
      我们迎面走来了高玉清和赵贞源,说话的是赵贞源,一脸的尖酸刻薄。“见到九王妃还不快行礼。”
      斐萱正要发脾气,我按住她,对她摇摇头。然后说:“目前本郡主的身份似乎在两位之上。”
      第三十二章
      听到我这么说,高玉清不高兴了,“你是个什么东西,勾引九王不成,现在又来摆什么郡主的架子。”
      “还请高小姐慎言,下月大婚,若这样的粗鄙言语传到九王爷的耳朵里,怕是对你这位未来的九王妃降低好感。”我看着她说。
      高玉清依旧不服气,“哼,那又怎样,下月进入九王府的是我高玉清。奈何你怎样喜欢九王爷,终究进不了王府。小贱人,你以为你蒙蔽的了太后,就能蒙蔽我,你就是一个想要飞上枝头的野鸡,白日做梦。”
      “胡说八道,你这个人怎么说话这样难听。还九王妃呢,我看九王爷娶了你才是倒了八辈子霉。”斐萱生气的说。
      听到斐萱这样说,高玉清气急了,直冲过来,抬手就要打斐萱,斐萱有些功夫,一个闪身就闪到了一边,让高玉清扑了个空,险些摔倒。
      斐萱将我护在身后,得意的看着高玉清,赵贞源急忙过来扶她。
      “你这个野丫头,算个什么东西。你这么护着这个小贱人,有什么企图?哦……”高玉清讥笑的看着斐萱,“刚才在前院,我就看你偷偷的看褚炎宇,想必你是想要做她大嫂吧!”
      高玉清说完之后,赵贞源的脸色就不好看了,愤怒的看着斐萱,恨不得吃了她。斐萱是个女孩子,听她这么说自是羞愧,生气的就要上去跟她理论。我拉住她,走到高玉清面前。
      “真是好笑,你等了九王爷这么多年,一度差点当不成九王妃,你怎么好意思说别人。若不是太后娘娘垂怜,你以为你能嫁给九王爷?太后娘娘如此仁慈宽厚,你怎能让太后娘娘蒙羞?高小姐,你是皇亲国戚,应该注意自己的言行。一会儿野鸡,一会儿小贱人,这是一个大家小姐该说的话吗?”我看着高玉清,说的她哑口无言。
      赵贞源想要上前争论,被高玉清拦了下来,“不要跟这种人多费口舌,降低身份,我们走。”
      我和斐萱目送她们离开,刚走几步,赵贞源突然弯下腰似乎是在呕吐。我听到高玉清说:“还是请太医看看,你这样已经七八天了。”赵贞源擦着嘴,摇摇头,说自己没事。
      看赵贞源的样子不像是生病。
      我正想赵贞源的事,斐萱焦急的对我说:“君肃,刚才高玉清说的……我……只是……”
      我笑着说:“无妨,我哥哥英俊潇洒,京都很多小姐都心仪于他,你这样开朗善良,当我大嫂也不错。”
      听到我的话,舒平不开心了,噘着嘴,急急的说:“不行!公子有喜欢的人了。”
      斐萱看了舒平一眼,然后有些失望的看了看我。我说:“舒平,不得无礼。”
      “奴婢才没有无礼,还是早早的让丁小姐知道,免得会错了意,到时候都说不清楚。”舒平说着,有些埋怨我的意思。
      我说:“斐萱莫见怪,这个丫头被我惯坏了。”
      “无妨。舒平姑娘这样说,想必褚公子的这位心仪之人她是知道的,所以也不失是件好事。”斐萱语气里有些失落,但也释然。
      其实,如果斐萱能够嫁给褚炎宇也不错,这样我也放心。我的一句话,惹得舒平不依不饶的,直到宴席结束,她还是嘟着嘴,不想跟我说话。
      一进家门,褚炎宇非要送我回静肃居,舒平和伤剑跟在我们身后,褚炎宇看了一眼舒平,小声的问我,“今日舒平怎么了?”
      我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笑着说:“没事,改日请哥哥给她找个婆家,她就没精力管着我了。”
      褚炎宇一听,不明白我的意思,还没问呢,舒平就更不开心了。
      “小姐说的是,奴婢就应该不管您。等到丁家小姐恨你,公子伤了丁家小姐的时候,小姐再追悔莫及的时候,小姐就想到该早些把事情说明白了。”舒平牙尖嘴利。
      她的话让褚炎宇一头雾水,我看着褚炎宇疑惑的眼神,急忙说:“没事没事,我得罪了舒平姑娘,哥哥不必理会。你早些回去休息吧,我和舒平先走了。”
      不等褚炎宇问个明白,我就带着舒平快步的走了。
      舒平照例给我梳洗,只是不曾说话。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也是噘着嘴,一脸的不开心。
      我说:“不要不开心了,以后我不会再给褚炎宇牵线了。”
      舒平听我这么说,脸色好转了不少,“小姐,奴婢是斗胆了。可是若丁小姐知道公子心仪之人是你,到时候谁也说不清楚啊!别人也就罢了,丁小姐是您的好友,这样的误会会让你们疏远。何况,公子非你不娶,若知道你还在背后给他牵线,他伤心不说,一气之下要带你离开。你不是不知道公子的脾气,只有你能降服他。你也不要激怒他,逼他娶了别人,这样只会害了公子。”
      哎,我又何尝不知道,舒平说的这样通透,我也是知道她对我好。只是我是不可能嫁给褚炎宇的,无论是身份还是遭遇,我都不能嫁给褚炎宇。
      “我知道了。”说完之后,我躺在床上。
      “是吗?奴婢看您还不知道。”舒平摇了摇头,端着脸盆走了出去。
      从赵家回来,二夫人病情加重了。赵维新新婚之后,不出百天就纳了两房姨太太,更是收了褚君莹的陪嫁丫头。这让褚君莹羞愧不已,但是却也不敢发作。只能做出一副贤妻的模样,赵维新对她倒也不错,给足了正妻的派头。这也全都依仗褚家的势力,和褚君莹的贤惠。
      她对待赵维新的妾室们无一不和蔼可亲,更隔三差五的赏赐东西。赵维新之前宠爱的一个小妾,本想着给褚君莹一些下马威,可是褚君莹就是有手段将那个小妾降服。那小妾日日到褚君莹的院子里闲聊,出谋划策,帮着褚君莹打理院里的事物。前几日那小妾病了,褚君莹日日探病,派了人日夜伺候。可是这病是越伺候越严重,听说就这几日的事了。
      舒平说:“那王姨娘的孩子刚两个月,可怜了早早的没了生母。”
      “想必现在养在褚君莹膝下吧。”我喝了一口茶。
      “恩,赵维新的庶长子,褚君莹自是好好的养育。”舒平说。
      “对了。”舒平突然想起什么,“褚君莹给二太太请了作法的道士,听说明日来作法。”
      我点点头,“行,明日我们也去看看,叫上老太太。”
      第二日,我扶着老太太去了二太太房里,老太太本是不愿来,我说毕竟二太太病重,老太太若不来关心一二,也说不过去。
      老太太说:“宫里的太医也来了,郎中我也给她请了好多,可是你这个二婶就是偏信法师。”
      “祖母,二婶病重,想要怎样就由她吧。您过去问问,孙女替您看着,您便回去休息就是了。”老太太听我这么说,也不再说话,只是一脸不耐烦的进了二太太的院子。
      房外一个道士模样的人正在施法,嘴里默念着什么咒语。法台上放着各种法器,道士正站在法台前走来走去。二太太一脸虚弱的坐在椅子上,黑眼圈严重,嘴唇发白,储君茗和褚君莹站在两旁。
      看到老太太来了,二夫人正要起来,老太太说:“不必起来了,你有病在身,还是歇着。”
      “谢母亲。快给老太太拿椅子。”二夫人说。
      我站在祖母身边,看着那法师闭眼睁眼的走来走去,感觉甚是可笑。不一会,他烧了一张灵符,脸色难看起来。
      “敢问夫人,现在所居住的院子是谁的?”法师皱着眉头。
      二夫人想要说话,可是身体太虚,一着急就呛了一口。储君茗说:“自然是我们的院子,法师是什么意思?”
      “小姐请看这张灵符……”他用手指着桌上的灵符,呈现黑色,“什么意思?”褚君莹问。
      “灵符若显灰白,那自是小妖作怪不足为据。可是此刻灵符显黑色,证明这院子里的东西道行极深,不好安抚。并且,这院子没有正主压着,这妖孽不好制服。贫道看着夫人住着主屋,本不该出现这样的状况,所以才会这么问。卦上显的是,鸠占鹊巢的意思。”法师说完之后,二夫人的脸色就难看了。褚君莹和储君茗对视了一下,储君茗说:“法师的意思是……”
      “这院子,二夫人怕是压不住了。”法师说完摇了摇头。
      二夫人一下机灵了,“母亲,眼看着一年之期也要满了。我们还是搬回西苑住吧,茗儿莹儿,速速收拾东西。”
      “这么着急?”老太太惊讶的问。
      “若这位夫人不尽快搬走,怕是会有性命之忧。”法师说。
      褚君莹和储君茗点点头,扶着二夫人起来,就要回房。法师突然拦下了储君茗,“小姐,您印堂发黑,身上可是有什么脏东西。”
      储君茗生气的说:“法师什么意思?我身上怎么会有脏东西。”
      法师脸色晦暗,褚君莹急忙说:“二姐,这位法师是我从三清观里请来大师,别人轻易是请不到的。”
      “可是……”储君茗不服气,“贫道的意思是,小姐身上有不属于你的东西,这东西戴久了会有损寿命。”
      听法师这么一说,储君茗下意识的摸了一下头上的玉簪,然后看了我一眼,“谢法师,我会注意的。”
      闹了这么一出,二房一家当天就帮出了静肃居,让我清净不少。舒平派人收拾主屋,准备让我搬过去。在储君茗原来的房间,发现了整盒的首饰,舒平收了起来,送到我面前。
      我打开盒子看了看,“终于物归原主了,都放到库房锁起来吧!找个时间,都给君肃随葬吧!”
      舒平一愣,“再将坟墓打开,对大小姐也是不敬,您做了这么多,这些东西本该就是您的。”
      我一笑,“这些东西本来就是褚夫人给大小姐的嫁妆,我怎能乱用。先放起来吧,等问过褚炎宇再处理。”
      舒平点点头,拿着东西去了库房。
      中午的阳光非常充足,我半躺在椅子上晒太阳,听到有脚步声,眯着眼睛看见褚炎宇走了过来。
      “将人都赶了出去,太阳晒的也舒心不少吧!”听他说话,我坐了起来。
      “你怎么有空过来。”我将新作的糕点拿了一块递给他。
      他接过去,轻轻咬了一口,可能有些甜腻,我又给他斟了一杯茶。
      “那道士收了你多少钱,说的天衣无缝,连我都险些信了。”他喝着茶,温柔的看了我一眼。
      我一笑,“一切金银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就是苦了舒平,连日来不是扮鬼就是下迷香的,好几夜没睡好了,今日我让她好好休息休息。”
      “怪不得没见她在这里伺候,你们主仆也是受累了。”他顽皮的看着我,一脸的阴险狡诈。
      “今天来是告诉你一件事。”炎宇说,“前日朝上,赵家被议政大臣参了。你之前不是说赵贞源有北义国的首饰吗,我派人调查了一番,果然,赵家将盐巴贩卖给北义国,换取钱财。”
      “赵家好大的胆子。”我皱着眉头。
      “但是苦于没有证据,我也不敢贸然行动。就在半月前,一直监视赵维东的暗卫发现了他和北义国来往的书信,近期会有一批盐巴运往北义。三日前,我约议政大臣司空大人品茶。这位司空大人刚正不阿,听不得对朝廷不利的事情。特别是这样的皇亲国戚,他更是丝毫不留情面。我只是说最近市场上的盐巴价格似乎抬高不少,他就听到了耳朵里。马不停蹄的就开始着手调查此事,我算好赵维东这批盐巴运走的时间,让司空大人抓个正着。就在边境,将那批盐巴拦了下来。”褚炎宇说完,我佩服的看了他一眼。
      我说:“你果然阴险狡诈。现在什么情况了?”
      “有你这么夸赞人的吗?”褚炎宇说,我笑笑。
      “现在赵维东暂时收押了,碍着赵贞娜肚子里的那位,皇上正在思量该怎么处理。按律这是当斩的罪名,赵贞娜已经昏厥数次了,赵家也已经乱成一锅粥。四处花钱打点,高太后称病不出,只说按律法执行,明摆着是让皇上严惩。现在赵家应该要找替罪羊,将赵家撇清。”褚炎宇担忧的说。
      第三十三章
      我说:“不是有书信吗?”
      “书信是代笔,赵家完全可以说是被人陷害。”褚炎宇说。
      我看着他说:“当年宋淑琦模仿我的字迹可是非常厉害的。”
      褚炎宇心领神会,笑着说:“可是宋淑琦死了。”
      我白了他一眼,“听说你的书法了得。”
      “谁要得罪了你,肯定是死无葬身之地。”
      “彼此彼此。”我和他相视一笑。
      之后,暗卫从赵维东的书房里盗了书信,褚炎宇仿着赵维东的笔迹给北义国的国主写了一封信,然后又放回了赵维东的书房。赵维东的书房里有一个暗格,这个暗格里只是放了一些银票和账目,这封信被悄然的塞到了里面,不会被人发现。
      赵维东被捕的第四天,司空大人主张搜查赵维东的住处。赵贞娜死活不同意,可是孟宗德刚登基不久,断然不能为了一个女人就失了民心。赵家自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也细细询问了牢里的赵维东,确定书房里没有什么忤逆皇上太后的罪证,所以他们并不担心搜查。
      从宫外传入消息,赵贞娜便安静不少,胸有成竹,哭着喊冤,并且告诉孟宗德搜查便是,因为他们赵家问心无愧。
      那封信件就在一个明媚的午后,被司空大人搜查出来。赵家一院子的人目瞪口呆,慌不择神。我坐在马车里,看着从赵家浩浩荡荡的出来的禁军,心中五味杂陈。那夜,从我家出来的是不是也是这些人?
      “小姐,今日馨妃寿辰,我们还是要尽快进宫。”舒平催促着,我点点头。
      在赵家遇难的当口,孟宗德居然给馨妃办寿宴,可见这位馨妃定然是得宠的。只是她明知道,我是参与了害她堂姐的人,怎么连我也邀请在内,这让我很费解。
      来到馨妃所在的颐庆殿,来的女眷已经不少。馨妃身边的宫女过来迎接我,带我去馨妃面前。
      “参见馨妃娘娘。”这位馨妃长相一般,但是却有一股清丽脱俗的气质。听说孟宗德也甚是宠爱,赵贞娜怀孕之后,留宿最多的便是颐庆殿。
      “快快免礼。”馨妃笑着说。“静宁郡主能够来,本宫甚是开心。”她热情的拉着我的手。
      我不失礼仪的笑着,并没有什么能够进行的话题。
      “郡主是从太后宫中过来的?”馨妃让我坐下。
      我点点头,“给太后请过安之后,便急忙赶了过来。”
      一时她也没什么话要说,我俩也就看着园里的小姐们赏花的画面。
      “娘娘,皇上马上就要过来了。”馨妃身边的宫女过来传话。
      我站起身来,馨妃却说:“静宁郡主闭月羞花之容,衣着打扮更是高贵大方,想来品味是不会差的。可否请静宁郡主给本宫挑一身礼服?”
      她这样说,我自然要遵命才是。若如今我是皇后,这些人都要跟在我的身后才是。我会是个贤良淑德的皇后吗?其实我从来就不是个大方的妻子,世间没有任何一个女子会大度到包容丈夫除自己之外的任何女人。那些被称为善妒的女人,不过是想要在那个男人心中有一个唯一的地位罢了。我从来就没有善妒过,或许是因为我并没有真的那么爱孟宗德,又或许我的身份和家世必须让我做一个大度的妻子,这样才配得上我的身份才对。可是我从来没有开心过,从赵贞娜进到太子府之后,我就没有开心过。
      舒平跟在我身后,我们随着馨妃进了她的寝殿。刚进门,她让侍女们都退了出去,然后对我说:“本宫有话想对郡主说。”我对舒平一点头,舒平退出了门外。
      “坐。”馨妃说着,自己坐了下去。我屈膝谢过,然后也坐下了。
      馨妃看着我,没有了之前在花园的温婉,换上了另一副阴狠的面容。
      “静宁郡主,明人不说暗话。今日本宫特意邀你前来,有些事想要请你帮忙。”听她这么说,我心中一愣,她找我帮忙?怕是没安好心吧!
      我不失礼貌的说:“娘娘此话真是折煞君肃,君肃一个闺阁女儿,怎会有事能够帮得上娘娘。”
      她微微一笑,“郡主真是谦虚了,从赵贞源嫁给那个傻子,到郡主在宫宴上舌战北义使者,最后是我那不中用的堂姐丧命,这些不都是败静宁郡主所赐吗!”
      我面不改色,心中也已是有些佩服她。我已是尽量避开与自己有关,很多人都只知道我舌战北义使者,但是其他的事情只知道我是被人陷害。而今日,却被她看破。
      “馨妃娘娘此话何意?君肃不明白。”我装傻充愣的坐着。
      “呵呵,你不愿说,本宫自然也不会去再问,但是你也不要拿本宫当傻子,有些事本宫还是清楚的。本宫邀你来,是因为你与本宫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她对我说。
      而我,并没有急着追问,“共同的敌人”我还真想听听她的敌人是谁。
      馨妃见我不说话,只是疑惑的看着她,她不屑的一笑,说:“这个共同的敌人,便是如今这皇宫最得宠的女人,赵贞娜。”
      “君肃实在不明白馨妃娘娘在说什么,皇上马上就过来……”不等我说完,她就打断我,“静宁郡主,你听本宫说完再做选择也无妨。”
      说着,她缓缓站起身来,我也跟着站起来,她背对着我说:“只要你帮本宫除掉赵贞娜,本宫便会给你你想要的。”说完转过身看着我。
      一时间,她引起了我的兴趣,我想要的?她知道我想要什么?我说:“娘娘为什么选君肃?”
      “很难猜吗?因为你狠毒,因为你也想要赵贞娜的命。”她笃定的说。
      “君肃为什么想要贵妃娘娘的命呢?”我很想听听她的解释。
      她狡黠的笑着,“若赵贞娜死了,你便能进宫为妃,不用受赵贞娜的威胁。”
      我愣了,她以为我想进宫,本来以为她是个聪明人,现在看来也不怎么样。
      “怎么本宫说的不对?满宫里都知道,皇上与你单独聊了半个时辰,本来圣旨就要送到褚家,可是因为赵贞娜忌惮你进宫争宠,更以肚子里的龙胎相要挟,最后送到褚家才是太后的懿旨。”馨妃这个蠢货,居然听到的是这个版本。孟宗德是个非常执拗的人,赵贞娜不想要让我进宫,他便偏让我进宫,孟宗德才不会听赵贞娜的。宋淑馨因为清丽而得宠,想来也应该了解孟宗德,可是在这件事上怎么就糊涂了。对了,应该是赵贞娜传出来的,为了显示自己是多么得宠的伎俩。
      我微笑着,“馨妃娘娘,君肃与皇上的谈话虽然是与我进不进宫有关,但是却也不是如您所说的那样。皇宫不是每个人都向往的地方,君肃就是那个人。至于您跟贵妃娘娘的恩怨,君肃并不感兴趣。只是,前些日子见了赵家二小姐,哦,现在是高家的三夫人,生活似是很甜蜜。所以您说是君肃害了高夫人,君肃实在不敢担此罪责。高家公子心似孩童,想来成亲后痊愈了也未可知。所以,馨妃娘娘还请准备接驾吧!君肃告退。”
      从她的寝殿出来,舒平一直在焦急的等待,生怕我会有什么意外,我冲她摇摇头。“礼送到了,我们回去吧!”舒平扶着我,然后我俩一起往宫外走去。
      赵家的案子,近几日一直是朝堂上的热议。这件事情,若仅仅是利用管制,贩卖私盐也不会这样严重。最重要的是,赵家将盐贩卖到了北义,所以很多事情也就延伸了。虽然赵维东已经非常谨慎了,但是那些书信是他未曾料到的。孟宗德登基后的第一个重要案件,涉及通敌叛国的罪证。官员们更是各种的说辞,有为赵家开脱的,也有上奏严惩的。
      今日,褚炎宇下朝回来,将孟宗德的旨意说与我听。
      “赵维东判决了。”他看着我说。
      我问,“怎么判的?”
      “斩立决。”
      一口气从我胸口呼出,褚炎宇说:“这次赵家只能舍了赵维东,因为如果案件再继续延伸,恐怕这通敌的罪名又会提出来。所以,赵家老爷忍痛,在殿前哭诉,大义灭亲,请求皇上判处赵维东,斩立决!”
      “这赵老爷是以大局为重,只能舍弃……不对,我怎么感觉他不能这么轻易的就让赵维东死啊!”我对褚炎宇说。
      “你的意思是?”褚炎宇若有所思的说,“偷梁换柱!你的顾虑是没错,我立刻派人监视赵维东,若在狱中有什么变化,立刻斩杀。”
      我点点头,“啸儿最近怎么样了?”
      褚炎宇笑着说:“送来的口信,说啸儿恢复的不错,大概再有半年的时间就能痊愈了。只是说话还不是太好,这还需要长久的调教。”
      “那就好,啸儿也是有福气,遇到了你这样的好人。”我说。
      他将脸凑过来,“是我有福气才对。”
      我往后坐了坐,喝着茶不接他的话。伤剑走了进来,“公子,九王爷来了,在炎日居等您。”
      “你与我一同过去吧!”褚炎宇站起来。
      我谨慎的说:“不是说今日不能在褚家见面吗?今日他怎么来了。”
      褚炎宇说:“无妨,后日他便要大婚,皇上命我给他操办,他过来询问也是应该。”
      我这才舒了一口气,与褚炎宇一同往炎日居去。储君茗对我们的监视,如今也被伤剑挡了出去。炎日居和静肃居被围的密不透风,谁也不会看到和听到任何人和事了。
      几日不见,宗坤消瘦不少,一进门他就一脸的疲倦和颓废,我走过去,“宗坤,你还好吗?”
      他抬起头看着我,“不用担心,我没事。君肃,你将我送走,你以为我会安心的生活吗?”
      褚炎宇让我坐下,然后给宗坤斟了一杯茶,“君肃也只是想让你自由罢了,可是我也明白,男子汉大丈夫,怎能苟且偷生。”
      “你这个家伙总是让我厌恶,因为你总能说中我的心思。好了,你们也无需担心,不过是娶一个本王不爱的人,放在家里当菩萨供起来就是了。这样的隆恩,别人想攀附也是攀附不上的。本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才走到哪里呢!”似乎经历了这次事件之后,宗坤成长了,听到他的话我很心疼,说不出来的心疼。
      褚炎宇看了看我,也许是因为我眼底的忧愁被他看了出来,或许是因为我闭口不言让他有所察觉,他醋意的问我,“心疼了?”
      宗坤听到他这么说,笑着对我说:“能够让你心疼我也值得了。”
      褚炎宇一脸的鄙夷,瞪着他那双迷人的眼睛看向我。我并未理他,他也二十几岁的人了,若平常人家孩子也是上学堂的人了,怎么他在我面前还是如此顽劣。
      “既然决定了要怎么做,那就面对吧!但是宗坤,娶高玉清进门,你也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高玉清是钟情于你的,自然不会做伤害你的事,但是她从高家带来的陪嫁随从,可能会有高太后的眼线。”我看着他说。
      “君肃说的没错,九王要时刻警醒才是。”褚炎宇说。
      宗坤点点头,“这点我也想过,所以王府里已经做好了部署,有人暗中观察,而我只需要做那个懒散王爷就好。”
      “难为你了。”我就是看他这个样子很难过。
      “没什么难不难为,你在褚家安心就好。今日来就是为了让你和褚炎宇安心,我没什么事。逗留久了反而让人怀疑,我先走了。”宗坤说完就走了。
      我站在门口看着宗坤的背影,一时不知该怎么办。突然我感觉肩头暖意袭来,褚炎宇将手放在我的肩上,“不必担心,宗坤是个沉稳的人。”
      抬起头看着褚炎宇的侧脸,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我感觉这一幕像是很遥远的一个梦。一个让我不想醒来的梦境,但是又不能奢望的梦境。其实,很多时候我想要将孟宗德从我的生命里抹去,但是却永远也剔除不掉他在我生命中的痕迹。那是我生命里的黑暗,我无法忘掉。
      第三十四章
      褚炎宇带给我的,说不清,似是很近又从未见过。他的字迹,他的画卷,那么的熟悉又那么的陌生。因为我从来不知道,在我生命里还会出现这样一个对我无微不至的人。他总是那样护着我,却又不去说出来,这让我很内疚,也很安心。只是我真的无法承诺什么,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愧疚。
      我正在发愣,直到感觉到一阵温暖的呼吸朝我靠近,我就看到褚炎宇的脸已经来到我面前。我急忙推开他,手忙脚乱的从炎日居走了出去。
      “小心脚下。”我听到褚炎宇在我身后傻笑。他的出现让我手足无措……
      今日宗坤成亲,当今皇上的宠臣,朝堂上下自是都要到场,我和褚炎宇也是一定要去的。尽管这对于宗坤来说,是一场不幸福的姻缘,但是有些场面上的事还是要做到的。
      高玉清其实算来也是美丽大方的,但是可能是因为性格的原因,她的脸上总是一副尖酸刻薄相。这样的妻子放在家中,也是一件不幸的事情。古语有言,娶亲娶贤。一个女子,将来会影响家族中的三代人,乃至几代人。所以高玉清并不是一个贤德的妻子,我真替宗坤感到担忧。
      高家嫁女,天大的荣恩,高太后亲自送侄女出嫁,孟宗德携赵贞娜、宋淑馨观礼。这样的恩典,在这京都怕是又要沸腾一段时间。
      时辰也是差不多了,我怎么也找不着舒平了,外头的丫头进来传说,说舒平一早出门,至今未回。舒平身手也是不错,想来也不会有事。
      “等舒平回来,告知她我在九王府,让她过去。”我交待了一句,便要出门。
      迎面舒平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幸好没耽误小姐出门。”
      “无妨,可是有事?”我问她。
      舒平说:“小姐前几日交待的事情,我去证实了一下。”
      “可是真的?”我看着舒平,她一笑,“小姐料想的什么时候错过。”
      我笑了,边走边说:“那么馨妃呢?”
      “自然也去证实了,不知道馨妃会不会借题发挥。”舒平扶着我,我们往门外走去。
      我说:“关于赵贞娜的一切,她自然比任何人都会上心。快些走吧,褚炎宇怕是等急了。”
      我们到达九王府的时候,高玉清还未进门,褚炎宇在前厅帮着招待客人,斐萱姐拉着我去湖心亭里喝茶。
      “我本意是不来,可是母亲说礼数还是要有的。”斐萱姐对我说。
      我喝了一口茶,“丁夫人也是顾忌着丁家上下,所以很多场面上的事情还要做足。近来听说很多官家公子前去丁府求亲,斐萱姐可有中意之人?”
      斐萱姐叹了一口气,“你不提这个还好,提起这事我就无奈。”
      “怎么了?”我问到。
      “母亲看中的不过一些有权有势之人,可是这些人不是已经有妾室的,就是通房丫头不计其数的。倒也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那些稍稍正直一些的,又迂腐市侩。我也是一个也看不上,母亲着急上火也要表现的矜持忍耐。依我说,就是不嫁人也是好的。”她似乎有些烦闷。
      我笑笑,也不知该怎么劝解她。毕竟,若这样的糊涂的嫁人,对自己对别人都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都会在互相折磨中生活。
      “慢慢来……毕竟还是要自己开心。”我笑着说。
      “那你呢?”斐萱突然笑着问我。
      我疑惑的说:“我什么?”
      “你少装蒜,如此花容月貌的静宁郡主,怎会无人惦记。”她边喝茶边看我。
      “我的婚事自然是由太后做主,但是我不能嫁人。”斐萱疑惑的看着我,我将不能嫁人的理由告诉了她。
      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良久没有说话。我望着亭外有些出神,赵贞源一直在做着高贵夫人的端庄样子,突然我感觉她应该很累,这样的伪装,心里应该不好受吧!
      “君肃……”我听到斐萱在叫我,我转过头看着她。
      “你刚才的神情……我知道你告诉我不能说,可是为什么我每次见到你都会想到夕文。”斐萱的眼睛流露出些许伤感。
      我说:“夕文这个名字是忌讳的。”
      斐萱有些激动,“在我这里没有忌讳。”
      “对不起。”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伊夕文对丁斐萱来说居然如此重要。
      “无妨,我只是有些……”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可以用一个别称来代替伊夕文这三个字。”我说。
      她点点头,“过去我都叫她夕妹……”当我听到“夕妹”这个称呼的时候,我紧紧的攥着手里的帕子,努力抑制着眼中的泪水,神情必须悠然的认真的看着斐萱。
      她娓娓的说着,“那时我哥哥爱慕着夕妹,可是我的哥哥太平庸了,连我都不想夕妹嫁给我哥。现在想想,如果夕妹嫁给我哥哥,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发生。或许,我的哥哥也不会因为没有娶到夕妹而郁郁而终。君肃,不嫁人是好的,不用担心某一天会被人赶出家门。可是,倘若要嫁人,我希望你能够嫁一个良人。”
      我听她说着,脑海里浮现的是我们小时候在一起欢笑的日子。斐萱的哥哥并不平庸,只是不善言语而已。他总是很小心的跟我说话,总是站在我身后守护我。就在我与孟宗德订婚那年,他离开了人世,父亲告诉我他染了风寒,加之在战场上受过伤,身体虚弱,最后回天乏术,离开时他只有二十岁。
      命运的碾压让我们这些人痛苦不堪,我死了,终究斐萱惦记着我。我死了,宗坤挽救了我。我死了,褚炎宇……若没有救我,他会怎么做?
      “君肃。”斐萱见我不说话,叫着我。
      我回过神来,喝了一口茶,“逝者已矣,你替她活着,活出自我,她也会欣慰。”
      斐萱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只怪自己不是男子。”她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我担心的看着她,真怕她做傻事。
      “小姐,高玉清进门了。”舒平走过来。
      我扶起斐萱,前往前厅去观礼。
      如今的京都,高家是第一家族,赵家尽管想要和高家抗衡,但是这一杯羹也不是那么好分的。赵家有一位贵妃,高家却有一位太后,如今又有了一位王妃,赵家显然距离高家越来越远。本指着赵贞源能嫁一个有助于赵家的权贵,可是还是被娶到了高家,而且还是个傻子,赵家的指望也是没有了。如今又出了盐税的案子,赵家唯一能指望的也只有赵贞娜肚子里那位了,还有一月就临盆了,等到瓜熟落地那一天是公主还是皇子,这对赵家来说至关重要。
      思绪飘的比较远,高玉清的嫁妆和陪嫁自是不用多说,比起我当年的阵势只能胜出,高家真是富可敌国了。陪嫁的珠宝玉器全是佳品,就是如意也有八柄之多,未经雕琢的鸡血石、翡翠、羊脂玉等数不胜数,绫罗绸缎数百匹。车辆马匹都是侯爵家的规格,十辆有余。剩余陪嫁的丫头、嬷嬷、随从便不必多说了,人数能充斥整个九王府。想来,当年我这个太子妃还真是寒酸,高玉清此时可是出尽了风头。
      拜完了天地,高玉清被送入了洞房。宗坤应酬着宾客,谁也不知道他内心的惆怅。女眷这边,馨妃自然是坐在上位,赵贞娜有孕在身,不能过来。馨妃本来就是太后的人,她便代表了太后。赵贞源不管再怎么看不上宋淑馨,可是场面上的事还是做足的。宋淑琦死了之后,她是家中儿子辈的唯一的媳妇,她想要在高家立足,必须在场面上做足样子。
      我和斐萱在别人眼中已是另类,所以也并不太多人理会我们。我正低头出神的看着手里的酒杯,就听到背后有人在说储君肃。
      “这位郡主心里怕是不好受吧!”
      “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九王爷其实和咱们背后这位静宁郡主不清不楚,太后为了让自己的侄女嫁过来,硬是封了义女,让他们成为兄妹。”
      “可毕竟是义兄义妹,便是成婚也无妨。”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其中原有千丝万缕,不是一两句能说清楚的。”
      “是吗?倒是这位郡主花容月貌,比高小姐俊俏不少。”
      “可惜啊……家世却比不上高小姐啊!”
      听到他们窃窃私语,我心中不免有些茫然。我回来不过一年,已经被外界安排了这么多传闻,想想那时的伊夕文,应该会有更多不堪入耳的词汇吧!
      “君肃,你真的喜欢九王爷?”斐萱凑到我耳边,神秘的问我。
      我一笑,“九王风流倜傥,谁人不喜欢?只是,我更喜欢我自己多一点。”
      她被我说笑了,拿起酒杯就要给我灌酒,我俩正说笑,突然听到前面的席面骚动起来,斐萱拉着我凑了上去。
      只见到馨妃倒在了地上,赵贞源顺着台阶滚到了长廊中。宫女、贵妇们都急忙去将馨妃服了起来,赵贞源贴身的婢女也紧接着去扶赵贞源。可是赵贞源似乎伤的很重,蜷缩着身体疼痛的倒在地上,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婢女想要扶她起来,但却无能为力。
      馨妃虽然站着,但是已经昏倒在了宫女怀里,手掌中渗出了血迹。不知是谁急忙去禀告了孟宗德,他带着九王爷等人急急的赶了过来。
      看到眼前的情境,他急切的说:“快宣太医,将贞源和馨妃抬到房中。”
      听到孟宗德的命令,奴才们七手八脚的将二人分别抬进了客房,宗坤看了我一眼,我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他没有表情,恭敬的站在孟宗德身边,等待着孟宗德的旨意。
      大家都坐在外面等着太医的诊断结果,一刻钟过后,太医走了出来,跪在孟宗德面前,“恭喜皇上,馨妃娘娘是喜脉。”
      听到太医的话,孟宗德一惊,立刻关心的询问,“是吗?馨妃身体可有异样?”
      “回皇上,馨妃娘娘身体无碍,只是手臂被茶杯划伤,擦过创伤药之后便无事。”
      孟宗德松了一口气,众人都纷纷下跪恭喜这位皇帝,又要做父亲了。
      他笑着挥手,“都起来吧!那么贞源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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