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好生活

　　春天本来没打算睡，是想让程川安心，这才躺炕上去的，结果没想到就一会儿的功夫就睡了一觉，被程川叫醒的时候还有些懵，一时也觉得是不是身体真出啥毛病了，不然咋这么能睡。
　　这个想法在闻到她娘端出来的鱼汤，没忍住干呕了几下后到了顶峰。
　　一想到自己生了病，春天瞬间感觉脑子要炸开，满脑子都是她要是生病或者死了，她爹娘怎么办！程川怎么办！
　　张翠芳本来见闺女对鱼腥味没反应，还以为自己猜错了呢。这会儿见她这样，心里的确定从两分瞬间升到了八分。
　　只是没等她激动地跟几个人分享，就看到闺女已经哭了出来，而且跟小时候默不作声的哭泣不一样，这次是嚎啕大哭。女婿也跟在一边红了眼眶，像是随时会跟着哭一样。
　　这是咋的了？
　　太激动了？
　　张翠芳一时没看明白，可要说激动吧，闺女那哭的样子让她觉得心酸的不得了，不像是激动，倒像是难过？
　　“好了不哭了，你这怀着孕哭，小心伤着身体。”
　　春天正哭得伤心呢，冷不丁听到她娘这话。哭到一半的声音瞬间卡了壳，啥？怀孕？啥怀孕？怀啥孕？不是生病？
　　程川本来就担心的不行，等鱼汤端上来看春天没忍住干呕了几下接着就哭了起来。以为她身体不舒服受不了，看她哭得样子恨不得两人能替换，突然听丈母娘说春天怀孕，也差点转不过来。
　　程文藩呢，担心后就是纯粹的激动了，女人怀孕后有啥反应，他虽然了解的不是特别清楚，但呕吐这项他还是知道的。
　　想到再过几个月他就要当爷爷——噢不对，是姥爷，他就浑身激动的汗都要冒出来了。
　　“娘，春天是怀孕了？不是生病？”程川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他这是，快要当爹了？
　　春天这也才敢确定自己没听错，不过脑子还是有些懵，这就怀孕了？ 可是她这几天除了没精神外，也没啥特别的感觉啊？没忍住用手摸了摸腹部。
　　还是没感觉啊，会不会是娘看错了？
　　程川见状也把手附在春天手上，两人面面相觑，小心翼翼地感受了一会儿。
　　“傻啦吧唧的，这会儿能感受到啥呀。你这不是一个月就是两个月，得等四个月才能看出来，五个月才能有胎动。”
　　张翠芳难得见到闺女跟女婿脸上能有这种傻兮兮的表情，多看了两眼。想着两人也才结婚两个来月，猜测地说道。
　　一家人神游似的吃完了这顿饭，程川还是载着春天往医院走去。主要是想到两人昨晚上动作有些激烈，不知道会不会伤到孩子。
　　程川一想到有可能会伤到春天，伤到孩子，就忍不住想给自己一拳的。但是怕春天知道了也跟着担心，就没敢让她知道。
　　“时间太短，咱们这边也查不出来是否怀孕了，不过女同志看上去身体条件不错，倒也不必多度担忧。前几个月跟后三个月多注意别干重活。”医生说着，又看了看前面的丈夫，还是提醒道:“不过，房事方面的话还是得注意些，别太频繁。尤其是前后三个月，一定得注意。”
　　说完，看着红着脸的小夫妻，又给两人讲了怀孕期间要注意的事项，看着男同志时不时点着头像是恨不得拿笔记下来的模样，心里点点头，小伙子看上去还不错，女同志也算是有福气。
　　虽说怀孕初期医院检查不出，张翠芳跟程文藩夫妻两还是觉得闺女是真的怀孕了。
　　再加上今天过节，夫妻两从春天跟程川出了门就开始准备午饭，杀鸡、做月饼，两人一边准备，一边商量着给孩子准备东西。
　　要不是顾及着怀孕前三个月不能往外说的习俗，程文藩都恨不得跑大路上喊上几嗓子。
　　两人幻想了一会儿，程文藩砸吧了一下嘴，说道:“这要是个男娃就更好了。”
　　张翠芳白他一眼，“只要川子不介意，男娃女娃都挺好，再说了，两人又不是只生这一个。这话你以后可少在闺女跟女婿面前说。而且，外孙女不也挺好的，咱们春天不比村子里那些男娃强？”
　　张翠芳想起当初她生了春天以后，春天她爷爷奶奶过来看一眼就没再理会，后来更是指桑骂槐，说她跟闺女她爹一样中看不中用，心里就来气。
　　不过幸好这会儿闺女跟了川子，虽说他们家里人明白两人是正常结婚，而不是川子入赘。
　　但也架不住川子现在跟他们一块儿住，对外也说的是入赘，而且春天上面也没有婆婆管着。不然这会儿有的他们担心呢，怕春天会像她一样被人嫌弃。
　　张翠芳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庆幸，觉得应该对女婿更好点。
　　“我知道，我也是见就咱两才跟你说的。”程文藩想了一下有个跟春天长得一样的小女娃，叫他姥爷，也觉得挺美，“外孙女也挺好，实在不行等她长大了，咱们跟春天一样，也给她找个像川子这样的女婿。”
　　程文藩这个人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知足。可能从小来自于爹娘的关注太少了，后来结婚有了老婆孩子，心里的那一点缺憾也补上了。
　　要说补满了吗？其实也没有，本应来自于父母最原始、最无理由的爱，他从来没有得到过，所以后来有了春天才那么疼她，像是补偿曾经的自己。
　　甚至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不重男轻女、不觉得不生儿子就是不孝、就是绝户的想法，也来自于他父母。
　　他们对儿子女儿一视同仁的不在意，让他从小就没享受过身为男性的“优待”，便也没觉得男孩有什么大不了。
　　剩下仅有的那一点执念，也是来别人的异样眼光。但这点执念，在他的心里，还是比不过现成的、触手可得的，来自于家庭的温暖。
　　知道爹娘都在家等着，春天两人也没耽搁，检查完后就骑着自行车回了家，只是往常两小时的路程今天硬生生走了三个来小时。
　　春天坐在后边心急的不行，也没敢催，她自己心里也有点没底，难免跟程川一样，做什么都是小心翼翼。
　　程川这会儿还觉得跟做梦一样，虽然之前跟春天也说过孩子的话题，可真到这一步了，那种油然而生的幸福感还是一个劲的从脚底直往心头窜。
　　这种幸福跟和春天结婚时的幸福还是有些许不同的。
　　那会儿就是奢求的东西被人突然放到手里的不敢置信的激动、兴奋，感激，和对未来的憧憬。
　　现在反而有了一丝害怕，他觉得自己现在拥有的东西太多了，爱人、家人、甚至不久的将来还会有一个孩子，他很怕醒来后发现这只是一场梦罢了。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一个父亲，在没有遇见春天的日子里，他的人生就是不断的失去。
　　失去亲人、失去父母、失去爷爷，然后只身一人，孤零零的像个游魂一样活在这个世上。
　　而他活着，也只是因为答应过老爷子，不会像他父母家人那样，轻易的结束自己的命罢了。
　　要好好活着，心怀希望的活着。
　　然后有一天告诉他们，不是他们的错，是时代的错。
　　他没有跟春天说过，他们遇见的那天，是他爹娘的祭日，他本来想去祭拜的，后来不小心跌入水里的那一刻，他甚至有种解脱感。
　　他早已记不清爹娘的模样，只有他们被捞上来时肿胀不堪的脸，在夕阳将落的余晖的照耀下，扎根在他的脑海深处，迟迟不敢忘、不能忘。
　　然后啊，然后他就遇上了他的春天。
　　她背对着夕阳的面容明明模糊不清，却那么强而有力的刺过他爹娘的脸，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然后开花！
　　现在她又将结出果实！
　　春天感觉自己抱着程川的手臂上，像有雨水滴落划过。
　　他在哭。
　　本来焦躁不安的心，慢慢沉静下来，春天没有出声安慰他。只是紧了紧攥着他衣服的手，头也靠在他背上，无声的陪伴着。
　　她也说不上来，现在对程川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刚开始只是觉得合适，里边夹杂着些许唏嘘与心疼，她知道他脾气或许没有在她跟前表现的这么无害，可就像他说的，他不会伤害她。
　　他把她跟别人区分的很明显。
　　她觉得她喜欢这份与众不同。
　　然后慢慢的，她对他的感情，也在日渐加深。或许现在没有爹娘在她心里的位置重要，可她觉得他已经比她自己要重要了。
　　半晌后，程川缓和了情绪，用手狠狠揉了下眼睛又握紧了春天还攥着他衣服的手。
　　两人到家时日头已经偏西许多。
　　程文藩跟张翠芳两人早就做好了饭，迟迟等不来两人回来也都着急的不行，生怕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好不容易听见自行车铃声响了，两人连忙往外跑去，“怎么样怎么样？”
　　早上走的时候，程川说的是想去医院看看能不能查出来现在怀孕多久了，也好确定生产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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