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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赛季-39 心结
虽然还说不上007,但996是远远比不上职业选手的工作强度的。
常规赛在每周六晚,那周五周六得选图(或猜图)、制定战术、预演吧?如果客场作战且距离较远,还得提前一天到达以避免舟车劳顿带来的状态不佳。
周一到周四是不要想着休息的。
常规训练、针对性练习、队内训练赛、单排、双排、三排、自主练习……密密麻麻的任务直让夹在中间的午休时间瑟瑟发抖。
数来数去,其实只有刚打完比赛的周日有一些空暇。
各战队周日的安排不尽相同。百花的规矩是:主场作战,次日也就是周日上午复盘;客场作战,周日晚上复盘。
拖到周一是不可能的。当年孙哲平用一句“周日可以不吃饭,但不能不复盘”,敲定了这个规矩。
这样周日上午就得赶着回K市。车票或机票一般由随队助理来订,离队必须报备。
所以但凡对职业选手的日程有一点了解的人,都会认为“客场作战相当于公费旅游”的说法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除非比赛场馆、酒店或者附近的餐厅也能算景点。
长距离“通勤”、迅速变换的环境,再加上选图权的易手,客场作战只有更累、更磨人。
飞机落地已是下午一点,所有人都归心似箭,恨不能赶紧回到宿舍睡它个天昏地暗。
段玉刚被广播叫醒,气压还有点低,就看到随队助理皱着一张脸过来,说:“余经理叫我们先有个心理准备,摄像机多到好像全市的记者都来了。”
当记者们如抢食的鬣狗般一拥而上时,被包围的百花队员才明白助理的描述并不算夸张。
与发布会井然有序的提问不同,在没有新闻官和规则限制的自由中,记者们拼了命地挤上前去,好将话筒尽可能伸到段玉和张佳乐的鼻子底下。
不断闪烁的灯光,咔嚓咔嚓的快门,热气哄哄的拥挤和一张张兴奋的脸,全都期待着将猎物拨皮拆骨。它们搅在一起,混合成无比强烈的被操控感,令段玉感到熟悉的窒息。
她仿佛又变成了小小的拙劣的木偶,接受那双高高在上的眼睛毫不留情的审视。
从昨晚起就潜藏着的疲惫感和复杂的被窥视、被欺骗、被利用的恶心感一同翻涌起来,像混乱而破碎地旋转着的万花筒,段玉感到自己头重脚轻。
“请问段玉选手,你为何隐瞒……”
“……关于昨晚……”
“……丁仪和您是否……”
“……数学天赋……浪费……”
……
嘈杂的声音一声声上紧了理智的弦,段玉冷眼看着这幅闹剧,决定顺从直觉,把面前所有的麦克风都扫开,并且说:
——“关你屁事。”
一只温暖的手攀住了她的手腕,以一股温柔但不容逃脱的力量。段玉被从阴沉、冰冷又灼热的黑色漩涡中打捞起来。
用不着寻找,除了张佳乐还能是谁呢?
她抬头看去,他已经放开了手,上前一步挡在她前面。
他的背影像最可靠的堡垒,好像会永远矗立在她需要的地方。即使消逝的温度短暂得似乎那一瞬间是她的错觉,但她、完全被安抚到了。
张佳乐用温和但不失坚定的语气说:“记者朋友们,扛着长枪短炮,不代表你们的职业就是强盗。”
“再不离开的话,保安马上就到。”这句则冷得掉冰茬儿了。
这位向来以温和中带着一点羞涩的形象示人的百花队长,总是让人不知不觉地遗忘他性格中坚毅有力的一面。此刻他气场全开,大家还真一时半会儿回不过神儿来。
随着张佳乐领着队员们大步离开,他所到之处如摩西分海,记者们为气势所慑,自觉地避其锋芒,竟让出一条道来。
总算离开了机场,一坐上车,朱效平就激动地叫道:“队长你刚真牛!我看那群记者都吓傻了!”
张佳乐挠着头笑道:“好说!好说!”这下所有人都忍俊不禁了。
然而欢乐的微风不能长久吹散阴郁的愁云,段玉犹豫了再犹豫,还是开口说:“对不起,今天连累大家了。这样的事可能还会再发生,大家以后跟我分头走吧。”
——刹那的寂静。
张佳乐狠狠皱了眉。
“切。”唐昊不满地盯着段玉,说道:“你在说什么鬼话?放你自己面对记者的话,怎么可能跑得出来啊?”
唐昊话音刚落,邹远少见地显示出急切和些微的激愤,立刻质问道:“难道我们不是你的队友吗?说出这么生分的话,你究竟——”
究竟——把我们当成什么啊?!
他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
莫楚辰和张伟对视了一眼,朱效平低着头,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张佳乐当机道:“小玉——,没人觉得这是个麻烦。不会每次都有这么多记者的。”
他本还想勉力开玩笑:相信你也不会再搞出比偷偷拿了世界冠军更大的新闻了吧?想了想还真有一件。于是没说。
“还得感谢副队你,从没想过我还能被那么多记者追着问问题,哈哈!虚荣心一下子被满足了!”张伟笑道。
作为现在百花战队资历第二老的成员,张伟的确平凡,却也不乏温度。
朱效平凑趣道:“就是!——再说了,拉下谁也不能拉了副队你啊!你可是我们队里年纪最小的!我们平时要你带就算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还不让人表现表现了?”
莫楚辰节奏有点落后,只好说:“你们把话都说完了!”
气氛好起来,段玉也不好再纠结这个问题,只能笑了笑。
回到俱乐部时已经下午两点,张佳乐没忘记段玉还没吃午饭(飞机餐巨难吃而且她根本没醒)。考虑到小玉好像格外没有精神的样子,他叫了她向往已久的一家甜品的外卖。
“谁?”闷闷的声音传来。
——小玉一定是把脸埋在了枕头里。
“张佳乐。”带笑回道。
——我就知道。除了队长还能是谁呢?
“我今天不想吃。”
——我就知道。小玉高兴时不一定有食欲,但不开心时一定不想吃饭。
“那我可走了?嗯、就是不知道这份XX家的樱花牛奶慕斯要由谁享受了。”
“等等!”门“喀”的一声被拉开,段玉光着脚,一看就是从床上跑过来的。
屋内拉着窗帘,昏暗暗的。
张佳乐把眉毛一扬,“这下想吃了?——喏。”把袋子递给她。
“本来不想吃,但是怎么能不给队长面子嘛?”
张佳乐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队长的面子哪儿有甜品的面子大?小玉的马屁拍得好假。
“你的地毯呢?”
“被我揭了。沐橙说是叶秋拜托叶修送的。——你要在门口站到什么时候?”
“这不等着你请我进门呢吗。”张佳乐打开灯,换了鞋,把段玉的拖鞋拎到她跟前,“快穿上,才三月份,光什么脚?”
“马上就四月了。”段玉小声说。
“昨晚怎么了?今天这么暴躁?——能跟我说说吗?”张佳乐看着段玉取盘子的身影,问道。
段玉切慕斯的动作一顿。
“你绝对是故意只买了一个的吧?”段玉垂着眼:“没什么。只是记者好烦。到处挖掘八卦什么的,好像地下的老鼠。”
张佳乐叹了口气,“小玉,你该知道你一撒谎就特别明显吧?下次可以试试看着我。你这周的甜食早就吃完了好吗?这半个都是多的!”
“好吧。其实根本没有那么一长段话。是我编来给她洗白的。”
“嗯哼?还有呢?”张佳乐翻出一个苹果,到流理台洗了一下。
或许小玉自己都没注意到,正是那段表白的真情实感,才使这个故事可信起来。——你又是想着谁说出这段话的呢?
趁着张佳乐削苹果,段玉赶紧说谎:“还有就是,杨霖不怀好意。被这种人逼着做事感觉自己快笨死了,而且我一点儿也不喜欢直播讲自己过去的事情。”
嘛!这也不算是假话啦!只是没有把重点讲出来而已。
张佳乐将切成小块的苹果端到桌上,不再追问,转而提起另一件事:“你到底,在害怕些什么呢?为什么会不愿意给别人带来麻烦到这种地步?”
段玉的不回答酝酿着令人不安的气氛,这种气氛随着时间一秒一秒流逝越发催着张佳乐说些什么话来找补。但他坚持着用沉默对峙。
也许是面对群拥而至的记者时,她孱弱无助的神色和失措失常的反应导致的强烈的被需要感冲昏了他的头脑,给了他过分的估计。
张佳乐想,我怎么敢、怎么竟敢提出这种问题?!
段玉忽然对上他的眼,还是笑着的:“张佳乐,你是最没理由这么问的人。我难道不是毫不客气地在麻烦着你吗?”
这个笑凄凉得像自绝于世的飞鸟和最后一小截蜡烛的火星,跳跃和摇曳着最后的美与光。
张佳乐直接从这个笑容中感知到了这句话的第二层内涵:
——他也是别人中的一个。
这是他想不到的。
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短兵相接。原来她仅用一句话,就足以让他丢盔弃甲。
他洋洋自得了这么久,其实也不过是“别人”!
好一个别人!
更粘稠的静寂。
张佳乐感到自己像被粘住的苍蝇,丑陋、挣扎但动弹不得。
他终于落荒而逃。因为没有任何别的应对方法。
或许他有武器,但这是他细致地保护得密不透风的女孩儿,连试炼都小心翼翼。如果她受到的伤害来自于自己,他不知道除了剖开自己的心来证明忠诚外还能做什么。
而那会杀了他。
张佳乐走了。
切给他的慕斯还没来得及动。
段玉没有起身,她就坐在那里,把自己这份的蛋糕一口一口吃完,然后开始吃苹果。她坚持着把苹果吃完,即使它们已经开始氧化。
从来没吃过这么难吃的慕斯蛋糕。又苦又咸,像她被层层包裹着的核心,哪怕是最轻柔的抚摸,也令它受惊地战栗。
张佳乐的那份在垃圾桶上方停留了好久,最终还是一去不复返地失去了。重力无情地扯下它,对其他所有事情并不关心。
被人为延迟了的恶心感加倍地卷土重来,段玉开始干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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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糟糕!中间一段写着写着有种乐乐和小玉已经快进到婚后生活的感觉,(纯洁的)调教妻子什么的。(并不是在暗示乐乐一定能get结婚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