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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反
顾惜夕本能地挣扎起来，胸腔处空气骤减，使得她的脸色逐渐发紫。
旁侧松青眼见主子就要失控了，出声道：“大人，不能真在牢里就将人给弄死了，陛下那里也不好交差。”
萧离尘这才冷静下来，松动了手，却并未放开。他眼色复杂地审视起顾惜夕，她是故意激怒自己的，她在求死。他似乎很久没被人这样违逆过了，竟轻易就失了理智。
这时，顾惜夕唇角轻扯起一抹笑意，还伴着鲜红的血渍，那模样竟泛出诡异的美来，“敢问大人名讳是？”
萧离尘不知她意欲何为，只是将手收紧了些，顾惜夕呼吸又变得困难起来，呛声作咳。
“不知名讳，那大人今日所赐，他日……我又该向谁去还呢？”
“顾小姐多余担心了，小姐能否活着出去都尚属未知之数，就不劳挂心在下了。”
“那大人最好是今夜就动手，过了今夜……大人怕是就没机会了。而以后的每一日，大人都需警醒着点，我可是会时时刻刻惦记着大人。”
萧离尘心知，此女桀骜不训，在她身上已是问不出什么了，隐约觉得留她活口今后也许是祸患，遂将手收得更紧了……
看到主子杀心已起，一旁松青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再劝劝。
正在此时，室外传来一阵吵嚷，是焦急赶来的楚青阳，对那狱头吼道：“我看你这胆子是越发大了，没有旨意也敢随便放人进来。”
“大人息怒，是信王亲自来了，小的就是想拦也拦不住啊。”
“滚开。”楚青阳撇下狱头，直奔向刑讯室。
略过在门口守着的松石，楚青阳一脚踏进，就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萧离尘一瞬收回了手，顾惜夕奄奄一息地挂在十字木架上，衣衫半敞，肩头裸露，面颊红肿，唇角血污。
“萧离尘，你在做什么？”质问间，楚青阳来到顾惜夕的跟前，解下外氅，为其披上。
“楚大人来得倒快，莫非这牢里……有大人的眼线？”萧离尘冷眼睨着楚青阳，一手接过松青递来的素帕，按在他脖颈伤处，只见血色瞬息染红了帕子。
楚青阳顾不上回话，满眼的愧色，“对不起，是我来晚了，你……有没有怎么样？”
顾惜夕无力地摇了摇头，“楚大人，我没事……”
“楚青阳，见了本王也不行礼，你是要以下犯上吗？”
楚青阳虽不情愿，还是恭敬地行了礼，“镇国公一案，陛下口谕是交由我大理寺负责重审，而信王却在深夜提人，还用了私刑，这……不合适吧？”
“御前司有监察之责，本王不过是来关心一下案子的进展。”萧离尘面不改色道。
“关心会在半夜？关心会滥用刑罚？她可是镇国公府仅余的一点血脉了，一介弱女子，怎受得了你们御前司的那些手段？”
“弱女子？”萧离尘按着伤处，咬得可真够重的，“你眼中的弱女子，可没将这些手段放在眼里。且受伤的可是本王，楚大人说说，本王该不该治她一个谋害王族之罪呢？”
“你……”楚青阳咬紧了后槽牙，道：“以前只知道你行事不择手段，如今看来，你还卑鄙阴险，做出此等禽兽行径还倒打一耙。”
萧离尘听了也不恼，反笑道：“既然楚大人来了，本王就先回了。再提醒大人一句，此案若翻案成功，于楚家……可未必是件好事，大人还是多掂量掂量。”
“下官只求能还镇国公府一个公道，其余……就不劳王爷费心了。另外，御前司若要再来关心案情，还烦请提前告知一下大理寺。”
萧离尘不置可否，正欲离开。
顾惜夕却突兀开口道：“萧离尘，今日所赐，他日必奉还。”
“好，本王等着，随时恭候顾小姐的大驾。”
顾惜夕指尖攥紧，她早该想到了，此人就是传闻中的御前司指挥使萧离尘，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阴狠毒辣，当之无愧。
“幸得楚大人及时出现，不然我就……”顾惜夕清楚，方才萧离尘是动了杀心的，那扼在脖间的窒息感……她还以为她活不过今夜了。
“说来惭愧，原本我已歇下，是突然有蒙面人出现，他告诉了我这里的情况，我才急忙赶过来的。”
“还是要谢大人的出手相救。”
“别，我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顾惜夕暗想，是墨轻寒吧，她好像欠他越来越多了。
“你知道吗？最近几日，京中频频生变，不过看情形倒是对翻案有利。也许过不了多久，这案子就该结了，你便可以出去了，当初我还真是小瞧你了。”
楚青阳直觉，这几日发生的种种，应是与她有关联。虽被关在牢里，却还能搅动风云，又忆起了那日她在御前翻案时的英勇无畏，心中叹服真乃奇女子。
“承大人吉言，顾府之案若能昭雪，我顾惜夕必定感念大人之恩德。”
“这话严重了，我也只是公事公办，其实并未帮上什么。”
信王府书房，萧离尘轻蹙起眉，斜倚在椅子上，任由一旁的松青为他上药包扎伤口。
严紫凝是听到府中下人在议论，说王爷受伤了，她就忙慌地赶来，一眼瞥到案几上大团大团带血的纱布，眸中心疼不已。
“大人，究竟发生了何事？京城之中，还有人能伤得了大人？”
“一点小伤，无碍，只是渔归图的下落……怕是再难查了。”萧离尘忍不住回想起，牢中那抹倔犟的身影，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宁死不屈？
“是顾府小姐不肯交待？大人这伤，莫非也是她弄的？”严紫凝眼底闪过狠色，胆敢伤了她师兄，这顾府小姐可千万别落在她手上。
“没问出结果，陛下那……怕是难以交差。”萧离尘垂眸，指尖轻按上鼻梁，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突破困境。
渔归图一时半会是难以追查到了，倒不如集中精力对付九重楼。这些日子，九重楼动作频繁，墨轻寒也时有现身，也许可以趁机将他们一网打尽，陛下那里也就好说话了。
可是……皮之不存毛之焉附，萧离尘抬起了头，视线看向那窗外的茫茫夜空，陛下当初急于设立御前司，除了寻图以外，也是想打造一个能对付九重楼的利器。
如果九重楼不在了，御前司也就无足轻重了。况且真要拿下九重楼，必定会损敌一千自伤八百。御前司是他一手建起的，明面上是陛下的一柄快刀，实则是他萧离尘在这京中的根基所在，不能轻易折了进去。
“接下来，都紧盯着九重楼，先按兵不动，但样子要装得像些，陛下那……总还是要有说辞的。”
顾惜夕入狱后的第五日，京城物资短缺之危，有所缓解。萧瑾兴刚要喘口气，就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镇北军数万人的联名请愿书，被送到了皇宫。数量如此庞大的联名贴，光是装箱，就用了十几口的大箱子。
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请愿书，萧瑾兴脸色十分难看。
禀报说，镇北军是得知了顾府遗孤在御前翻案一事，群情激愤，纷纷联名请愿，恳请陛下能还顾老将军的一世英名。
摞摞贴书，皆是在泣血陈冤。三十万大军，军心浮动，令萧瑾兴坐立难安，他是没法再等萧离尘给他答案了，事态紧急，渔归图……可以以后再查。
他召来了大理寺卿楚青阳，确认过书信的确是伪造的，便立即下旨，昭告天下。
镇国公通敌案确系为冤案，顾老将军英勇杀敌战死沙场，西凉军副将徐渭贪功冒进，伪造证据陷害忠良，本是罪无可赦，但陛下念其往日功绩，罚革职流放。
陛下愧对英魂，追封镇国公为镇北王，并迎其骸骨回京，以王侯之礼葬之。其嫡孙女忠勇孝贤，陛下感佩其至孝，特封为晗英郡主。
楚青阳跟着传旨的宫人，一道去了刑部大牢。
听完宣旨后，顾惜夕心里松了一口气，唇角含起笑意，她对顾老将军也算是有交代了。
走出大牢，连着五日不曾见过天日，这猛一出来，还乍觉光线灼眼，顾惜夕想要抬手遮一下，却感两臂根本动弹不得。
她暗自苦笑，她双肩处还留着两枚透骨银针，煞是疼痛难忍，本该应及时将银针逼出，但她身在大狱，生生拖了这五日，这两臂怕是快要废了。
楚青阳也察觉出她双手垂掉着，疑道：“你的手？”
顾惜夕忍着疼痛，淡淡一笑，“无妨，我自会处理。”
楚青阳虽有疑，但也未深究，转而爽朗笑道：“对了，以后得称顾小姐一声郡主才是，陛下已命人解封了镇国公府，郡主可以住回到府里。”
“楚大人于我有恩，不必郡主或是小姐的叫着，我也不太习惯，直接唤我顾惜夕就好。”
“好，就唤顾惜夕。那同样，你也别总是大人大人了，叫我楚青阳即可。”
“好，楚青阳，那我们算是朋友了？”
“是。”楚青阳点头笑道。
这时有一辆马车缓缓驶了过来，车上坐着的正是墨轻寒。
墨轻寒掀起帘布一角，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俩人有说有笑的，不禁皱起了眉，那丫头似乎就只对他一副警惕提防的样子，在其他男子面前倒是……放松得很。
顾惜夕也看到了迎面而来的马车，她一眼就看出那赶车的是段沐，粗布短褂，还加了两撇胡子，甚是滑稽，她猜马车里坐的应是墨轻寒。
“我该走了，改日再单独约青阳兄出来吃酒，我可得郑重地向青阳兄道次谢。”顾惜夕拱手道。
楚青阳看了只觉好笑，明明是名门贵女，却有着一身江湖豪气，“好，那我就等着了。”
顾惜夕准备跳上马车，无奈双肩疼痛难当，竟无处着力。
墨轻寒看出了她手臂的异样，遂撩起门帘，伸出一只修长之手，提起那纤细的胳膊，暗自运上内力，就极为轻巧地将人给拎上了马车。
楚青阳恰好看到了这一幕，先是暗惊于此人内功修为之高，忽又瞧见了其手上……银质尾戒和细细链条连着的银镯，心下了然，原来是他，墨轻寒。
也是，在渝兰就是他截下的顾惜夕，如今还出力为她翻案，可谓是仁义。楚青阳不禁好奇起来，陛下和父亲都十分忌惮的九重楼银面公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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