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好生活

　　大家伙之前也听张翠芳两人说过，闺女跟女婿报考了一个学校，这会儿见一个收到，一个没收到，便也猜测程川应该是没考上，一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露什么神色。
　　程川见此，先谢过邮递员，高兴地催促着春天打开信封看看，“我都还没见过通知书呢，春天你快打开看看。”
　　其他人看他神色不像是失望，刚才静默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一个劲地催着春天打开通知书让大家伙儿看看。
　　张翠芳跟程文藩两个也现在闺女女婿身后，屏住呼吸，生怕把闺女手里的纸给吹跑了。
　　春天一点点翻开那薄薄的纸张，直到看到最顶端明晃晃的“京城大学”四个字，一直提在半空中的心这才慢慢落了下来，跟同样看到这几个字的程川相视而笑。
　　张翠芳夫妻只能看出上面写了四个大字，却读不出来，不禁有些后悔之前闺女想教两人识字，却被他们以年龄大、记不住给推脱了，以至于现在这么激动的场合却连这几个字都不识得。
　　只是后悔归后悔，见闺女看过之后光顾着对女婿笑，一点要开口读出来的意思都没有，便着急地拍着春天的背，“上边说的什么啊？你快给念念！”
　　春天从张翠芳怀里接过儿子，把通知书递给程川，示意天给大家伙儿读。
　　虽然知道收到通知书就意味着考上了，可学校跟学校有啥区别大家伙是分不清的，只知道大学比大专、中专要好。
　　听到学校名字，很多人都还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学校，知道的几个人面含得意地跟不知道的解释，一听说是全国最好的学校，便纷纷恭喜。
　　“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呀，谁家孩子有你家闺女出息啊！”
　　“ 哎呀，翠芳，你们家这可得请客啊。”
　　“是得请，这要是我儿子考上了，别说请一次，十次我也请。”
　　“呵，一次你都舍不得，还十次。”
　　“我咋就舍不得了。”
　　“嚯，春天这么厉害啊，成绩这么好？”
　　“了不得啊，程家这闺女。”
　　“那春天这要是毕业工作了，是不是就是干部了？”
　　“呀！那我不就能跟人说我跟首都干部住在一条巷子里？”
　　“是哦，春天这要是毕业了，是不是就待在首都不回来了？那川子跟孩子怎么办啊？”
　　“能咋办？这幸亏考上的春天，张翠芳跟程文藩还在村子里，她肯定跑不了。这要是换成别人，说不得老婆孩子都不要了。”
　　“那还真可能，公社有姑娘嫁了知青的人家，这段时间听说闹的不少呢。”
　　“哎，造孽啊！”
　　“算了算了，不说他们，没想到女娃上学还能这么有出息，以后可得抓紧我家那丫头的学习，说不得我也能捞个干部她娘当当呢。”
　　“就是，之前见人家上报纸就这闺女知道厉害，没想到还能更厉害。”
　　“哎，你说程家这是什么命啊，虽然没个儿子，可人家这一个闺女就顶我家好几个儿子。”
　　……
　　不管后面说的话是真心还是有感而发，张翠芳跟程文藩反正是笑得合不拢嘴，不过也没应承请客的话。
　　毕竟女婿今年像是没考上，刚才又听邮递员说高家那小子考上了，大家闲的没事干，保不齐会趁请客的时候聚集起来说闲话。
　　而且明年要是女婿也考上了，就算两人都有补贴，家里接下来这几年钱也得省着点花，以防万一。
　　张翠芳笑着推辞:“请客吃饭这个估计是不行了，时间怕是来不及。听那通知书上写的开学时间，这也没剩几天了。待会儿回去就得给春天收拾东西了，还得去她奶奶家，姥姥姥爷，还有几个姨、舅家报喜。”
　　程川原也想着给春天庆祝一下，可见丈母娘这么说，转念一想，也知道她的顾忌，于是看着站在最后面，踮着脚看热闹的几个小孩，从春天兜里掏钱出来，跟大家伙儿说道:“我娘说的对，请客是没时间了。我让铁牛去供销社买两斤水果糖，给大家甜甜嘴，一起乐呵乐呵。”
　　这会儿已经阳历一月底了，再过七八天就迎来了今年的春节，离通知书上写的二月中旬的开学时间确实没多久。
　　大家转念一想，确实是这样，不过听程川说请大家伙儿吃糖，还是乐的一个个也不回家了，站在寒风里等着张兰香家那小子买糖回来。
　　别看只有两斤糖，这会儿也已经是大手笔了，平时家里的小孩子能偶尔有颗糖吃就已经是很幸福的一件事了。
　　等铁牛提着一包糖领着一堆小伙伴叽叽喳喳地飞奔回来，现场的气氛更加热烈了。
　　“川子哥，我买回来了，给你！”铁牛喘着粗气，把手里的糖果递给程川，让他给大家分。
　　边上围着的一圈小朋友也都跟着眼巴巴地看着他，程川先把通知书递给程文藩，接过糖果估摸了一下数量，再看看现场的人数，又把糖给了铁牛，“你给各位叔叔伯伯、婶子大娘们各分五颗，剩下的你们小孩子分了。”看着离得比较远的几个小孩，又叮嘱道:“只能拿自己分到的，不能多拿别人的，不然我会收回来的。”
　　铁牛听这话，胸膛拍的咚咚响，保证道:“川子哥，你放心，我一个一个发，谁也不多给。要是最后还有多余的，我就……我就……”
　　铁牛一时想不到办法，挠挠头，求救的眼光看着程川，想让他给出个主意。
　　王桂花家的胖丫看他眼珠子转半天也没想出办法，川子哥也只是笑看着他们不说话，忙扒拉着铁牛，急切地想着办法:“我们就……就抓阄，对，抓阄，像过年村里分猪肉那样抓阄。”
　　春天听胖丫想出的办法，拍拍她的头，“办法不错。你还可以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要是多半的人都同意，那就更没什么问题了。”
　　一个办法，肯定满足不了所有人的期待，人群里家里孩子少，觉得吃亏不太满意的，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了，在大家伙的催促下，糖果很快便分好了。
　　程川见雪越下越大，怕春天跟又又冻生病，便跟众人告别，抱着儿子，带着一家子先回了家。
　　虽然知道程川今年高考是没通过，但因着之前的喇叭声，家里人心里还是抱有一丝期待的，直到过了年，邮递员也没有再过来后，那丝期待便也落了空。
　　春天本来考上的兴奋、激动等种种的情绪也打了折扣，好在她在高老师那里打听到县里为着下一次的高考，专门开了一个强化班，按程川这次的成绩，不用再进行考试就能直接去上，心里那些难过这才缓和过来。
　　她知道他有多优秀，她亲眼看着他用两年多的时间，一点点走到现在，他只是缺那么一点点时间，只要再给他半年，他一定是可以考上的。
　　她有时候也会责怪自己，如果不是她把学校定的那么高，按照之前的计划，报考省师大甚至师专，那这次的通知书不会没有程川的。
　　程川把睡着的儿子抱起来移到里侧，抱着春天，一下下拍着她的背，开解道:“其实也不一定啊，你忘了，就算通知书下来了，我政审也不一定能过。而且，我更愿意多花半年的时间，多考一些分数，进一所更好的学校，这样，将来才不会后悔。”
　　他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
　　只是，如果没有跟春天结婚，他一多半的概率是不会这么快、这么系统地学习的。
　　而剩下的一半的概率，就算他学习了，确实，他会报考的学校一定是那些他有把握的学校。
　　没有春天的他太需要这样一个万无一失的机会了，如果他想要摆脱现在的困境，离开这里，他一定会选择他能考上的学校的，而不会管这条路是好是坏。
　　只是现在有了家人、爱人、孩子，他不再这么迫切，而是更愿意为他们的以后做更长远的考虑。
　　体检、交接工作、收拾行李、报喜、杀年猪、备年货、过年……忙忙碌碌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到了春天去上学的日子了。
　　因为第二天一早要赶火车，程川晚上就没闹春天，两人把儿子哄睡后，春天趴在程川怀里两人一起说着小话。
　　一想到明天过后，得有小半年见不到，春天就觉得不舍，攀着程川的肩膀又往他怀里缩了缩。
　　程川也觉不舍，却不想表露出来惹她难过，只抱紧她，安慰:“等送完你回来，学校也就开学了，我到时候一定好好学，等你放暑假开学了，我保证不让你一个人去首都。”
　　他虽然不知道他的家庭成分什么时候才会不是个阻碍，可他想只要他考的足够好、分数足够高，那一定会被人注意到的。
　　而且他不信只有他一个人面临着这个问题，只要有人注意、有人质疑，那在这个大量缺失人才的节骨眼上，这个问题就一定会得到解决的。
　　春天摸摸背后儿子熟睡的小脸，“就是有些对不住又又，这么小爸爸妈妈就不在身边。程川，等咱们毕业，工作安定下来，把爹娘还有又又接过去跟我们一起好不好？”
　　“嗯，等我们一定下，就接他们。”程川对儿子也是满怀愧疚，他知道接下来的半年里，他肯定还是会没多少时间陪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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