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息

　　“你明天不用送我了。”苏弥推了把他汗涔涔的脑袋，“滚远点。”

　　周衍本来迷糊劲儿还没过，爬起来吞了药就又伸手捞她，闻言一顿，没说话，强撑着眼皮把人看了一会儿。

　　意思是不同意。

　　“我又走不丢。”苏弥无奈，周衍这学期眼睛像长她身上了，她之前就提过几回抗议，但是没用，不管什么原因，理由，这人一概不听。

　　“而且你又不舒服。”她劝道。

　　见周衍不动，苏弥气结，这人最近什么道理都讲不通。

　　她又自顾说了两句，周衍不搭理，苏弥气的抬脚踹他。

　　白嫩的脚丫子往他腹部的纹路上去，踢了有十分钟，就是不让人睡觉，周衍头昏昏沉沉，被烦的一把捏住她脚，睁眼瞪了一下。
　　他一把把乱动的脚捏住，单手挟制住，不管苏弥怎么挣，他倒头就睡。

　　男女力量悬殊，尤其是这种时候，生理上的差距格外明显，她挣了两下扯不动，伸手玩他喉结。
　　到最后，苏弥玩累了懒得理他，就这么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周衍睡醒脸色比锅底还黑。

　　苏弥自己走了，什么话都没留。

　　他扯着还有点发哑的嗓子，冷哼了一声。
　　“把病人一个人放着不管，苏弥你厉害。”

　　话是这么说，但周衍还是拿起手机给她发了个消息，扭头进了浴室。

　　出来的时候，他指节分明摁了一下手机，屏幕瞬间亮起。
　　主界面上只有几条垃圾广告，空空荡荡。

　　苏弥没回他。

　　周衍漆黑的发梢往下滴水，干等了一会儿，他眉头拧了一下，压下一口气把手机捞了起来。

　　手上的毛巾被胡乱丢到沙发上，周衍掐着腰，水珠顺着腹肌往下，他心里那点烦躁在听到电话那头冰凉的女声后欻欻往上冲，甚至有点冒头的趋势。

　　“你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不算太早的阳光透过帘子，给他精瘦的腰身打上一层薄薄的阴影，凹凸有致的腹部陷入一半暗色里，周衍眸色沉了沉，咬肌微微发力，又打了一次。

　　“你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电话里的声音逐渐变小，周衍拿下手机，突然就往茶几上一扔。
　　咚一声，手机从茶几摔到地面，屏幕被磕碎一个角。

　　他人四仰八叉往下一坐，胸口微微起伏，抬手揉了把眼睛。
　　好一会儿，周衍才眯着眼睛，褐色的眼底情绪浓厚，嘴角抽笑一下。

　　“行，苏弥。”
　　“不接电话，可以。”

　　这边苏弥也好不容易借到一个充电宝，往手机上一插，就地找了个阶梯往上一蹲。

　　旁边冒出个女生在抽烟，伸手递了一根给她。
　　苏弥抬眼，辨认了一下她。

　　女生长得乖巧，但是打扮的很野，唇钉脐钉纹身，还一头蓝发。苏弥觉得她有点眼熟，多看了两眼，神色依旧漠然。
　　“不用。”她对着女生伸过来的手摇了摇头。

　　她答应了周衍戒烟。

　　“学姐最近不住学校？”女生看她不怎么搭理，蹲下来坐在她旁边。
　　身旁传来温度，还带着点烟草和橘子的混合香，苏弥皱了下眉。
　　这女孩儿的香水是有名的渣女香。

　　她不喜欢陌生人的接触靠近，不自觉朝边上坐了点，反应过来她问的问题有些私密，脸上表情瞬间冷了几分。
　　“你谁啊？”

　　那女孩儿一愣，没料到苏弥语气会这么冲，笑了一下。
　　“学姐不记得我了？”

　　“上学期办公室里。”那女生笑笑，露出个甜甜的酒窝。

　　苏弥本来没想搭理，一心想着给手机充点电开机，突然脑子一闪，想起来了点什么，条件反射地看了面前人一眼。

　　上学期她刚见到周衍的时候，那个来交表的女生。

　　不过那时候她看着很乖，又是春天，包裹的紧，黑发粉唇。
　　这会看着像个小太妹，难怪她第一眼没认出来。

　　“我叫阮软，学姐。”
　　“不记得了。”苏弥收回视线，淡淡的回了句。

　　两个人坐了一会儿，旁边人直接被她无视，等到手机能开机，苏弥摁了摁，看着手机满满恢复服务。

　　梁雅带她来的社团聚餐两天一夜，这边地方比较偏僻，说是吃完烧烤爬山。
　　周衍管她管的太严，这学期她除了上课就是和他在一块儿，她不是个多温润的性子，在笼子里养久了就想往外跑。
　　又出了昨晚那件事，她更烦躁。

　　手机开机，苏弥看见了周曜给她回的消息，弯唇笑了一下。

　　【准了。】
　　她偷摸给周衍请了假。

　　下一秒，两个未接来电和一条特别关心蹦了出来。

　　她盯了一会儿，准备不理，想了想，还是摁了回拨键。

　　电话响了一会儿，被人手动挂断。

　　苏弥脸上多了一丝不耐，又打了一遍。

　　还是挂断。

　　她啧一声，把手机往地上随意一搁，摁了黑屏。

　　手机也没传来什么声音，苏弥没忍住憋出点泪花，胸腔被一口气堵住，眼泪硬生生被她憋了回去，越想越生气。

　　昨晚半夜睡醒的时候，她爬起来喝水，看见周衍堆得乱七八糟的桌面上，有一个文件夹被单独放在了最上方。
　　好奇害死猫是真的，苏弥就是那只被气死的猫，她伸手把文件夹里的东西抽了出来。看清上面字后，她脸色逐渐凉了下来。

　　一份已经允许了的申请表。

　　也就是说周衍很有可能再过一两个月就要去国外参见培训和实习，但是没告诉她。

　　苏弥捏着那张表，手都在抖。

　　她脑海里风暴般的回想起这几个月的事儿，周衍在超市里和她说的“过几个月就没钱了”还有最近他忙到中暑发烧，近半个学期和闹钟一样的准时接送。
　　苏弥当下就觉得这是周衍要甩她提前做的补偿。

　　然后半夜三点，她就给梁雅改了口，说自己去团建。

　　本来就只是想闹个脾气，想了想觉得周衍不可能真的甩了她，为了等他消息，手机也没电了，好不容易借到充电宝，结果周衍把她电话挂了。

　　周衍竟然挂了她电话！？

　　以前哪怕她再怎么作周衍都不至于挂电话。

　　苏弥没忍住，眼泪咻的滑落下来。

　　阮软坐在她旁边，看着样子伸手递给她一张纸，“擦擦学姐。”

　　苏弥没接，她不怎么喜欢这个妹妹，可能是因为这女孩之前看上过周衍。

　　“吵架了？”阮软问她。
　　“和周学长？”

　　苏弥淡淡瞥她一眼，她就是哭了看起来也不好接近。这会儿从这女孩儿嘴巴里听到周衍的名字，更是攻击性到达了极点。

　　被盯了了一会儿，阮软被她冷冷的眼神吓到，才收敛了点神色，笑笑。
　　“别介意啊学姐，我就是正好和学长认识，知道你们俩在一起，关心一下而已。”

　　正好认识。
　　知道你们在一起。
　　这话亲切又私密，还夹带点挑衅。
　　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儿。

　　苏弥感觉自己脑子里面一根绷着的弦断了。
　　“轮得到你？”

　　她扯着红唇冷冷笑了，眼底夹了一丝戾气，“小婊*子。”

　　阮软一愣，准确来说是僵了一瞬间，脸上表情瞬间改变。
　　“神经病。”她气急败坏骂了句，似乎是有点怕苏弥和她动手，起身走了。

　　阮软走了之后，梁雅过来问她怎么了，苏弥不想多说，她把手机开了飞行模式，起身去烧烤摊跟前。
　　同行有几个男生给她献殷勤，苏弥心情不佳，没有什么好脸色。再转头，人已经都围到阮软身边了。

　　她厌恶的瞥了一眼，在心底讥笑了下，扭头和梁雅去找柴火。

　　这一块儿地点是一个胡同，便宜的地价，老旧潮湿，偶尔会遇见几个工人和店子。
　　再往里走就偏僻了，苏弥拐进一条岔路，想去那里找找。

　　她抬头，看见一处两层的出租屋。
　　楼梯在外面，苏弥很少见这种建筑，她多看了两眼。

　　梁雅叫她，苏弥扭了头后接过她递过来的干棍，伸手抓了把头发，准备跟上梁雅的背影。

　　阵风吹过，苏弥想起那个奇怪的楼梯，没忍住再回头看了一眼。

　　她抬眼，二楼的窗户上突然多了个人头。

　　一个男人，长发，颧骨很高，眼眸狭长还闪着亮光。

　　方才没有人，窗户又小，突然冒出个人头吓了她一跳，没控制住往后退了两步。她猛地和那男人对视上，陡然生出一种恐惧感。

　　男人似乎也盯着她，似笑非笑的。

　　苏弥迅速回头跟上梁雅，脑子里都是男人那张阴郁又不太正常的脸。

　　很瘆人，但又莫名熟悉。
　　心跳咚咚，苏弥后知后觉自己被吓到。

　　她突然就不想和周衍闹脾气了。

　　暮色降至，胡同里潮湿阴暗的地方开始在月光下显现，脏乱不堪的下水道开始散发恶臭味。醉酒的大汗摇摇晃晃经过巷子口，却没发现那辆豪车。

　　少女纤瘦的背影渐渐远去，窗边的男人凝视着她。

　　贾俞祖吸了口烟，脸颊陷下去，狭长的眼睛挤出一丝光亮，扯着嘴角发出点低低又阴森的笑声。
　　他灭了烟蒂，手搓上还未熄灭的烟头，另一只手还挂着绷带。
　　“长得真像....”

　　他自言自语，脑子里浮现出少女抓头发的样子。

　　微微侧的脸，还有漂亮修长的脖颈，被汗腻湿的乌发。
　　细细的，仿佛一掐就断。

　　还有少女脸上的傲气，和记忆里极为相似的眉眼。
　　这些都是他以前享受过的。

　　手被烟头烫黑，贾俞祖咬咬牙，声音压抑阴沉。
　　“真乖啊..”
　　“难怪阿衍不给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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