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得好时光

　　四位老人坐下来，皆是好言劝着清都。国遥说没料到会这么顺利。当时只是因为公司压力太大，他需要一个减压的发泄口，便听从了双方父母的意见，明里是在拼命联系业务维持公司运作，实际是在备考公务员。说实在的，他信心不大，所以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填了一座小城市，没想到一路过关斩将，竟然过了。
　　“清都，国遥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是我们这些做老人的意思。他考到了外地，我们也是始料不及，想放弃又不甘心，可这样去到那边也是犹豫。这段时间偏巧你的工作也不顺，国遥和我们商量了，既然考上就是天意。”
　　清都一双凌厉的眼神看着妈妈：“反正他是遂了你们的意。”
　　步月没想到，上次来工作室的时候，清都还是满面春风，才多久却换了一张萧瑟无谓的脸。两个人像两个木头人一样呆呆的坐了一上午，谁也不说话。步月悄悄的去看清都，全然是一副“败荷零落，衰杨掩映”的寡淡相。应该是到饭点了，清都的肚子咕噜咕噜响起来，坐在对面的步月听得清楚，有些想笑，但不敢，便低下头抿着嘴，要将那笑意憋回去。
　　手机铃声响起来，步月低头一看，是江如练。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清都的眼睛直直的看着白白的墙面，开口道：“要是你妈的电话，你就说你在我这儿吃午饭；要是我妈的电话，你就说我没事儿。”铃声还在响，清都将眼神放到步月身上，“接呀。”
　　步月讪笑着接起了电话，并站起身来开门出去。清都恍然大悟，等步月再进来时，问道：“是男朋友吧？”
　　步月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嗯，没什么事。”
　　清都自感心头一暖，态度和缓了不少：“你男朋友对你挺好的嘛。”
　　步月道：“那也赶不上姐夫对你好啊。从你们认识的第一天开始，他就对你百依百顺。你让他自主创业开公司，虽然是说要他用兴趣来谋生会更快乐，其实他是在遵从你的内心。姐，你不喜欢做个被人约束的自由职业者，他就陪着你呀，虽然说出来真的不切实际，但是这份心不是所有人都能付出的。”
　　清都冷笑了一声：“你知道什么呀？咱俩现在都不常见面，你和国遥才见了几面？”
　　步月笑道：“不说没代表没看到。姐夫在街上发传单，挨家公司敲门递名片，有一次还递到我们公司呢。后来，我们公司需要咨询法律事务时，都是找的姐夫。我想，既然有熟人做这一行，还不如推荐熟人呢。”
　　清都眉毛一挑：“是吗？那你公司的人知道你和国遥的关系？”
　　“姐，我们可没那么傻。我俩装不认识呗，老板问起来的时候，我就说是物美价廉的律师。凡事啊，只要与经济挂钩，大都是没问题的。”
　　清都似是笑了一下，步月没有看清，她闻到了从窗外飘进来的饭香味，用力嗅了嗅，她现在也感到饿了。但清都却不留她吃午饭了，还推着她往外走：“步月，既然你男朋友找你了，姐姐就不耽误你们谈情说爱了。我看时间正好，就让他陪你吃午饭吧。呐，你现在走吧，好不好？”
　　步月想说不好，江如练的电话可不是说要约她吃饭，但是清都已经将她推到大门口了，手也扶上了门把手，只等将门打开了。
　　“姐，你连口水都不给我喝呀……”
　　门关上了，步月已经被赶了出来。立在门口想了想，去秀奶奶那儿吃午饭吧。
　　狭窄的小红门打开了，面朝着门的人下意识的看向了这边，是江如练，他明显的愣了一下，连着秀奶奶也愣住了。步月一时觉得发窘，那两人刚才肯定在说什么，怎么自己进来了却故意作了陌生的状态呢？
　　气氛有些冷寂，好在秀奶奶端着碗解了围。
　　“来，吃碗君踏菜羹。”
　　秀奶奶将君踏菜切碎，豆腐切块，葱姜蒜锅中翻炒，加入大骨汤，一次放入君踏菜与豆腐，淀粉勾芡，顺时针拌匀，撒上盐和白胡椒，做了这君踏菜羹。
　　江如练没有邀请步月同坐一桌，步月也不想涎着脸强求。秀奶奶却像是知道他们认识似的，有意将两个碗放在一张桌子上。步月记得清楚，她只带江如练来过一次，就是给减兰买火烧的那一次，但并没有与江如练同时露面。
　　步月站在那里不落坐，突然说要打包带走，秀奶奶面有难色。步月却犯了倔劲儿，执意不肯在这吃，江如练稳坐泰山，丝毫不说话。步月有些想哭，许是清都将坏情绪过给了自己。她想着还是立马就走比较好，顾不得秀奶奶手忙脚乱的打包，转身就要走，而江如练却又伸手拉住了她。
　　清都给国遥打电话，让他来一趟工作室。国遥乐颠颠的赶过来，进了门就脚不停歇的参观，阳台、客厅、休息室、厨房、洗手间，来回看了个遍。“说真的，你这工作室好几年了，一直都是闭门谢客，我这可是第一次来呀，真是不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惬意，真是惬意。”
　　清都说在这吃晚饭吧，正好有事要谈。国遥撸了袖子，说他要露一手，晚饭由他掌勺。可拖延了一下午，两个人谁都没去菜市场，懒惰无形的蔓延在两人之间，许是有事要谈的缘故，也失掉了吃饭的兴味。
　　清都清了清嗓子，招呼国遥坐下来。他整个下午就在阳台侍弄那些花花草草，又给鱼和龟换水换食，忙得不亦乐乎。清都叫他的时候，还恋恋不舍呢。
　　“国遥，我们结婚吧。结了婚，你就去赴任就职，我呢，夫唱妇随，一起去。”
　　国遥颇有些受宠若惊的窃喜：“真的？”
　　“嗯，我这个人吧，说实话，其实挺好的。”清都低头笑着，笑出了声，“就是吧，挺自以为是的。这许多年，你也辛苦了，当然，我也辛苦，我们的爸爸妈妈都辛苦。”
　　说着，清都的泪又要流出来，她努力的保持笑容：“你看，我是多么感性的一个人呐。”
　　清都知道，国遥和她一样，是非常看重这段感情的，她对自己十足的包容。两个家庭也都是冲着结婚而相处的。平日里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有问题尽量积极沟通，在职业问题上，清都凭一己之力指挥了其他五个人，而他们也只是耍了嘴皮子，并没有过多的为难自己。这一圈想下来，自己是该妥协于现实的。
　　清都和国遥领了结婚证，两家人坐下来吃了顿饭，就算是礼成。婚纱照和酒席择日再办。步月给清都送了贺礼，却按住清都的手说等着去了那边再打开，清都笑说：“这么神秘啊？对了，下半年我们回来办酒席，你男朋友也会来的哦？”她见步月顾左右而言他，便催促着，“你听到没有？叫上你的男朋友！”
　　步月只好笑道：“听到了，宴清都小姐。”
　　“千里故乡，十年华屋，乱魂飞过屏山簇。眼重眉褪不胜春，菱花知我销香玉。”清都和国遥坐着公交车转了整整一天，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一天要去做外乡人。三十四年的故乡在决定离别的那一刻好像已经不认识了，这次转圈竟然有了观光旅游的体验。曾经毫无感觉的景点，哪怕是小小的街心公园，也有了高大上的感觉。
　　国遥妈妈和清都妈妈在准备践行宴时，竟然撞了餐。不要紧，好意头不嫌多。一个做了糖醋鲤鱼，一个做了清蒸鲤鱼，一艳一雅，还蛮别致的。清都想起自己做的那瓶青梅酒，打开来，倒入杯中。有些许的酸涩，还需要时间的酝酿。

　　天气总是闷热的，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忍了好些时日的泪，等待着一个发泄的机会，有时好容易哭出来了，却又是被强迫着憋了回去，总是不能够痛痛快快的。连同整颗心也跟着闷闷的。毫无征兆的来场倾盆大雨，短暂的，一晃而过，像天边飞来的气球，呼啦啦的来，又呼啦啦的去，一颗心也跟着呼啦啦的。
　　清都笑步月的脸就像这天，满是阴云，和她的名字真是衬了起来，浮云遮月。她低头整理着身上的白色婚纱，嫌这不好，嫌那不好。
　　步月在一旁站着，也懒懒的伸了手摆弄这儿抚弄那儿，嘴上附和道：“嗯，这里太宽大了，没有型；那里也不好，有些紧了。”她想着，以前的表姐算是个膀大腰圆的人，侧身看去腰粗显壮，不过是胖得均匀，胖得耐看。如今，表姐是依依素影，又过于瘦了，看以前的相片根本就不能想到是同一个人。
　　步月没有好意思问，国遥那时候是怎么看上清都的。国遥这几年由瘦小伙成了胖大叔，现在瘦身成功，又成了一个优质的小伙子，清都往他身边一站，倒是挺养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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