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投共指南

　　他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一声。
　　英英还穿着那身运动服，扎着马尾，迈着欢快的步子向他走来。
　　钱棠问道：“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要上课吗？
　　“我们上体育课，我偷溜出来帮大家买雪糕！”
　　钱棠忍不住笑了。伸出手来敲了一下她的头，吓唬道：“小心被老师抓住！”
　　英英做了个鬼脸，理直气壮地说，“不怕！我们体育老师最喜欢我了！”
　　“想必这位就是我们的‘花木兰’吧！”陈阳也走了过来向他俩打招呼，钱棠望了一眼，那个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什么花木兰？”英英好奇地问。
　　“夸你体育好呢。”钱棠决定要把主动权握在手里，不给好友乱说的机会。
　　“介绍一下，这是我同学兼好友，陈阳。我干妹妹，白英英。”
　　两个人彼此握了握手，互相打量了一番。
　　陈阳没想到钱棠口中的体育健将女中豪杰是如此一个美貌少女，由衷地赞叹道：“您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孩子！”
　　英英听到这个戴着眼镜的哥哥称呼她为“您”，忍不住笑起来，眨眨眼睛狡黠地回道：“您是对每个人都这么说吗？”
　　“不，我这是石狮子打报告——实话实说。”
　　“好了好了，你们俩要聊下次再聊吧。”钱棠打断他俩的话，付了钱，把一大桶雪糕从柜台上接过来递给英英，好心提醒道：“你再不回去，下节课都要开始了！”
　　英英叫了一声，拿了东西就跑。
　　“没想到你妹妹长得这么漂亮！”
　　“还说我呢，你怎么回事，今天你不是有课吗？”
　　“唉，你刚刚都看到了吧。”
　　“嗯？”钱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承认，只好装傻。
　　陈阳一手搭到他的肩膀上，拍拍自己的肚皮，用夸张的语气说道：“你刚刚不是看到我把钱给了人了吗，现在我的口袋可是比你的脸还干净了，你不打算请我吃顿午饭吗？”
　　“去你的！”
　　两个人就近找了家餐馆点了几个菜，钱棠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陈阳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说道：“那个女生叫易萧萧，是你妹妹的校友。其实和你也有点关系。”
　　“什么？”
　　“你还记得暑假的时候我去你们家蹭吃蹭喝到快开学还没做实践作业吗？”
　　“\'这和那个女生有什么关系？”
　　陈阳兜了个圈子：“你还记得暑假的时候报纸上都在传郊外的河谷有鬼吗？”
　　“你不会是要告诉我，那个女生就是那个鬼吧？”
　　“真不愧是我们的模范生，一猜就中。”
　　事情还要从那个暑假作业说起。
　　那天他正想找钱棠帮忙找个空旷无人的地方给他做实践作业。一进门就发现他们一家三口正兴高采烈地讨论着些什么。
　　见他进来，钱妈妈招呼道，“小阳来得正好，你来评评理，看谁说得对。”
　　原来是报纸上说城郊的山谷闹鬼，他接过报纸一看，嚯，还写得有鼻子有眼的，又说是有晚归的市民在附近听到了女孩的啜泣声，又说是有人在山谷看到了幽蓝色的“鬼火”。
　　对于此事，钱爸爸认为是无稽之谈，以讹传讹；钱妈妈则赞同报纸上的鬼神之说；而钱棠的想法比较天马行空：前不久报纸上报道过天文观测发现火星上突然出现一个大十字形，因此钱棠认为有可能是外星人作祟。
　　陈阳推了推眼镜，假装一本正经地说道，也许是山谷里的野猫在叫也说不定，毕竟野猫的叫声和女孩的哭声有时很相近的。
　　至于“鬼火”嘛，他想了想，说道山上有墓地，也许是磷火也不一定。
　　钱妈妈调侃他是不是看了曹雪芹捉鬼的故事，他舌头一吐，笑嘻嘻地说道：哎呀现学现卖让伯母看出来了。
　　说完大家都笑了。
　　虽然这桩轶闻只是茶余饭后的消遣，但却让陈阳想到何不利用河谷来做实验呢？
　　说干就干。他找钱棠把这个想法一说，当天傍晚早早地吃完晚饭，和钱家人打完招呼后一溜烟地跑了。

　　陈阳在河谷捣鼓半天，原本想着夏天日长，能在日落之前做完实验，没想到他醉心于实验，直到朗月初上才发觉。幸而当天是圆月，万里无云，月亮的清辉遍洒河谷，倒也不觉得昏暗。
　　流水潺潺，清风抚过，水中明月随波荡漾，岸边一排柳树上的枝条随风上下飘荡着。
　　陈阳此时做完了作业，心旷神怡，望见那柳枝便随口调侃道，“哪有什么鬼啊，这么美的地方怎么会有鬼呢。有也是有仙女呀！也许是人们把风吹过柳树的声音当成了女孩的哭声，把风中的柳枝当成了大姑娘哭泣时的辫子，把水上的粼粼月光当成了所谓的鬼火呢。”
　　就在他心满意足准备打道回府时，忽然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抽泣声
　　他停住脚步，凝神静听：果然是有一阵断断续续的抽噎声！
　　此时不知哪来的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偏偏风也大了起来。陈阳顿觉背后汗毛直立。
　　但他毕竟是成年人，又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很快他就冷静下来，仔细听声辨位，可是这声音又忽然不见了。
　　陈阳想起了之前看过的仙侠小说，壮着胆子叫道，是哪位仙姑下凡，我二人无意中冒犯了，还请现身相见。
　　过了一会儿，从远处的一棵柳树后面走出来个女孩，他壮着走近前去一看，真是个扎着两股辫子的姑娘，背着书包，穿着一套中学校服。月光下脸上的泪痕还未来得及拭去，眼下一颗泪痣上还挂着泪珠。
　　他不小心撞见女孩在哭，心下过意不去，手忙脚乱在身上找了半天才发现出来得匆忙没带手帕，最后急中生智，在空白的作业本上撕下一页递给她。
　　女孩被他逗笑了，接过纸来，却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这下轮到陈阳不好意思起来，挠了挠头，只好拿自己开涮来缓解尴尬，自嘲道：“我说呢，这河谷里只有柳树，柳树怎么会哭呢，难道它也有做不完的作业么？”
　　会哭的当然不是柳树，穿着校服的女孩也不是因为作业写不完而哭。
　　女孩名叫易萧萧。
　　萧萧的父亲是位丝商，因为被外国丝商恶意压价导致破产，郁郁而终，只留下一点遗产供母女俩生活。母亲因为伤心过度而生病，她家仅有她一个女儿，却有好几个叔伯兄弟，看她父亲过世，三番五次想把仅剩的那点遗产罢占了去，还想把她们母女赶出门去。
　　萧萧一个中学还没毕业的女学生，连日来心中痛苦抑郁无力反抗，只好趁着没人的时候来此对着空谷哭泣。
　　陈阳听完心中很是同情，一时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安慰了几句。
　　“我说呢，这么好的山谷，哪里会有鬼呢。”
　　“人们为了这闹鬼的传闻惶恐不安，却不知道，有时候身边的人却比鬼可怕得多。”萧萧想起那些人的嘴脸，冷冷地说道。
　　两个人在河谷又待了一会儿，天色渐晚，只好暂时分手回家。
　　临走前陈阳不由分说要把身上的钱连同攒了好久的钱买的一块怀表送给萧萧。
　　见萧萧执意不愿收下，陈阳有些着急，正色道：“古人云，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你我同在这城中求学，我比你大几岁，斗胆称你一声学妹，你就收下这些东西吧。”
　　“学长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爸妈从小教育我，无功不受禄，雪中送炭之情我很感激，可眼下我身无分文，不知何日便流落街头，如此大恩，将来恐怕无法报答，所以不能接受。”
　　陈阳着急起来，正想怎么说服她，忽然急中生智，说道，“我刚好有一件事想请教，如果你答得出来，那么就请收下这点心意作为答谢。”
　　“哦？学长请说。”
　　“报纸上说这里有什么幽幽鬼火，今天我和好友为此争执不下，好友非说是外星人，我与他打了赌，这些正是赌注，那么，你知道鬼火是怎么一回事吗？”陈阳随口扯谎，面不改色，心里却不停祈祷她知道答案，至于被拉来做幌子的钱棠——他会原谅我的。陈阳心安理得地想。
　　萧萧闻言嫣然一笑，心中很受感动，并不拆穿，只从书包里取出一个一闪一闪的小袋子，从里面拿出一个东西，放在陈阳手心里，示意他合起手来。
　　“呶，这就是‘鬼火’了。”
　　陈阳摊开手心，一团小小的萤火虫便从他手中腾空而起，忽明忽灭的光亮里他看到萧萧脸上明媚的笑意，那颗被泪水洗过的泪痣上格外清晰。

　　来龙去脉讲完，饭也吃得差不多了。陈阳站起身来要去结账。
　　钱棠调侃他：“你不是说你的口袋比我脸还干净了吗？”
　　“骗你的，萧萧哪肯收我的钱。”
　　“可她不收钱，还怎么在毓秀女中生活啊，我记得毓秀的学费不便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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