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息

　　“He\'s awesome, you know.”她把脚支上茶几，摇头晃脑的，“你要是试过绝对会觉得超级.....恩...”

　　斟酌了半天，苏弥才听见她嘴里冒出个听起来并不周正的发音。
　　“爽！”

　　“I can introduce some of my friends if you like, after all, they will also like a beautiful woman like you...（如果你喜欢我可以介绍一些我的朋友，毕竟他们也喜欢你这样漂亮的女.....）

　　“OK，stop！”苏弥手往前比划，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I\'m here to talk to you about, at least for now, what you need to fix.（我来是和你谈一下，最起码目前来讲，你需要解决的问题）”

　　......

　　空气里突然安静的只剩下音乐的声音。

　　Caught up in the daily，
　　Boy you got me craving，
　　If my cheeks turn red would，
　　You lend me your dress shirt，
　　Lazy Sunday textbook，
　　Lips on your collarbone，
　　Clothes spread out on your floor。

　　音乐从桌面上小巧精致的音响里源源不断的传出来，充斥满整个屋子，苏弥看了眼突然静默的席瑞琦，又看了眼发出声响的金属小音响。

　　马歇尔的EMBERTON系列，她在周衍桌子上见过同款。

　　她叹口气，把目光从音箱上收回来，又看了眼席瑞琦的背影，觉得有点口干舌燥，舔了一下嘴唇后胡乱揉了一下头发，把一直撑着墙壁和掐着腰的手收回来，朝沙发上的人走了过去。

　　手在碰到她肩膀的瞬间，苏弥听到女孩难以控制夹带着愤怒的声音。

　　“Get out of here! You\'re one of those worms（滚开！你和那些蛀虫一样）”

　　苏弥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本来好好坐着的席瑞琦瞬间暴躁。

　　“I, do not take responsibility for my actions, I did not do wrong, these stupid things only cause harm to others, just like I am a bastard hateful hateful, you are their accomplices！（我，不需要为我的行为负责，我没有做错，这些愚蠢的东西只会对别人造成伤害，就像他们说我是个混交种一样可恨可恶，你们是她们的帮凶！）”

　　她激动起来，语气又快又急，苏弥努力听清她要说的是什么，被她失控的状态搞得一瞬间的无措。

　　“我以为你不一样，Oh, I\'m such an idiot! Get out of here!”

　　她淡蓝色的瞳孔瞪大，朝着茶几愤怒的踢了几脚，没踢到苏弥身上，但是把自己和茶几之间的距离拉开，胸口因为生气起伏，通过宵的眼睛发红，瞪着她。

　　骂完了，她安静下来，苏弥盯着她。

　　音箱里的歌开始放下一首。

　　.......

　　I never realize why you left me behind，
　　我从未意识到为何你离我而去，
　　Lost in a maze of blue vines，
　　我就这样迷失在蓝色藤蔓蜿蜒的迷宫里，
　　When I try looking in a mirror I find，
　　当我凝望镜中我发觉，
　　There\'s not one living creature inside，
　　镜内竟没有焱焱生灵，
　　Now I，
　　如今我，
　　Cannot tell the difference between reality and daydream，
　　已无法分清现实与幻想。

　　.....

　　苏弥看着愤怒失控的席瑞琦，她挑染成蓝色的头发被她胡乱的扎在脑后，浓密睫毛下深邃的眼睛似乎有点湿意，鼻尖和脸颊都是红色的，肚脐上的钉在从外透进来的余晖下闪闪发亮。

　　“A hybrid（混血儿）, so beautiful。”她突然轻声说了一句，回答她那句“他们”。

　　席瑞琦抬头看她，眼神错愕，饱满的嘴唇边还留了点食物的残渣。

　　等了一会儿，苏弥才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的开口。

　　“You know, when I was a kid like you, taking revenge on others to protect myself, I was so much like you（你知道，当我和你一样还像个孩子一样的时候，报复他人来保护自己，我和你是如此的相像）”

　　苏弥伸手摸了下她的头发，声音低柔。

　　“But I have a treasure trove that shows me that it is not simply violence that can solve the problem. That kind of behavior can hurt the loved one and yourself（但是我有一个宝藏告诉我，不是简单的暴力就可以解决问题，那种行为会伤害爱的人和自己）”

　　“所以我的行为是错误的是吗？我并不愿意伤害别人。”席瑞琦在她手心哭，胸口起伏，上气不接下气，中文说的七零八岁。

　　“我不知道.....是否.....很长时间，我无法适应，帮助我的人......没有。”

　　苏弥心中泛起点酸胀，她突然有一瞬间理解了当年看着她自己的苏漫，原来看见一个人受伤所散发出来的疼爱，是这种感觉。

　　唐灵说她在国外生活回来一年内都无法适应，所以和父母闹掰，住在新区，而且装束叛逆。

　　明明是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孩子。

　　“Of course, this treasure has always encouraged me and believed in my willingness to correct, to become a person of integrity, of hope, and to correct my mistakes（当然，这个宝藏一直鼓励我，相信我愿意改正，让我变成一个正直，充满希望，并且改正自己过错的人）”

　　她轻轻抽几张纸，给她擦眼泪。

　　“这并不是你的错。”她用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说话。
　　.......

　　出了街区的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苏弥手机没电了，她摁了飞行模式，高更鞋踩在被月光和路灯照的反光的鹅卵石上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脑袋里装满了席瑞琦的事情，双手差在兜里，冷风吹过来，她呼出一口气在空气中消散，鼻头被冻得有些红，想着事情，拐进了一条还算安静的小道。

　　是个花园，但是估计是给年轻人设计的住宅区，设计简约，配色也很舒适，而且这个点所有的人大概都刚下班回到家，窝在卧室里面撸猫和休息，所以花园显得格外静谧。

　　最后自己离开的时候，席瑞琦答应她会到报社接受公开采访，并且表示道歉，愿意在进入大学前改变自己，苏弥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夹杂着一点疼痛。

　　冷风和寒气从脚底蔓延，褐色皮质的高更鞋，并不算很保暖，她开始后之后觉的感到寒冷，裹了一下大衣，单反被她半塞进口袋，发现手伸不进去后，干脆把东西拿出去，把手放进口袋，头发被围巾压着，能有点暖气，她呼一口，看向并不算明亮的一盏路灯，眼睛眨了眨。

　　路灯的光晕在她瞳孔里面漾开，她突然，油然生出一种美好。

　　有冰凉的触感落到她衣领上，面颊上，睫毛上，又迅速被体温融化，化成凉凉的水，苏弥抬头，看见从天而降的白色粒子。

　　下雪了。

　　初雪，降临在了这个晚上。

　　她笑，伸手接，但是来不及看清，雪粒子就在手上融化，还有在睫毛上融化的，模糊了一点视线。眼神瞥到右边小道出口的尽头，目光迅速收回的同时，心里意识到了什么。

　　她脑袋麻了一瞬间，又在瞬间清醒，心脏怦怦的跳不停，还带着点惊喜和急切，将头和身体转过去，整个人站立起来。

　　那个刚刚还空荡荡的小道口，此时却站立一个人影。

　　有车经过道口，转向灯闪一下，照亮路口男人修长手骨指节下提着的牛皮纸袋子，很快又消失。他就单穿一件灰色的毛线衫，拉链没拉，眼角，鼻头，也都冻得通红，神色俊然，手里的纸袋子还在往外冒热气，指节处也是红的。

　　周衍站在那里，看她。

　　不知道多久。

　　苏弥把视线，从他背后，移到手指，最后是肩身，脸颊，然后是目光。

　　他开始往过走。

　　像是一晃似很多年前，那个时候她窥视着挺拔俊俏的少年从出租车上下来，眉目朝气清俊，肩头一片月光。而此刻，硬挺周正，一步一步朝她过来，周身堆了一层薄薄的雪绒。

　　“冷不冷？”他开口，声音温柔。

　　“你什么时候来的？”

　　周衍笑，冻得红的鼻头笑起来很俊俏，他一边捏着她的手往怀里带，另一只手越过她半边身子，拿起长椅上的单反，往开衫口袋装，鼓起一个包。高大的肩膀把人圈住，热的那只手心，环着人肩膀和围巾，贴上她冻得冰凉的脸蛋。

　　“半天了。”

　　“那你怎么不叫我。”

　　“觉得你太漂亮，想多看会儿。”

　　“神经，冻死你。”

　　挨骂，他就笑。

　　临上车，苏弥想起来了什么，咬着他带过来的热麻薯，带他拐进中午来的时候看重的一家古着店，在街尾，前面一排奢侈店已经关了，这边通的另一条街道，是一片娱乐区，有家古着店，她来的时候就看中了。

　　店主是位实打实的富婆，点着玉嘴旱烟杆，操着一口广东话，让她自己看。

　　苏弥在一排对戒中间挑来挑去，周衍则看了她两眼，转身朝外套那边过去。

　　她把大衣脱了，紧身的针织衫衬得身材凹凸有致，一旁的阿婆笑嘻嘻的瞅了眼挑衣服的周衍。

　　苏弥挽起袖子，手臂内侧的纹身露了出来，纹了很多年，她冷白肤色衬的纹身更漂亮了，又一排树叶设计的戒指，她照着梧桐叶的模样，细细的找。

　　最后挑了两个，戒指环一半是梧桐叶，一半是光滑的铜圈，她问了句能不能刻字，阿婆转身给她找打刻字的工具。另一个也是一样，但是叶子和铜圈的方向是反的，她把周衍拽过来戴上。

　　但是因为她手指细，只能戴在食指，周衍的就可以牢牢套在中指上面，她还有点不开心。
　　“啧，怎么这么大呢？”她嘟嘟囔囔。

　　周衍抽出她捉住研究的那只手，把她光溜溜的一边胳膊用针织衫遮起来，再给她把大衣套上，把头发从衣服里面揪出来，理顺，又给她盘围巾，把她耳朵遮起来。

　　“还有这两件外套。”

　　周衍在苏弥结账的时候扭身拿了两件牛仔外套，一红一蓝，工装风，很宽大，递给阿婆。

　　说完抽了苏弥因为回头看他晾在半空中的二维码，把自己手机递了过去。

　　阿婆也很上道，快快结了帐。

　　“显得你有钱。”出了门，走着。
　　她抽他的手，要拍。

　　“你怎么找到我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还走不走啊？”

　　周衍没理她，让她自言自语，拎着东西，车钥匙扬一下，把东西放后座，然后弹了一下她脸蛋。

　　“上车，回去说。”

　　“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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