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尔塔计划

　　孔恩彤走进店里，观望了一圈也没在这里看见一个活人。

　　这家韩餐厅内部空间不算小，如果曾经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生意红火，这里一天的流水应该非常可观。

　　“Hello？”

　　她试探性地打了好几次招呼，店里依旧没有一个人搭理她。

　　奇了怪了，难不成真的变成都市传说中的鬼屋了？

　　孔恩彤又往店铺深处走了走，沿途她看见了一面挂满照片的墙壁，走进后发现，全部是高丽私校的棒球队集锦。

　　她一眼就认出了照片里的几个关键选手，站在最中间的并不是曾经的明星选手柳智宪，而是那个至今躺在病床上还未苏醒的李允勋。

　　李允勋长得很帅气，是韩国帅哥的标准骨相，哪怕照片隔了一层磨砂，也能看出这个年轻小伙的细腻皮肤，一看就是韩国人最爱的那套——校园高人气花美男。

　　孔恩彤又想起那张躺在病床上看不出原样的照片，感叹了一句：“……可惜了，还不知道术后修复能不能还原。”

　　换做是她被人揍成那样，恐怕孔昭华早就已经暴走了，将心比心，这趟走后门的差事也不是不合理。

　　“Hello？hi？”

　　孔恩彤又喊了好几声，厨房内部终于传出了人声，但对方的一口韩语实在是让孔恩彤摸不着头脑。

　　她无奈之下，只能掏出手机里的万能翻译软件，企图在这家店里再套出一些信息。

　　孔恩彤对着软件先说了一遍英文，随后又转化为机械声的韩语：“你好，请问今天还营业吗？”

　　对方的态度明显没有外面的那群学生友好，对孔恩彤这样复杂的行为艺术有些不耐烦：“这家店不营业了，别打扰我们挂牌转手。”

　　“等等，意思是以后都不营业了吗?”

　　韩国老板打量了一眼孔恩彤，她今天扎了个马尾，衣着又是最普通的短袖Polo衫，一脸的学生气，怒气立马就上头了：“不营业了！不卖了！听不懂吗？”

　　孔恩彤也只能耐着性子和他磨，换做平时她早就和老板对线了，说不定还能用上她那几句万能的韩国国粹。

　　但无论孔恩彤怎么问，对方都不是很配合，反而越来越不耐烦，甚至想要下逐客令。

　　她最后实在是没办法，只能使出杀手锏：“……如果是转手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吗？”

　　老板听到机械语音的翻译后，露出一脸“你别开玩笑了”的表情，讽刺说：“小妹妹，你知道这个地段的租金有多高吗？”

　　孔恩彤的表情很认真：“我是认真在考虑的。”

　　说完后，她面不改色地递了一张莱妮曾经为她做的加名片，烫金勾勒的边框和闪着些许光芒的卡片，一看价值就不菲。

　　老板仔细研究了一下那张全英文的名片，有些不确定，面前的小姑娘和他这么多年打交道的商人们都不太一样。

　　但此时非彼时，这里的生意早就不是当初的辉煌了。

　　不管他心里有再多的疑惑，当下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赶紧把这个倒霉的店铺转租给别人，天知道这里的日租金要烧掉多少钱。

　　“我之前来过一次这里，当时的生意很好啊……这里的地理位置很不错呀，按道理来说，店铺转手速度不是很快吗？请问是发生了什么啊？”

　　老板一听，又叹了一口气，这段时间每一个想要接手店铺的人，基本上都问过这个问题，他也有点无奈。

　　如果给他第二次选择，不管柳智宪当时如何好言好语，如何卖惨打情感牌，他都不会再聘用他来店做工。

　　老板想到这里，心里也堵着一口气，他指了指墙壁上的那些照片：“看见了吗？之前棒球队有个小子在我这里打工，结果这个疯子在学校里惹事儿，还不长眼地拿刀捅了高官的孩子，我这生意怎么做的下去！”

　　“可是……一个临时工也能影响店铺生意的吗？”

　　老板也只能耐着性子解释：“我当时还不是可怜他……哎，你应该不清楚，这个孩子是明星球员，天赋高又肯努力，如果不是闹出这件事情，他的人生怎么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孔恩彤捕捉到了言语之间的信息点，又问：“他打的很好吗？是不是那种难得一见的天才型选手。”

　　老板想起自己第一次见柳智宪在全国联赛抛球时的情景，脸上也浮起了难得的笑容：“你不看棒球的吧！那小子，真的是少见的天才！可惜，可惜啊。”

　　孔恩彤也乘胜追击：“可惜什么？”

　　“他本来要加入顶级联赛了，结果被查出来是改造人，你知道的，现在这个世界容得下小偷，容得下骗子，却容不下一个改造人。”

　　“可是这和他故意伤人又有什么关系？”

　　老板正准备回答，抬眼对上了孔恩彤闪着亮光的双眼，忽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儿：“你是记者吧！你们之前来了这么多次还不够吗！我这家店就是被你们这群人给毁了！你……阿西……你给我滚出去。”

　　孔恩彤百口莫辩，最后还是被推出了店铺大门。

　　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到叶继攀给她的期限了。

　　无奈之下，孔恩彤也只能先赶回临时基地。

　　*

　　“你也觉得哪里怪怪的，对不对？”

　　听完孔恩彤的汇报后，叶继攀和莱妮也都紧锁眉头。

　　孔恩彤继续分析：“他马上就能去顶级联赛的时候，被查出是改造人，随后又戏剧性地出现了不可控和暴力行为……太顺利了，一切都太顺利了，和我们之前处理的失控受体案件完全不一样。”

　　莱妮也认可她的想法：“你说的也有道理，失控受体不可能是忽然之间出现了问题，在这群人过往的经历中一定是有前兆和蛛丝马迹的。”

　　叶继攀也再次翻开了柳智宪的档案，寄望在其中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他过去的确没有过暴力记录和失控记录，档案干干净净，完全找不到有问题的地方。

　　叶继攀又翻了翻他在校队的记录，一段看过无数次的文字，再次吸引了他：“……你们看这里，他一年前训练时意外受伤，被迫从首发队员的名单上划走……那在他受伤之后的比赛，他的名额，是谁顶上了？”

　　莱妮很快调出高丽私校的轮换名单，果然在其中找到了熟悉的名字：“是李允勋，受伤最严重的那个。”

　　三人陷入了沉默。

　　按照常理来看，柳智宪痛失首发名单，失去了毕业后通往顶级联赛的最后一张门票，所以记恨占了自己位置的李允勋，犯罪动机很合理，失控的说法也站得住脚。

　　可是，说不通的地方也很多。

　　孔恩彤立马说出了自己的疑惑：“我刚听那家餐厅的老板说，如果不是恶意斗殴这件事情，柳智宪已经可以签约顶级联赛了，一个已经拿到门票的人，怎么可能会去报复那个已经没有意义的对手呢？”

　　莱妮点头，显然，她也认为最初韩国HGC给出的推断不足以申请逮捕令。

　　孔恩彤看到自己的想法被认可，又提到了她心中那个最恐怖的猜想：“而且，我一直有一个疑惑，韩国入学不用查询是否是改造人吗？他们没有基因审核这一项吗？怎么会忽然就发现他是改造体，一个穷学生，到底是怎么绕过这项技术的。”

　　一向冷静的叶继攀，也皱了皱眉头。

　　这个任务本来就不应该有这样多此一举的行动，现在孔恩彤把这些水面下的脏东西翻了出来，他里里外外都不好收场。

　　在孔昭华那边，他带着组员接下了高层的秘密任务，就不应该有这些质疑的行动，更别说后面的重新申请。

　　但在孔恩彤这里，他又不得不听完她的汇报，这种明眼人都能看出端倪的结果，他也拿着烫手。

　　甩开麻烦，强行留着也麻烦。

　　他就不该答应让孔恩彤私自行动。

　　最后，叶继攀还是叹了口气：“你们先查一下，他是不是真的拿到了顶级联赛的offer，我们不能用道听途说的证据来作报告啊。”

　　孔恩彤听见他这句话，心里也稍微安心了一些，只要他们能拿到证据，证明逮捕令不合理，按照HGC的内部程序，这项任务将会延长截止日期，并将调查权限全权交由他们小队。

　　叶继攀话音刚落，孔恩彤就看到莱妮已经敲上了键盘。

　　孔恩彤也打开了自己的电脑，期间还不忘和莱妮斗嘴：“没想到你这么热心啊？我还以为咱们泰国的莱女士心硬的像块石头。”

　　莱妮翻了她一个白眼：“我又不是Ted那样的机器人，HGC的正义由我来守护！”

　　他们想要查一个人的履历和档案并不难，但要想从其中找到能够推翻现有逮捕令的证据，那也不比理查德案当时的情形轻松。

　　三人忙活了好一会儿，抬头一看，天都已经黑了。

　　叶继攀又看了一次孔昭华给的截止时间，打断了另外两人的工作，开口问：“有什么能用的信息吗？”

　　孔恩彤摇摇头，柳智宪的逮捕令证据链非常充分，一环扣一环，即便他们的猜测是真的，也找不到任何证明的证据。

　　“很奇怪，查不到东西，甚至连他这三年接触了哪些俱乐部都找不到，这怎么可能呢？一个曾经那么耀眼的明日之星，不可能没有俱乐部接触啊！”

　　叶继攀知道时间来不及了，转头寄望于另一位成员。

　　莱妮的头从她的几台电脑夹缝中抬起，还是摇头：“没有，他的档案找不到问题，基因改造的证据更是铁证如山，我觉得吧……我们可能想太多了，他可能真的是冲动之下就把队友砍了呢？我们已经尽力了，这个猜想明显不成立的。”

　　叶继攀也点头：“你说的是大概率的猜想，我想，我们已经给过他一次小概率的尊重了。”

　　说完后，他合上了电脑屏幕，这个动作代表的指令再明显不过。

　　“先休息吧，明早准备出任务，执行C级逮捕令。”

　　他起身路过孔恩彤时，还拍了拍她的肩膀：“…查案的事情，就交给检察官吧。”

　　孔恩彤呆呆地注视着自己手上的照片，她也有些质疑自己：难道真的是我想太多了吗？不管怎么解释，他本来就是一个对队友痛下杀手的罪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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