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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眼光
老规矩第一堂考试是语文，迟野回教室拿笔，看到宋恣坐在座位上扭着头看窗外。
一夜之间，天地银白，对面高三楼楼顶无以避免覆盖了厚厚的雪。
高三楼修建时间很早，比高一和高二的教学楼老旧，正面贴了白色瓷砖，背面光的，是红砖的颜色。所以，从他们这座教学楼看过去，看到的是红墙，今天下了雪，屋顶莹白，看过去便是红墙白瓦般。
迟野不明白宋恣为什么总是看对面的高三楼，高三楼那地方没几人愿意去，那里是最接近高考的地方，意味着高考，也意味着分别。
收回目光，两手插在裤兜，懒洋洋的走过去，故意用力用脚拖凳子弄出很大的声音。
宋恣这才扭过头，却没有看向迟野。
迟野一屁股坐下，伸出手在桌肚里掏掏，掏出2B铅笔和橡皮擦放桌面上。
两个以往会靠在一起取暖、打闹、讨论学习的人，现在疏离到谁也不看谁的地步。
迟野单臂撑在桌面上托着脑袋盯着旁边桌的男同学何跃，何跃被盯出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问：“野哥，我哪里做的不对让你不高兴了吗？”
迟野暗想不能让宋恣知道他不高兴，不然宋恣以为他迟野在乎他，笑说：“我不高兴了吗？走，去厕所。”
何跃真想给他拍一张让他瞧瞧他那一脸的不爽，闻言摇头，“我刚从厕所回来。”
迟野起身说：“再上一次。”说罢，去拎何跃的校服领子，瞧他没穿外套，故意说的很大声，“何跃同学，天这么冷，你怎么不穿件外套？冻感冒了怎么办？”
何跃无奈跟着迟野走，“还行，不怎么冷。”
放完水迟野不想回教室和宋恣共处一室，那种明明很熟却故作不认识的感觉太令人憋屈了，他放过何跃独自趴在围栏上看天空中飘下的雪花。思绪渐渐拉远，重回炎热的九月。
楼下花台里的玉兰树没了花也没了叶子，光秃秃的，排排而立。
他和宋恣相遇在他十七岁那天，那天，天很蓝，万里无云，花台里的玉兰花开的非常盛。
也是那天，他和宋恣定下了期末分开坐的协议。
同样是那天，宋恣偷了楚建华的玉兰花送他，十七朵，寓意着十七岁。
迟野叹气，早知后续发展会超出所有人的臆想，何必约定协议？
转念想想，宋恣已经不想和他做同桌了，就算没有那个协议，他也会搬走。
这段友情，只有他一人深陷其中，宋恣倒是来去自如，想走毫不留恋地走。
思忖间，上厕所的路繁星和李嘉乐走过来，两人见他一个人趴在围栏上，身影莫名透着几分孤寂。
路繁星走上去攀住迟野的肩膀，“野哥，想啥呢？”
李嘉乐站迟野另一边，看到花台里没有被踩过的雪，哼唱道：“我慢慢地听雪落下的声音，闭着眼睛幻想它不会停。”
“没啥。”这种事迟野怎么可能会告诉别人，他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他在为宋恣离开而生气，不禁是生气，还有一点点伤感，“林盛呢？”
“去考场了。他在505考场。”路繁星说。
迟野歪头看向李嘉乐，“你刚才在唱什么？”
这个调子有点熟悉，他好像在哪听过。
李嘉乐笑着说：“《雪落下的声音》，非常适合这场雪，放学回家听听，入股不亏。”
迟野回头看向阴沉的天，脑海中里响起温柔的歌声，“你唱的好难听，以后别唱了。”
李嘉乐不服气：“难听？你会不会听？我可是凭这首歌拿下9班的许柚。你肯定是嫉妒我有这么好的嗓子。”
迟野皱眉，“你又谈女朋友了？”
李嘉乐疲笑，“大家都是学生，互相有意思，一起玩玩咯！谈不上女朋友。”
他搂住迟野的肩膀，坏笑道：“迟少爷，要不我教你几招，让你也体会一下换女朋友如换衣服的快乐？”
“李嘉乐，给自己积点德，别带坏我野哥。”路繁星隔着迟野将李嘉乐往一边推，“这种快乐，他不需要。”
三人离考试时间还有1分钟时间才去501考场，迟野在001号座，002号是19班的夏青柠，003号是宋恣。他远远的看了一眼，运气不巧和宋恣撞了个四目相对，尴尬的收回视线跨上讲台。
他一上去脑子突然反应过来，他忘拿2B铅笔和橡皮擦，搁书桌上了。
刚转身准备跑去拿，监考501考场的廖澄拿着试卷出现在教室门口，两人四目相对。
“马上要考试了，去哪？”廖澄一边进教室一边问。
迟野说：“我忘了拿笔。”
廖澄说：“问同学借一支。”
坐在021号座的路繁星说：“野哥，我这儿有。”
迟野忙不迭跑过去，接过笔就往001号桌去，屁股一坐下就看到桌面上的2B铅笔和橡皮擦，这不正是他忘桌面上的吗？
廖澄站到讲桌前，望迟野的座位上看了一眼，“不是有笔吗？”
迟野对他假笑了一下。他忘在桌面上的2B和橡皮擦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肯定不是它们听得懂他的心声飞来的，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宋恣来考场时帮他带了上来。
这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宋恣想言和吗？
想到有这个可能，迟野不禁感到开心，宋恣只要肯跟他低头，他就原谅他不予计较。
-
迟野提前半小时交卷，揣着铅笔和橡皮擦走时看了一眼宋恣，可惜宋恣正在写作文没抬头。他也不计较，出教室后在教室外等，楼道里没有风，却很冷。
约莫十分钟后，宋恣出来了。
“心心。”迟野开心的叫道。
宋恣淡淡的看他一眼，语气漠然问：“有事？”
迟野暗道：干嘛还要这么冷淡？不是已经和好了吗？难道他不好意思？扭捏作态？
应该是。
“一起去吃饭。”
宋恣说：“自己去。”
“你不去吗？”
“我只是不想和你去。”宋恣说的非常直接，迟野直接楞在当场，从天灵盖尴尬到脚指头，宋恣不想和他一起去吃饭，为什么？
走在前面的宋恣停下来回头看他一眼，眉目冷清如霜，没有多停留，扭头下楼梯消失在5楼，只余下不重不轻的脚步声。
从未经历过这种又尴尬又心酸的迟野眨巴了几下眼睛，当即眼眶一酸。他明白了，是他误会了宋恣的行为，换个人宋恣也会顺手带来考场，并没有因为他是迟野，他想和好而特例。
用了几分钟时间才接受这个误会，快步下五楼回高二18班教室，他进去时宋恣正起身，手里拿着黑色围巾套到脖子上。
迟野直直走过去，宋恣大概是不想和他有身体上的碰触，通过中间课桌间的空隙从后门出去。
宋恣的疏离表现的太明显了，毫无遮拦。
越是这种赤·裸与直接更伤人心，迟野仿佛听见他心碎的声音，痛楚由心底而起。
-
没了宋恣，还有路繁星他们，迟野身边从不缺人。
中午他和路繁星他们几个去四楼吃饭，吃的都是好菜，味道好，品相好，也够香，完全不像二楼的菜令人难以下咽，这才是他迟少爷该吃的东西。
饭没结束，李嘉乐拿着鸡腿要先去陪许柚约会，说什么这雪天最适合约会，两人走下雪里，兴致来时打雪仗，异常的浪漫。
可惜迟野不谈恋爱不知其中滋味，更无法理解浪漫在哪里。
他一走，周蒙吐槽道：“李嘉乐换女朋友的速度也太快了，光这学期算上许柚，四个了，简直没有人性！”
路繁星笑着说：“我真怕他那天遇见一个让他心动的女生，但那女生不喜欢他，或者知道他特别渣后甩了他，然后他追妻火葬场。”
周蒙哈哈大笑:“真有那天，我资助一张飞机票，送那个女生出国。”
林盛不咸不淡却意有所指道：“你们想知道海王路繁星微信里有多少个宝贝吗？”
周蒙紧张：“这是我们能知道的吗？”
什么是海王？什么又是追妻火葬场？迟野统统没兴趣，扫完餐盘里的饭食后，四人往教室去。
操场上有好多学生在玩雪，迟野看他们就像在看傻子一样，直到看见走在他们前面的宋恣和柳溪亭，刚偃旗息鼓不久的那股劲又上来了。
偏偏周蒙往他伤口上撒盐，“野哥，你看那是不是校草？”
迟野宁愿自己眼瞎。
“谁这么大面儿，能跟校草走一起？”
周蒙傻逼般跑上去，迟野骂了句傻逼。
很快，周蒙跑回来笑着说：“校草和那个小学弟，叫啥来着？柳什么。野哥，校草和小学弟吃饭一起回教室，哟！他们换反向了，窝草！那是去林子里的方向。哎唷卧槽！该不会是去约会吧？卧槽！野哥，路繁星，林盛，你们说他们是不是要去约会？唉哟窝草！”
路繁星说：“老大爷附体了吧，卧槽个没完。你管他们去哪，挨你屁事。”
周蒙说：“我好奇啊！我惊讶啊！我以为校草祖上是吃斋念佛的和尚，所以才不近女色，看来是我看错了。他这是近男色啊。可是……”他不怕死的看向迟野，“野哥天天在他面前晃悠，他竟然没看上。”
迟野冷呵，眸光渐冷，“周大蒙！小爷今天弄不死你跟你姓！！！！”
“嗷~~~~~~~~~~~~~~~~~~”
-
虽然将周蒙胖揍了一顿，迟野郁结的心情并没有好转，反而更郁结了。
他天天在宋恣面前晃，宋恣竟然没看上他，而是看上了柳溪亭？说明什么？说明他迟野，一中学霸，竟然不敌寂寂无名的小学弟招人喜欢。青春期的男孩子总有那么几个奇怪的好胜心。
不服气的他将桌面上的英语试卷揉成一团，狠狠地蹂·躏，内心吐槽：什么眼光！什么品味！竟然看不上我迟野！
他恨不得将宋恣捉过来暴揍一顿，然后洗洗他的脑子，提升他的品味和审美。
而他不爽，非得殃及前面睡觉的路繁星，被无意踢了几次凳子腿后，转过身友爱的问：“野哥，你咋了？”
迟野捏着纸团，咬牙切齿道：“我很差劲吗？”
“除了有些智障外，样样出类拔萃。”
“那跟柳溪亭比起来呢？”
“野哥，你到底受什么刺激了？为什么要跟柳溪亭比呢？”路繁星叹气，靠在林盛身上笑着说：“因为周蒙说宋恣看不上你？你觉得你比不过柳溪亭？”
迟野瘪嘴，虽然不想承认，还是不情不愿嗯了声，松开纸团，慢慢打开。
路繁星挑眉，“你跟校草只是朋友关系，何必跟柳溪亭比谁更招校草喜欢呢？”
他坐直身体，凑近些问：“野哥，你不会喜欢校草吧？”
“艹！”迟野撞鬼般炸了，“我又不是变态！怎么可能……唔”
路繁星眼疾手快，倏地起身伸手捂住他的嘴，把剩下的话堵回去。
“你想全班的人都知道？”
迟野瞪眼，偏巧余光中出现了宋恣，不知什么时候他站在黑板报下，静静的，面无表情的。
这下路繁星也注意到了不合时宜出现的宋恣，浑身冒着虚汗，真特么的尴尬啊！也不知道他听了多少，但确定的是迟野那句他肯定听见了。
迟野拿开路繁星的手，主动给宋恣让道，埋头趴在桌上睡午觉。
他感觉到宋恣从他身后经过，听到宋恣坐下时的声音，也听到翻课本的声音。
迟野就这样装死般挺过了午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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