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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园初会
我在荷园游玩的记忆已是很久以前的事,那时父亲深深地迷恋母亲的温柔,他说:镜湖三百里,菡萏发荷花。语玥湖边走,红妆白日鲜。而如今,过度的温柔让父亲疲乏了,他爱的已是精干华美的姚氏。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如今的荷园早已没有昔日那番清新,也许是荷园夜会的潜在目的带着一些世俗繁化的气息,荷花未开,开的是湖边的彩灯,游廊的吊兰,和各府上小姐们的心意。
月儿紧跟着我下了轿子,便怯生生地看着周围的一切。荷园今晚华美的夜景的确有些摄人心魂,不少风流公子早已抵达,在园中三五成聚,观看风月,远望佳人。
玲珑马上提醒:“小姐们都在慧芳亭里小坐,小姐要过去么?”
“不去了吧,自从漪澜做了大小姐后,多少麻烦事避之不及。”我说着,便欲携妹妹往记忆中的九曲回廊走去。我最爱从那雕廊画栋中观看湖景,更爱只身倚靠在抄手扶椅上,有的没的用手中的荷叶拨起湖面阵阵涟漪。
没想到月儿此时停步,笑着说:“姐姐先去吧,月儿想去见见婉菊,许久不见,怪想她了。”
婉菊是月儿从小就难得要好的皇亲贵戚宁国公掌上明珠,是一个活泼明媚的主,我微微点头,笑道:“瞧你这记性,前几日不就见过了?让玲珑和你一块去吧,一个人我不放心。”月儿羞羞地点了下头,便带着玲珑去了。
月儿离开,身边突然冷清了不少,吸一口凉气,转身就就走入那幽暗之处。
今晚,应该能成不少的才子佳人的美话吧。而与我,只希望平安嫁入一户小康平常之家,远离是非,寻一清净之地,相夫教子,夫妇和谐,足以。
就在脑袋被这些繁杂思绪浸染时,猛然才发现周围已是远离廊桥许远,是一个陌生僻静所在,远处的灯光已无法照明,只能看见树影婆娑,月上枝头。心中微微恐惧,急忙找路返回,突然间,听到就近的某棵树后的纠缠喘息之声。一霎那,脸上已是热辣辣的一片,这荷园之夜的游园会竟能发展到如此!心中羞恼无比,想着急忙逃离此处,万一被人看到,以后又不知是多了多少麻烦!然而,清明的天湿气颇重,地上的雨花石在雨露的浸渍下湿滑无比,心中的匆忙让脚底失了分寸,一下子栽了下去。
“谁!”是一个略显惊诧却无比磁性的男声。
我忍着不出一声,但这动静还是被人听到了!树后的纠缠动作已明显停顿,但此时脚上的疼痛让我实在起不了身。
心中羞愧难当,但强装淡定,事已至此,无可挽回。
“你这小蹄子,怎就不想这路如此之滑,不远处将有一行人走来,这窘况让人看到岂不笑话我!”
树后静静地,不出一声。
过了一阵子也仍旧没有动静。
想着树后的人听闻我话里的意思,必然已经离开。心下稍宽,然而待我抬头时,却看到一个神情玩味的男子已立在身前,身着一件宽松的流水云纹袍,一条碧色袖带松松的系在腰间,身上无半点显山露水之物,看不出身份。在月光下,只觉他气质飘忽清远,嘴角那一抹浮光掠影的笑,让我不知如何反应。
他一只手将我扶起,那声音又响在我的耳边:“小姐说的蹄子是自己么?远处就要有人过来,看到小姐一人自然要过来帮忙的。”
“谢谢公子”我心下了然,这就是刚刚还在树后与某小姐缠绵的公子,没想到他识破我的心思,走出来亮相。
然而,脚底终究还是酸软,一股入心的痛让我不禁再次跌下,却是跌在他的怀里。
脸上瞬间热辣辣一片,问见他身上淡淡的不同女儿暖香的气息,心中不禁一荡。马上强行站起,忍着揪心的痛,笑着说:“失礼了,公子还是早些去寻觅佳人,看她是否安好。”
他依旧是那玩味的表情,走进身旁,直直的看着我的眼,说道:“很痛吧,现在你不便行走,不然脚踝肿胀,这几日都是无法下床的。”
然而对于我来说,让我肿上百日也总比与他单独卡在这儿要好。
我立马行礼告辞道:“不劳公子了,家奴想必已寻我已久,告辞。”
正欲转身离去,可突然脚底一空,我被凌空抱起在他胸前,他微微一笑,明净的眼在皎洁的月色下蕴育着别样的情愫,说:“把手搭上来,我带你去不远的长廊处,给你疗伤。”
他这番坦然率真反而真不知让我说什么好,就只能呆呆地依着他的意思,由着他这样抱着我。
他似乎明白要避人耳目,挑的同样是僻静的路,一路无言,然而我心中却涌动种种,什么滋味?是惊?却又像是喜?这就是我的荷园之夜么?不然我怎么来到了这片荷塘和我思念已久的回廊?
他轻轻地把我放在长椅上,随身取出一个碧色的翠玉瓶子,坐在我身旁,将我的鞋袜脱开,从瓶子里到处一些清凉的汁液,抹在脚踝处,说不出的清凉受用。
神情恍然,今晚的这番境遇是如何也想不到的。遇到这样一个男子,是幸还是不幸?
猛然间才发现他正瞧着我的裸足,在月色朦胧下如同两块洁白无暇的美玉,清艳动人。这是洞房花烛夜时才能让自己的夫君瞧见的!
我马上用宽大的衣袖遮住,口道:“公子怎么如此无礼?即便是大夫医人也不能这样随便!”
“小姐总算开口说话了,那刚刚种种无礼之事小姐可忘了?今晚这荷园之夜小姐已毁去我赏佳人的兴致,不应再还回一个?”
我回想刚才听到零星的喘息之身,脸上又飞红了一片。还回一个?怎么还?
他瞧见我脸上表情,淡淡的笑着说:“小姐若要以常理束缚,那萧何只能如此回答。今晚之事早已越了常规,又何必计较?”
此时我更是微微一窘,如今我们确实无须如此说话,该知道的不都知道了?
他看我神色回复平静,便帮我细细的按摩脚踝。
“那位小姐可是安然回去了?今晚打搅二位,望见谅。”
“没事,她很好。倒是你不太好。”
“你说你叫萧何?”我心中百味陈杂,笑着说:“那你可真是名副其实的萧郎。”
他抬起头,清明的眼中似乎波光流转,温和的笑着:“她到不曾这么唤我。”
我微微一羞,不知该继续说什么。便随手摘起一株荷叶,沾上几滴湖水,在荷叶里流转光泽,掩去内心起伏,轻声说:“我很喜欢这里,小时候常来这玩,独爱这一片荷塘。”
他听着不语,只是专心的为我疏经活脉。
“萧家甚少听闻,不知令尊在何处就职?”往日女子是不该这么问男子家世名讳的,但今日一切都已打破,无所顾虑。
“普通人家,名字就不辱小姐的耳了。”他仍旧低着头,随意的说着。
我心中明白,必是一家大户。只是不知他这样是实在不方便,还是为了他日不再与我有何牵连?那如果是这样,“萧何”这名字多半是假的。
少顷,脚上的酸痛已好去大半,他熟练地为我穿上鞋袜,便不再言语,转头望向荷塘。
湖水旖旎如同流光,四处清扬起的涟漪就如这荷塘内的烟雾越渐朦胧。
无尽的荷叶掩盖着远方的殿阁楼台,无数彩灯倒映在湖边勾勒幻影般的美景,恍然间如天上瑶台。
看他神情闲适,云淡风清的样子,不由的痴了。
突然,他转头看我,温柔的笑着。我羞涩的转开,心中狂跳不止。
我的荷园之夜,似乎普通的落入俗套,又这样不明不白的处在一个尴尬境地。
只望今夜不过是一次失常。于是,我整理好心情,对上他的眼,笑着说:“多谢萧公子,脚伤已好去大半,畅快许多。夜色渐深,不如回去,怕是家奴这回真找的久了。”
他望着我,轻声道:“这片荷塘清净宜人,请问姑娘芳名,以能再做荷园之约?”
我心中的狂跳停而复始,淡淡地答道:“韩夜”。
兴许是天上的星星太多了吧,我只觉得他的眼神无比清澈透亮,点亮我心中的不曾言明的期望,而我的眼与心从此再也很难容得下其他。
多年后,想起这一日,无限唏嘘。有的人注定就要纠缠一世,也许这就是上天注定的缘,人能奈何呢?日后的我与他的关系又何止是影响我们自己的人生,更不知是牵连天下多少的人。
阴差阳错的人生让我每当回首时,只能感叹岁月的蹉跎,情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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