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息

　　许之舒笑了一下，前天看到的社会校园暴力事件新闻，虽然大众也有不少质疑和稀泥的，但是苏弥确实改变了这件事情的风向。

　　“做的不错。”

　　“谢谢。”

　　“我准备回国外，就在下个周二下午的飞机。”

　　“那您注意安全。”苏弥面不改色接话。

　　许之舒被她噎住，好半天，等到服务员把她要的茶端上来，他才吐出一口浊气，把翘起来的腿放下来，双手撑在膝盖上，身子稍往前靠了一点，似乎有些急但是又很无奈的问了一句。

　　“最后一遍。”
　　“真的不跟我走？”

　　他话音刚落，苏弥皱眉，捏住杯子把手的手紧了紧，她安静了几秒，才抬起头，正视对面男人的目光。

　　“许之舒。”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我要结婚了。”

　　说完不等他再开口，她迅速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茶水在她嘴巴里蔓延开，甜甜的，顺着喉咙滑下去。

　　“而且就算是单身，我也不会同意你。”她认真道“我这辈子唯一一个会爱着，陪伴在他身边的人，就是周衍。”

　　“我们都很需要彼此。”

　　“即使你曾经帮过我那么多，我唯一能告诉你的就是感谢。或许我依赖过你，但是那也只是想要治好自己，回到他的身边而已，没有其他任何的感情。”

　　她一口气说完，语气坚定又平稳，然后起身离开。
　　“祝您一路顺风，许叔叔。”

　　高更鞋踩在地板上，许之舒看了眼她的背影，和几年前那个穿着素净，性格孤僻的女孩比起来，她确实成长了很多，也幸福了很多。

　　“小弥。”他在她即将消失在他视线前叫了一声。

　　苏弥回头，看见许之舒摘下自己的眼镜，有些自嘲的笑一笑，脸上多了些倦色和挫败感，那是在他脸上从未出现过的神情。

　　“对不起”他冷不丁冒出一句，苏弥瞬间疑惑的拧起了眉毛，心跳突然加速起来，不知道他会说出些什么来。

　　“没有告诉你，你男朋友找过我很多次。”

　　他揉了揉眉毛，看见愣在原地的苏弥，又重新戴上。

　　“三年前，他找过我，我不太清楚他怎么知道我的住所，估计是你小叔叔。他向我表示可不可以看在你们小叔叔的面子上，照看你。作为报答，他联系了他国内知名的自媒体人朋友替我做学术宣传。”

　　苏弥眼睛里全是疑惑，还有震惊。她从来没想过周衍会私底下找到许之舒关照自己，那个时候，明明是她刚抛弃了他。

　　“他定期来访过几次，在一次我说漏嘴你要回平城之后，他也在一个月内申请回了首都。”

　　当时许之舒刚刚去到南平开始发展自己国内工作室，由于他个人喜好的原因，没有把工作室放在一线城市发展，国内经营一阵后，他主要的发展地还是在国外，因此选了南平，环境舒适，历史底蕴浓厚。

　　其实周曜一直都有和他打招呼照顾苏弥，许之舒在医院见到苏弥之前一直都没有松过口，他向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也不关心其他人。

　　可是苏弥是那种会让别人一见钟情的女孩。

　　他接受了长时间照看苏漫的要求，即使后面苏漫自己也因为强度治疗和吃药，心理疾病已经严重到蔓延上身体，她是个很纯粹的理想主义者，这种痛苦许之舒也没有办法帮她缓解，所以苏漫选择离开。

　　然后许之舒，或许是出于他少见的心软和怜悯，也可能是心底对苏弥的喜欢程度日益增加，他曾主动向苏弥提供过帮助，让她来找他。

　　刚开始她不愿意，周曜因为一些事情也消失过一段时间，许之舒没有强求她，苏弥有一段时间就属于，没人照看的情况，也是那个时候她跑去了平城找程好。
　　当时刚从国外学习回来的周衍，不知道怎么得知了苏漫逝世的消息，连夜找到了他。

　　不记得是哪一天早上，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他灰白色别墅外的花园处，许之舒穿着居家的针织衫，端着杯咖啡走出去的时候，周衍正靠在车上吸烟。

　　看样子比他小，还算是个少年模样的男孩，但气质成熟内敛。

　　许之舒见过他，在医院门口接苏弥，高个儿，周正的气质痞气的长相，深受小女孩儿们喜欢的长相。

　　头一天下了小雨，花园里种的蔷薇被雨打湿了些，空气很清新，许之舒走近他，被淡淡的烟草味冲进鼻腔，看一眼，发现他脚底下空了的万宝路烟盒。

　　一地烟灰，盒子里面的烟头挤出来，堆在一块儿，他眼睛也是红的，身上还算干净，外套遮不住手腕上露出来的牛骨手链，许之舒快速掠过看一眼，收回了目光。

　　那东西，和苏弥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帮帮她。”周衍开口的时候声音哑掉，鼻腔喉咙刺痛。

　　“给个理由。”

　　“你工作室，有最好的国内宣传资源，包括你想见的界内大佬，凭我人脉能做到的，随便你挑。”

　　许之舒笑一下，确实很心动：“挺大方。”

　　“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交朋友。”周衍把烟掐了，回他话。

　　周衍一身的疲惫盖都盖不住，许之舒也能看出来，他本来性格应该也是不喜欢穿梭于各类的社交场所，但是比起他要精心谋划的建立关系，周衍确实在这件事情上，显得格外游刃有余，年轻天赋者互相同行的能力。

　　“可以。”许之舒答应的很痛快。

　　“但是，”他在周衍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加上了一句。

　　“据我所知，你们已经分手了。”

　　一句话，周衍脚步顿住，男人之间的挑衅总是显得格外明显，虽然可以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他依然回头，确认了一遍。

　　许之舒其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和周衍把这件事情挑开，可能是他的出现激起了自己想要苏弥的欲望，也有可能是道德上的过意不去所以主动告知，总之，他就是说了。

　　但是周衍，几乎是以一种完全自信，并且毫无争抢的态度，仿佛这就是一件“太阳东升西落”自然肯定不过的事情，在转动方向盘倒车的同时，风轻云淡的说了句。
　　“她跟不了你。”

　　直至后来，苏弥坚持要离开南平回去找他，许之舒才清楚的认识到，不管怎么样，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磁场，就是谁都没有办法破坏的。

　　“现在看来，我和你的每一次会面，问你的每一句要不要和我走，要不要留在我身边，都像是一场明知故问的自取其辱。”许之舒说完，又重新拿起iPad，手指却无法翻动页面，停了又停。

　　他一意孤行并且被打碎的骄傲。

　　到此为止了。

　　苏弥晃悠在出了咖啡的小道上，两边的绿植还是生机勃勃的，丝毫没有因为冬季来临变得枯萎和丧气。

　　就像她和周衍。

　　很多人一辈子都遇不见一个情有独钟的人，但是她遇见了。

　　从她是一朵阴暗的玫瑰开始，直至岁月流逝，成长割裂出来的美好和痛苦，被时间腌渍的每一个夜晚和白日，难熬的暗色，希望，重生。

　　到头来，还是他在她身边。

　　真好啊，她想。

　　一辆车缓缓行驶过来，停在她面前。

　　苏弥以为是路过的车，径直往前走，掏出手机，想要给周衍打电话，问他一件事情，却在转弯的时候，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小弥。”

　　她一愣，手机上打字的手停了下来，扭头往向车内。

　　宋滈苍白着一张脸，苏弥不知到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他脸色看起来比之前更加苍白和羸弱，手腕上一层薄薄的皮肤也变得干瘪且蔓延出很多红点，看的苏弥眉头紧皱。

　　“我送你吧。”宋滈温和笑笑。

　　苏弥刚想拒绝，就听见他又补充了句：“小弥，和我聊聊吧。”
　　“求你了。”

　　车门响，又啪被关上 ，手机揣进了兜里。

　　车辆不知道往哪儿去，苏弥不太记得路，她出门只要周衍在连导航都不用看，宋滈一直沉默着，不说话，两个人就他开她看着。

　　“你想说什么？”苏弥的耐心被他的沉默和陌生的街道磨得消失殆尽。

　　“你记得我们以前上学吗？那时候我也送你，你坐在我自行车后面。”宋滈无视她的恼怒，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然后我等你，帮你看作业，还有夏天会带你去楼顶，偷偷的不告诉叔叔阿姨，你特别喜欢那个地方，说吹风好舒服好凉快。”

　　“还有冬天，你皮肤太白，会被火烤的发红，我就会帮你——”

　　“过去了。”苏弥突然出声，打断他的喋喋不休。

　　车里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车子行驶着，静默地。

　　周衍这边已经接到了柯颂博，他费了些力气，没来得及看苏弥发过来的消息。

　　柯颂博被粉丝和经纪人围着，尽管他是从后台接的人，但是两个人都被拍了，柯颂博顶着一头蓝发，渔夫帽，嘻哈风的牛仔裤和牛仔衣，脖子上还挂着几条链子，手指头上是彩色的纹身图案，脸上的妆容清透，看样子是刚从舞台上下来。

　　那群粉丝估计把周衍也当成了某一个新的流量或者演员，周衍车停着的时候还有几个女孩子对着车玻璃拍他。
　　周衍被搞得不耐烦，降了车窗朝还在人群中处理的经纪人使了个颜色，那经纪人似乎见过他，还是在老板办公室，赶快把柯颂博塞进了车里面。

　　“姐夫。”柯颂博上了车就十分自觉叫了句。

　　周衍觉得，嗯，心里的烦闷瞬间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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