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若凌君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比试当日。

　　宋娆清按着自己的计划，输了比赛，趁人的注意都在比试大会上，她前去了碧灵山，准备把尸骨运出华封派。

　　可实际上发生了意料之外的情况，那就是不止宋娆清一个人去了存放尸骨的殿宇。

　　宋娆清进入殿内，眼前棺材因玄木不足而未置盖，只用屏障包围。她才看了那尸骨一眼，便警觉到了旁人的气息。

　　与宋娆清同行的竺姒只顾着看那尸骨，全然忽视了周围的情况，身旁的人忽然越上了殿宇旁侧的屋梁，又立即屏住了自己的气息，她才反应过来，然后跟着上了屋顶，静候此人的出现。

　　来人是纪凌舜，这令她十分奇怪。比试大会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能不在现场？

　　正当竺姒疑惑时，他已经走近了那玄木棺材，缓缓低下头，盯着里面的尸骨半晌不动。他将手握在了棺木边缘，轻轻颤抖。宋娆清当即察觉不对，眼睛看向竺姒，示意她下去查看。

　　竺姒立即会意，飞下屋梁，走近纪凌舜，直到能够完全看清他的脸，她才发现，此时的纪凌舜，正以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神情看着尸骨。

　　那并不是对尸骨谜题的苦恼，而是带着忧伤与感概的眼神。

　　那眼神过于忧愁，让竺姒看入了神。

　　“我就知道你来这了！”

　　高亢的声音忽然在殿内响起，竺姒吓了一个激灵，忙回头去看，只见东桢师正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他又穿着一身艳红的衣裳，活像一只火烈鸟。

　　“她的魂魄没有用上，我收了起来。”纪凌舜忽然低语起来，“这尸骨放在南离时，那魂魄忽然发了疯似的躁动，四处乱闯，我就知道这尸骨是她的。”

　　竺姒还在茫然之中，就见东桢师一边点头嗯嗯地回应，一边两步做一步跨上了棺材前的阶梯，来到纪凌舜身边。

　　“一体不能容二魂，我加固了保护，可这次的混乱还是干扰到了她……”纪凌舜注意到了东桢师敷衍的表现，停下话语问道，“你还是不信？”

　　东桢师微笑着拍拍他，说道，“你师兄我的包容性很强的，你就是说这尸骨是我，我也信。”

　　纪凌舜毫无波澜地继续说道，“秦夙因为冶炼赤玉，落下了遗症，气息总是会乱，所以我做香囊的每一根丝线，都用调养身心的灵力包裹了数月有余，之所以让你把香囊给她，就是因为她被带有遗症的魂魄搅乱了心神。”

　　东桢师的表情哽住，他抬抬手，说道，“你的真心，天地可鉴，这我不怀疑啊。”

　　他又指指棺材里躺着的尸骨，一脸无奈，“可你说这是秦夙……这怎么可能啊？”

　　“当初处置秦夙尸体的，就是他门下的弟子，尸体被收入承尸囊，就灰飞烟灭了，这不可能是他。”

　　纪凌舜还想说什么，东桢师又道，“好，我们假设，假设这是秦夙，但他的尸骨可是被魄童巫用玄木养着的，你说这是秦夙，不就承认他和那些巫妖有勾结了？”

　　站在两人身边的竺姒，从头懵然到尾，当她还在思考两人口中的他她它究竟是几个人时，话题已经以纪凌舜的沉默不知而结束。

　　她满脸困惑地看着纪凌舜离开的背影，东桢师紧随其后。她抬头去看宋娆清，只见她若有所思地勾起了嘴角，显然是从两人的对话中知道了什么。

　　待两人走远后，宋娆清便从横梁上跳了下来，竺姒忙问她，“他们刚才说的是什么？”

　　“先离开这里。”

　　宋娆清正要往外走，竺姒突然拽住她，“尸骨啊，不是要带走吗？你忘啦？”

　　“不用带了。”

　　竺姒又被宋娆清的话给弄糊涂了，但她要走，竺姒也只好跟着她离开。

　　“还好放尸骨的地方离鉴灵阁有段距离。”返回悬乌台山的途中，宋娆清忽然开口，她回头看了一眼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的竺姒，说道，“不然还不知道你要怎么来。”

　　竺姒不明白她说这话的意图，听起来并不像是闲聊，她想着怎么回答，正巧迎面御剑而来了一个熟悉的人影，让宋娆清回到了忽视她的状态。

　　“娆清？”

　　宋娆清忽然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整个人低落无比，“师姐……”

　　陆姰晓疑惑她为什么是从碧灵山的方向回来的，但还是先和她一起回了悬乌台山。

　　两人落地收剑后，陆姰晓便开始担忧地询问起来，“你怎么是从碧灵山回来的？你不知道那里是不能随便去的吗？”

　　竺姒去看宋娆清，见她仍是一副伤神于比试失败的模样，低着头闷闷地回应，“沈师姐从民事组升到擒巫组，只花了短短两年的时间，就是因为她经常到碧灵山修炼，我也想……”

　　“沈絮？”得到肯定后，陆姰晓的表情由怀疑变成了诧异。没想到沈絮竟然胆子大到敢擅自到碧灵山修炼，还修炼了这么长时间。

　　“娆清啊，沈絮可一直揣着坏心思。”提到沈絮，陆姰晓的神情不自觉烦躁起来，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是什么人，你怎么能学她呢？”

　　“可是，我觉得沈师姐挺好的。”宋娆清的神色内疚，似乎是在为自己加深了沈陆两人之间的矛盾而懊悔。

　　“她好什么？几次三番激我生气……”陆姰晓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气急起来，“上次师父让我们面谈，她不说自己，反而一直问玉葆，使劲戳我痛处！”

　　宋娆清察觉到了她的悲愤，开始安慰她。

　　“好了，不说她了。”陆姰晓调整了情绪，说道，“师姐她们都还在找你呢，我们快回去。”

　　……

　　待到休沐日，宋娆清便去了鸾凤城，给明仕平传话会见。

　　她在城中一座茶馆的二楼包了个房间，两人在此见面。

　　宋娆清一壶茶还没煮好，便有人敲了门。

　　明仕平进门后直直走到了她的对座，后者眼角含笑，关注着他隐藏得极好的心急。

　　正悠闲泡着茶的宋娆清，在明仕平就要落座时，悠悠开口道，“竺姒正坐着这个位置，你恐怕得坐到……”她看向房间另一侧的客桌，“那边去。”

　　房间很大，装饰很精美，小清很奢侈。有茶桌可以自己煮茶，也可以直接叫茶，在课桌上与人闲聊……竺姒正俯身看着一扇有着精巧绣工的屏风，听到宋娆清的话，迷惑地回头去看。

　　茶桌设在房内一块高于平地的台面上，如果明仕平坐在客桌，与宋娆清对话时就得仰着头，这无疑是在暗示什么。

　　明仕平并没有听宋娆清的话，而是站在她的对面，俯视着她。

　　“尸骨在哪里？”

　　明仕平开门见山，宋娆清却不理他，而是不紧不慢地抓起抹布，包住茶壶滚烫的柄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倒完还不作罢，她又开始悠然地给茶水吹气，然后啜了一口茶，慢慢品尝起来。

　　明仕平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低垂的眼眸缓慢地移动，追随着她手里的动作，见她似乎还不打算停下，于是开口道，“以前没听说过你喜欢喝茶。”

　　听他语气不悦，宋娆清反而轻笑，“我不喜欢喝茶啊，我只是在侮辱你而已。”

　　明仕平终于不耐烦，“尸骨到底在哪里？”

　　“别急。”宋娆清向后微仰，虽处于矮位，可缓缓抬起的眼神仍在轻蔑眼前的人，全然不顾他已经脸色铁青，“我有些想法想跟你证实一下。”

　　“你那六个哥哥，是你杀的吧。”

　　闻言，明仕平的神情异变。

　　在假装看屏风，努力不打扰到他们的竺姒也脸色微变，心生许多疑惑，开始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司神兽的封印阵图，在七大门派当中，苍芫派的那块图纸，被义父研究透，找到了破解封印阵的办法。”

　　“可解封阵只有人族才能使出，所以，他收养了七个人族孩子，把其中六人送入了六大门派，其中一子就留在了本门学习解封阵。”

　　宋娆清所说的，都是竺姒从掌门的左膀右臂那打听来的，他们两个人在门中算是元老级别的人物了。那时竺姒见宋娆清对掌门提到的义子起了兴趣，于是特地去打探来的。

　　“七个义子，各个是棋子，虽然是利用，可半真半假也掺了感情进去。唯独最小的棋子，因为太优柔寡断，让义父心里讨厌，所以送去了最远的华封派，表面上夸耀你的能力最强，可实际上却是不想让你离家太近，不想让你常回去。

　　“这种滋味不好受吧。”

　　“所以秦夙给了你一点甜头，你就跟狗似的往上舔……”

　　这事为什么又和秦夙扯上了关系……竺姒还背对着他们，思索着忽然冒出来的秦夙，骤然一声巨响由身后传来，声音响彻了整座楼宇。

　　她倏地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以剑怒斩之的明仕平，还有以手中灵力拦截的宋娆清。灵力肆意包裹着剑锋，剑身所迸发的光辉如火焰般灼目，亦如两人之间一触即发的气场。

　　“小清……”竺姒下意识喊道。

　　僵持不下的两人，眼中都充斥着怒火。

　　不，宋娆清的眼里可没有怒火，微扬的眼角旁，只有满眼的嘲笑，“可是怎么办啊，就算你把其他人都杀了，他还是看不上你。”

　　竺姒又恼又怒，不明白宋娆清为什么要这样激他，实力不相上下的两人就算打一场，也只会两败俱伤。

　　果不其然，宋娆清方才的话彻底惹恼了明仕平，他蓄力待发，她拭目以待。

　　房间虽位于二楼，可方才的巨响无疑引来了老板以及众多人的查看。被波及得破烂不堪的房门，由外向内看去，见对打的非常人，谁也不敢上前，要多远躲多远，老板倒是出了声，可打起来的二人半点也顾不上他。

　　房内剑光闪烁，灵力黑气冲天，光与黑纠缠在一起，所经之处没有一块无损的地方，老板的心也似那些被击中的装饰一样，乒哩乓啷的碎了一地。他一边跑下楼，一边大喊，“快去找人！快去找天丘阁！”

　　仍在对打的两人互不相让，好像势必要让对方死在自己手里似的，每一次攻击都能致命。

　　竺姒在一旁也只能干着急，偶尔下意识地闪躲劈头而来的光气，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劝阻。

　　“小清！天丘阁的人要来了！”

　　宋娆清沉浸于痛杀明仕平的欲念，听见竺姒的声音，她只轻快地回答，“这位天丘阁执事都不在意，我操心什么？”

　　这时明仕平才回过神似的，将剑打横，与宋娆清持着黑雾的手相撞，随即便由窗迅出。

　　宋娆清被方才那卯足了力的一击冲撞开，一晃眼人已经跑了，脸色骤然沉了下去。

　　竺姒也怕她这副模样，但还是壮着胆子叫她，“小清，我们也快走吧。”

　　宋娆清这次没有反驳她，像明仕平一样从窗口越出，御剑飞走，只留下一片狼藉的茶楼。

　　“小清，你们为什么非要斗个你死我活呢。”

　　一人一魂，并不着急地飞在半空中。

　　“没有人会死。”宋娆清自然地说道，好像竺姒问的就是这个，“他钻研法阵二十多年，现在已经可以独自使出七个门派的阵法了，义父还指望他布阵，在灵族复兴之前，他不会允许任何人动明仕平的。”

　　“那你刚才还一副要杀了他的架势。”竺姒喃喃道。

　　“我倒是想杀他，我能杀吗？”宋娆清面露不满，“他偷了玄木，义父都没责备他，反而直接和华封派撕破脸，你说我能动他吗？”

　　竺姒见况不妙，立即转移话题，“所以那具尸骨是秦夙，明仕平偷玄木不是为了卖钱，而是为了保护他的尸骨。”

　　宋娆清心不在焉地应了她一声，而后忽然将剑行方向调整。

　　“我去处理些事情，你先回去。”

　　宋娆清匆匆丢下这么句话，还没等竺姒反应过来，她已经飞走了许远。

　　竺姒担心她是又去找明仕平对决，可是又想起刚才说的话，觉得不太可能，于是听了她的话，自己回了南离门。

　　返回门中，便听说了林玉葆家中的事故，林父病重，陆姰晓告了半日的假，要去探望。

　　与宋娆清同住的弟子，趁休沐日回了家，房中空空无人，竺姒感到无聊。

　　也不知道小清什么时候回来。

　　正当竺姒这么想时，房门便开了，是宋娆清回来了。

　　“你这么快就回来啦？”竺姒凑上前去。

　　“一点小事，不耽误时间。”

　　挨到宋娆清身边的竺姒注意到了她的异样。她的眼睛变得亮亮的，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不一样了，如果非要找个事物去形容，这就像竺姒当初能够与除了她以为的其他灵族交流时，那种无法形容的欣喜。

　　“世上真的存在复活术。”

　　宋娆清的语气带着一丝欢悦，但竺姒被她所说的话吸引。

　　苍芫派一直想复活竺姒的□□，让她重新拥有曾经的力量。

　　竺姒的目的虽然与他们不同，但也非常想重新获得□□。

　　人由□□和灵魂组成，竺姒虽无□□但有灵魂，与那些寿命已尽或魂飞魄散的人相比，是比较容易复活的。但世间的复活之术都试遍了，也找不到真正有用的，全都是吹嘘罢了。

　　竺姒虽然看似不在意□□了，但内心还是很渴望回到曾经的状态。

　　正当她期望地看着宋娆清时，门外传来了一道声音，“娆清！陆师姐出事了！娆清！”

　　伴随话语的是急促的敲门声。

　　竺姒的期待顿时烟消云散，她担心地看向门口，身旁的宋娆清却不动，并不打算应声。

　　门外的敲门声停止，变成了低语，“奇怪，她不是回房间了吗？”

　　竺姒已经意识到不对，她抓着宋娆清问道，“陆姰晓怎么了？”

　　宋娆清的脸上没了方才的轻快。

　　“她死了。”

　　竺姒错愕地睁大了双眼，声音从她嘴里颤抖地溢出，“你杀了她……”

　　“听我说。”宋娆清抓住竺姒从她手臂上滑走的手，认真说道，“你知道林家寄来的那封信上说的是什么吗？”

　　“望女归家，见最后一面——林家不知道他们的女儿已经死了。”

　　现下的竺姒哪有心思去听这些，她还沉浸在陆姰晓被杀害的事情上。

　　“我当时准备离开了，但却看到了师父，纪凌舜为什么会跟着陆姰晓？是为了阻止她回林家吗？为什么？因为他把林玉葆的尸体藏了起来。”

　　“他要复活她。”

　　竺姒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这些话，她木在原地，声音就像无根的柳絮，虚弱的气息好像风一吹就会飞走，“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宋娆清蹙起眉头，“你难道想一直做孤魂野鬼吗？”

　　“……你为什么要杀了她？”

　　宋娆清忽然轻笑，似乎是被气笑了，“你能不能先别管别人。我们现在最应该关心的，是怎么从纪凌舜那里得到复活的方法。”

　　竺姒的眼中仍是愕然，“别人，你要把除了自己以外的别人都杀了是吗？”

　　“你要把那些对你好的别人都杀了是吗！”

　　随着气息的剧烈起伏，竺姒不顾一切，将宋娆清的手掐在自己的脖子上，怒道，“如果不是因为我们有着共同的感知，你是不是也要把我杀了！”

　　宋娆清将力道送上手掌，挣脱了竺姒覆在自己手上的双手。她沉默地看着竺姒，眼神已经暗沉下去。

　　“你是在担心姜媃吧。”

　　竺姒的心里咯噔一下，只听她的语气冷得煞人，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的女儿，姜媃。”

　　“她活不了，我会让她死。”

　　“为什么！她什么都没有做！她对你这么好！”

　　竺姒异常激动，连宋娆清的情绪都被她影响到，说话的声音略显颤抖，“因为她是你的女儿，你会受她的影响。”

　　竺姒心中百感交集，欲哭欲泣，这一刻，她不再顾及任何事情，扑上前抓住了宋娆清的佩剑。

　　宋娆清无动于衷，任由竺姒将剑抽出。看着指向自己的剑，她的眼中不见任何情绪。

　　“你动她，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很伟大的爱。”嘲讽的神情爬上了宋娆清的眉梢，她甚至想拍手叫好，“可你有什么理由这样做？”

　　“她是我的女儿。”竺姒皱起眉头，不知道她又要耍什么花样，带着警惕反驳，“这还不够吗？”

　　“她没有做过你一天的女儿，连你的存在都不知道，你只因为一个母亲的身份，就要为她舍生求死……”宋娆清的表情怪异，是在嘲笑，却忍着笑，是在怜悯，却不明显，“这就是你们歌颂的母爱吗？”

　　“可是竺姒，能歌颂你的只有你自己，你舍命去感动的，也只是你自己。”

　　竺姒将头摇了摇，一副要把这些话从脑袋里摇晃出去的模样。

　　“我和阿媃不仅仅是血缘上的家人，这些年的相处，早就让我对她有了感情，我不像你这样没有人性，别人对你再好，你要杀要剐也不会心软。”

　　说罢，她将剑一收，横在自己的颈前，庄严道，“我杀不了你，但我杀得了自己，你能阻止一次两次，但阻止不了千次万次，你如果杀我女儿，我就是让自己受尽折磨，也会让你生不如死！”

　　宋娆清不再揶揄讽刺，却看不见竺姒脖子前的剑一样，悠然地将头看向别处。

　　“我们认识十几年了，一直都形影不离，姜媃和你虽然是母女关系，可你们连话都不曾说过。论感情，难道不是我和你更亲近吗？”

　　“你怎么会明白？对你好或不好的人，和你相关或无关的人，你都当作蝼蚁，一只只踩死，你从没有认真对待过别人，怎么会明白人与人之间的感情？”

　　话音刚落，便听见宋娆清一声冷笑，“你们倒是善良，把人命当宝，可还不是养虎为患，最后反咬你们一口。”

　　竺姒顿时语塞，又听见她幽幽地说道，“我倒是有真心对你……可还不是……养不熟。”

　　听她这样说，竺姒骤然挺直腰板，凌厉地揭穿她，“你只是因为我和你共用感知才不杀我，你不要一副被我伤到的模样，我知道你会扮可怜，你骗不了我！”

　　闻言，宋娆清意犹未尽地卸下了脸上的伤感。

　　“我可以不杀她，但她要为我们所用。”

　　竺姒疑惑。

　　“秦夙，是圣灵族，这件事情没有什么人知道。”

　　竺姒肃穆地听着，反问道，“这和阿媃有什么关系？”

　　“这世上可没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宋娆清斯条慢理地说道，“和你有着同样血脉的秦夙，却和姜媃长得相像。之前我只是怀疑，但那天纪凌舜说的话倒是让我肯定了，姜媃就是复活之后的秦夙。”

　　什么……

　　竺姒一时乱了，手中的剑轻易便被宋娆清拿走。

　　“还有酒肆里的姜祈。”竺姒面露震惊，可宋娆清并不理会，只是不紧不慢地将剑缓缓收入剑鞘之中，“连他都活着，看来这复活术没被少用。”

　　“他会到那去见姜媃，说不定也是纪凌舜的安排。”

　　宋娆清终于对上了竺姒讶异的神情，她淡漠地说道，“姜媃复活之后，不知道因为什么，失去了圣灵族的血脉，变成了次灵族。”

　　她轻蔑一笑，似乎是在笑姜媃对自己一无所知，“纪凌舜的能耐这么大，说不定能让姜媃重新成为圣灵族。”

　　“让她为我们所用，日后推倒次灵族的力量就更加庞大。”宋娆清话锋一转，说道，“你不仅让圣灵族夺回了灵界的统治权，还替他们报了仇，你死去的族人会为你骄傲的。”

　　竺姒面露难色，她只是不希望宋娆清伤害姜媃，话题为什么会法阵得如此宏大……可她心中无仇……她一直都接受不了，自己对于灭族之事，心中无仇。

　　“你不是没有想过报仇，你只是没有办法，才会留在次灵族之间，可现在我们有机会去做。我们不能错过。”
　　……

　　竺姒从梦中清醒。

　　回忆着宋娆清要杀死姜媃与其师兄时，自己飞身挡在她身前，既诧异又愤怒，“你在做什么？！你说过你不会伤害她！”

　　而后宋娆清以杀害同门作为姜媃加入她们的投名状，分明是不想让她活命。她又怒，“你明知道她不会这样做！你根本就不想让她加入我们！”

　　识破幻术后，宋娆清却没有赶尽杀绝，这让竺姒觉得自己是否误会了她对姜媃的杀心。可事实证明，她只是等不及要让苍芫派暴露，等不及让群兽降世。

　　而宋娆清杀死陆姰晓的原因，也根本不是因为她目睹到了宋娆清去过碧灵山。

　　她在伴随姜宋两人送尸还乡时，终于意识到，原来陆姰晓就是白秋娘的女儿，那个把宋娆清送进姰楼的白秋娘。

　　竺姒坐在桌前，回过头去看，床上的姜媃已经醒来。

　　与宋娆清决裂，是她做过最大胆的决定。

　　姜媃望向竺姒，眼里倒影着她的身影。

　　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可事情本就没有对错之分，至少她现在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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