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得好时光

　　只可惜，当时只留下了明珠的电话号码，如今怕是已成空号了吧？不过，就算拨得通，她也不敢再去尝试，她怕听到那个冰冷的声音。唯有的那一次，接电话的人说着听不懂的方言，扯着嗓子喊来明珠接电话。那声音一点也不像她那温婉的脸。
　　但明珠总是乐呵呵的，她每次都会悄言几句，那女人虽是不满，现了令人不舒服的眼神，但也不再掺言。看起来，母女俩的相处还是蛮和谐的。
　　江如练没有收到步月发来的信息，猜想着已是进入梦乡了，天气还是热的，入眠不容易，他不忍再打扰她。看看时间，十点半多了，满腹的话就留待明日再说吧。同事提醒他，明早可以不必早去，打下午的上班卡就行了。晚班的飞机可以体谅，但是晚上要加班。
　　这次去那座城市参加学习的一共有四位，都是男同事。大家心知肚明的笑起来，晚上一加班就将缺席的时间补回来了。美其名曰的休息，到头来也是没有的。
　　江如练心下决定明天还是得早起，他想着要去接步月上班。
　　凌晨时分突然下起了雨，这雨一过，夏天就不得不做退场的准备了。江如练回到家已过了三更，再一收拾就少了睡意，睁着眼睛盯着黑夜里的天花板，慢慢地就有困意席卷了清醒的大脑。他一闭眼，雨就下了起来。他还当在做梦，梦到了坐在阁楼矮楼梯上打电话的泛兰舟，一双笑着的眼睛不时瞥着自己。她身后的窗子不知何时何故出现了裂纹，竟然渗进了水。她被迅速淹没在其中，手里紧紧握着电话，脸还是笑着的。
　　江如练一下子惊醒了，泛兰舟被确诊患病的时候就是这样淅淅沥沥的雨天。两个人都没有带伞，也没有心情去避雨，愣愣的站在雨中。泛兰舟笑着说不会有事的。她的脸被雨水打湿了，江如练感谢这雨来的及时，掩盖住了泛兰舟脸上流下的眼泪。
　　江如练躺在床上缓了一口气，洗漱换装出门上班。已是过了九点，步月早就上班了。她的文稿就是过不了，她执意要将友谊元素加进去，偏就等不到认同。她声情并茂的做了演说，老板敲敲桌子打断她：“你能保证大家都有共情吗？就像今天这天气，咱们这儿下雨，别人所在的地方也下雨吗？共情，懂吗？你不该这么固执！”
　　步月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她垂头丧气的从老板办公室走出来，黄莺儿抱着一摞文件走向她，小声说：“又被说了？不应该啊，你哪次不是一次过的？”
　　步月抬起一双无神的眼睛看着黄莺儿：“泰戈尔说得对，我们看错了世界，却说世界欺骗了我们。是我的思维拐错了弯，我错了。”
　　商业的最终目的是利益，情怀要放一边。步月的稿子重新写，一次过！
　　江如练一进公司就笑了，那三位同事已经各就各位，原来大家都一致认为，上午早来一会儿，晚上就不必留下来加班。还是年轻占了优势，疲倦与劳累，靠着所谓的意念法也就熬过去了。
　　步月犹豫着那篇没有通过的稿子要不要放入到“回收站”里，鼠标拖着那文稿在回收站和文件夹之间来回“跑”着。江如练的信息一来，她的手一抖，文稿就停在了文件夹里。她自语道：“好吧，就呆在这里吧，说不定哪天你就能派上用场了。”她看了江如练发来的信息，先是因为早上的晚起而道歉，又说下班时要来接她，但是要晚一点。说了好像还是不放心，强调了一句：如果我去得晚，你要耐心等待。
　　稿子交了差，心内没有了压力，上班的时间就像风一样呼啸而过。黄莺儿抢占了电梯内的最佳位置，她说只要电梯一开门，自己就要奋起而奔。步月慢条斯理的走下电梯时，一眼就看见了办公楼门口处站着的成双。她左顾右盼的不知道在等什么，样子也不是十分着急。
　　步月蹑手蹑脚的走上前，悄悄拍了成双的肩膀：“在看什么呀？”成双回头笑道：“好些日子没有见了。”步月想了想，可不是，同在一栋大楼里上班，有时连续几天见面，有时又许久遇不到。这次好像得有月余没见着了。
　　成双从背包里掏出两个喜糖盒，递与步月的手里。“恭喜我吧，我的喜糖，沾沾喜气。”
　　步月心下大惊，慌忙接下：“啊，你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恭喜你啊，贺喜贺喜。我要准备什么来庆贺你呢？”
　　成双伸手一拦：“不需要准备什么，诚心诚意的祝福就好了。我们是六月底结的婚，在这边办了酒席，又去思归工作的那边请了客，休了婚假和年假，刚回来上班没多久。”
　　“思归还在那边工作吗？”
　　“是啊，到了周末，不是他回来就是我过去。累并快乐着嘛。”
　　步月是个嘴笨的人，急了就更不会说了，一个劲地恭喜恭喜。
　　成双笑道：“我走了，今天要去婆婆家，所以搭了同事的顺风车。”
　　天色落了黑布，江如练的车才靠了过来，步月将手中的糖盒伸过去：“请你吃糖！”
　　他来得有些晚，已经过了七点。步月请他送直接送自己回家。江如练故意饶了远路，步月在心里算账，呼了一口气：“白白浪费了这油钱。”她看着江如练笑，却发现是冷峻的一张脸，也就收了笑容，感觉讪讪的。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江如练喊住了手已经搭上车门的步月。
　　“步月。”
　　步月回头看他，满头问号。
　　“我们能不能坦诚相待？”江如练的声音有些颤抖，透着一股紧张。
　　步月有些懵，不解的看着他。
　　“开始时，我确实犹豫过，但是我早已经将你当作女朋友来对待，甚至是未来的另一半。不是因为年龄的借口，也不是因为世俗的理由，更不是因为记挂旧时的人，只是因为我发觉我喜欢你，就是这样简单的理由。”
　　步月有些想笑：“你在干嘛呀？说这些话的意思是什么？”
　　“我知道上学的时候，你也是暗恋我的。”
　　“我没有。”步月笑着否认，很是坦然。搭在车门上的手收了回去
　　“你有！”江如练肯定的说，“泛兰舟跟我说过，你常常偷眼看我，每到课间我去找泛兰舟的时候，你的脸色都不好看。有一次我和泛兰舟开玩笑，你不是因此而手抖将书擦破了吗？”
　　步月脸色绯红，捂着嘴笑：“十几年前的事了，我可不记得。”
　　“我记得呀！”
　　步月想了想，问他：“你说要坦诚相待，那我问你，你和泛兰舟谈到哪一步了？我猜称呼已经到了未婚妻的地步，想必是要走到最后了吧？”
　　江如练感到车内弥漫着淡淡的酸味，笑言：“实话讲吗？你不会生气的？还没有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但是会走到最后的。”
　　“那……如果泛兰舟还在的话，你是不会喜欢我的，对吗？”
　　“对，泛兰舟在，我没有理由三心二意，但她现在不在了，我也应该开始新生活，去发现心怡的人，并加以珍惜。缘分让我们相遇了，我为什么不给我们一个机会呢？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提泛兰舟，她是过去的人了。即使她再出现，我也不会回头，我等过她，已经足够了，并且她已经选择退出我的生命，而生命是不可逆的。”
　　“说得冠冕堂皇，不真诚。”步月摇着头说，但心里受用极了。
　　“那我要怎么说？你的作文一向很好，我肯定不如你遣词造句了。”江如练急了，“你要我这理科脑子说什么呢？”
　　“随便啦！”步月偷笑着打开车门，大步流星的下了车。
　　江如练也随之下车，笑道：“那你就要失望了，我可不是随便的人。”
　　两人向着彼此傻笑着。
　　江如练轻声问道：“可以给予一个拥抱吗？”
　　步月看着江如练，脸上带着笑，却是果断摇头，一步一步向后退着。“我先走了。”她挥手再见。
　　江如练有些失落，一眼瞥见了车内的两盒喜糖，声音变得绵软无力：“步月，喜糖不拿了吗？”
　　“你留着沾沾喜气吧。”
　　步月嘴角留下了一抹笑意，迅速转过身去，却是一步一回头，突然小跑起来，跑进了小区，消失在月色深处。江如练关了车门，轻轻倚靠在车前，一脸落寞。
　　这是个月光如水的夜晚，秋天，该是个赏月的好季节。
　　他的手机里传来步月发来的信息：江如练是真的喜欢步月吗？
　　步月的手机里传来一条信息：江如练值得让步月相信他是喜欢她的！
　　紧接着，又是一条：步月，我，江如练喜欢你！
　　“江如练！”
　　他抬起头，一脸惊喜。
　　步月俏皮的出现在小区门口，慢慢向他走来，柔声问道：“可以给予一个拥抱吗？”
　　月是移了位置，月色笼罩着大地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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