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得好时光

　　这真是一个让人感到心碎的周六。
　　夏初临因为值日而耽搁了时间，又因为无法摆脱广家姐弟，只好眼巴巴地看了水漫声上了公车。他好像是故意等着自己的，放学过去半个小时了，公车已跑过了两趟，而且他在临上车前还向着自己张望了一眼。
　　广寒枝一定要夏初临陪自己去书城买书。夏初临张大了嘴巴：“啊？为什么一定要去那里？”
　　广寒秋抢白道：“那边新开了一个糕点铺，我姐都想了一个星期了。”姐姐的白眼儿真难看：“用你说了？话这么多！”
　　兜兜转转，却是抵挡不了的缘分。
　　书城、糕点铺、街边的小商场，夏初临竟然会三次遇到水漫声。这太像爸爸妈妈的相识了。他们在一天里的不同场合遇到了三次。学校的图书馆、街上新开的铺子、几站开外的小食店。夏初临很羡慕父母富有罗曼蒂克的相遇，她现在也有了这样的体验。
　　她顾不得广家姐弟了，迫不及待地离了他们，小跑着到了附近的车站，那里正站着水漫声。他买了学习材料，还有两个面包和几样熟食。夏初临稳了稳自己的情绪，向他说了一声“嗨，这么巧！”水漫声看了一眼夏初临摊开的手掌，没动手，也没说话。
　　手掌里照例是两块饴糖，吃起来弹牙、摸起来有韧劲、味道柔和爽口。这一次，是剔透的翡翠饴和清凉的薄荷饴。
　　夏初临向前凑了手，水漫声迟疑了一下，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去。夏初临的一双眼失了期待的光，脸上现了红晕。将脸转了一个方向，自顾拆了一颗糖，吃了起来。
　　水漫声清澈的嗓音在夏初临的耳边响起来，像是春日里融化的雪水。
　　“有样东西要给你。”
　　夏初临很惊奇，看着水漫声从背包里掏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袋。“本来想在放学的时候找机会给你的……我又回了一趟家，给它加了个礼袋……没想到会真的遇到你……还想着要在小区门口等你的……”
　　夏初临来不及想那么多了，刚才的窘态也没有了，她的心里充满了甜香的蜜糖味道。
　　一路上抑制住内心的狂喜，她的两只手虔诚而有力量，小心的捧托着。沉甸甸的，还蛮有分量。到了小区门口，夏初临实在是忍不住内心的悸动，将礼袋放到一堆积雪上，摘下手套，又搓了搓两手，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瞧，是一个装满饴糖的玻璃瓶子。
　　那些饴糖，多熟悉啊！
　　水漫声积攒了一堆饴糖，他将它们放到了这个玻璃瓶里，一颗都未动过。
　　夏初临的笑容一点点凝固，起先是不解，而后是难过。失落感一点一点侵袭了她的内心和大脑，像是无数只蚂蚁在其中抓挠。没意思，真是没意思。她很想将实情立时向爸妈说出来，却是失了力气。
　　夏云峰和满庭芳忐忑不安，又闹不清情况，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没着没落的。
　　或许是愣了很久，也很能只有几分钟。
　　冬日的夜幕降下的早，夏初临的小屋笼罩在黑色里，小区的路灯应时亮了起来，像是散落在夜空的点点星光。夏初临望着那扇窗户，许久都没有亮起来。她不由想起了水漫声在车站上说得话，他说他要去某位亲戚那里。
　　他的话错漏百出，就像他的传闻一样，矛盾丛生。
　　并不确定那扇窗户的主人一定就是他，却有了一定是他的臆想。与他聊得久了，竟生了恋爱的错觉。这该不算是恋爱吧！仔细想一想，也没有什么太难过的感觉。抹一抹眼角，连一滴眼泪都没有。夏初临将下巴颏抵在书桌上，看着装满饴糖的玻璃瓶。这瓶子真是难看，矮墩墩的罐头瓶子，上面还存留着没有撕干净的标签，有的地方还黏黏的，真是大煞风景。
　　夏初临伸了一根手指戳着玻璃瓶，里面的饴糖起了振动，有的微微下坠着。她吸溜了一下鼻子，从房门的缝隙里，闻到了饭菜香，不觉有了饿意，抚了抚肚子，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打开房门，露了笑脸：“我亲爱的爸爸妈妈，可以吃饭了吗？”
　　夏初临在吃下第一口饭时，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话：“今晚我们聊一聊爱情吧，我还想听一听你们的相识故事，我还要告诉你们关于我的情感小插曲。”
　　她在心里说：你们不要笑，这是一件悲伤的心事。

　　冬日的黑影一落，人就有了恋家的感觉。静下来的时候，可以听到朔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像是长鸣的汽笛，猝不及防的一声，让人心内不禁跟着颤抖。
　　临近下班的时间，步月的办公软件上收到了黄莺儿发过来的信息，她问步月有没有时间。步月对这几个字有些疑问，伸长了脖子看向黄莺儿的办公桌，座位上没人。不过五分钟，黄莺儿从老板办公室里走了出来，五官攒成了一团，站在办公位上翻桌上的文件夹。
　　步月端起桌上的水杯，故意绕过黄莺儿的位置，咳嗽了一声。黄莺儿抬眼看了看步月的身影，又侧身探头看了一眼电脑上的办公软件，确定电脑上没有传来老板的信息，便也端了水杯离了座位。
　　两人在接水台见了面，交换了眼神，将水杯留在台子上，一前一后进了洗手间。
　　“什么有没有时间啊？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我怎么回答呀？”
　　黄莺儿的五官似乎更紧缩了：“我话还没说完，老板就叫我进办公室了。你周末有没有时间啊？今天下班行不行？”
　　步月乐了：“怎么了？不急着赶车了？不嫌累了？这么有精神啊？”
　　黄莺儿翻了个白眼儿：“我不跟你开玩笑，就问你有没有时间陪我！”
　　步月笑道：“你这可像是在命令我。”
　　黄莺儿立马换了撒娇的语气，摇晃着步月的胳膊：“哎呀，有没有嘛？”
　　步月点点头：“到底是周末还是今天呀？你说理由吧，如果理由不成立的话——你知道我脾气的。”
　　黄莺儿说：“咱公司的一个客户病了，前几天进了医院，老板让我周末找时间去探病。你陪陪我好不好？你不用进去，就在大门口等着我，给我壮壮胆儿。”
　　“男客户吗？”
　　黄莺儿摇摇头：“女客户，年纪很大了。老板让我打头阵，去了说点儿顺耳的，等过几天，老板还要亲自去探病的。我这人吧，心思浅，要是明天去的话，今晚就甭睡了。我想今天下班之后去，你觉得呢？”
　　步月看着黄莺儿，道：“晚上去探病啊？你又不是人家的近亲，哪有这个时间去的！我看还是明天上午吧，我陪你。但是说好了，我不进去啊。”
　　黄莺儿舒展了眉头：“嗯，你就在大门口等我好了。为表示感谢呢，我请你去糕点铺吃点心，好不好？冬天最适合吃点心了，甜甜的馅料，酥酥的外皮，哎呀，心里可舒服了。”
　　步月提醒她礼物买好了吗？黄莺儿点头：“老板已经准备好了，这个不用我担心。”
　　两人又是一前一后出了洗手间，接了水，各自回到工位上去。黄莺儿还没落座，急急忙忙又去了老板办公室，还是为了探望客户的事。
　　步月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江如练给她发信息，照例来接她。
　　江如练下班的时候没赶上电梯，晚了这么一小步，就遭遇了大堵车。他给步月打电话，告诉她要晚些时候到。
　　步月想起来如果在最近的路口拐弯的话，可以避免堵车，但是会绕远路，这样的冷天里来回奔波，还不如让他直接回家好了。想了想，才道：“周末的堵车是最不好说的，我记得你公司附近有一条单行道，你从那里走，不容易堵车。你直接回家好了，就不用麻烦过来接我了。哦，对了，明天我和我同事有事儿，所以呢，明天就先不见面了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冷的缘故，本就不太会说话的步月，语气越发生硬。不好听，实在是不好听。
　　江如练眼睛看着前后左右的车子，耳朵里听着步月的话，心里是焦躁不安的，他疑心步月是生气了，听着她的语气有些急，便也急着解释：“你是不是生气了呀？我这里真的是堵车！下班的时候，没赶上那班电梯，就差一步。”
　　步月笑道：“怎么会生气呢？有时候就是这样，只差了一步，情况就大不同了。”
　　江如练继续道：“我现在拐到单行道上了……”
　　步月掏出乘车卡，也上了公交车，找了靠近后门的单人座坐下来：“你直接回家好了，要不然还得绕那么一个大圈儿。我已经坐上公交车了，你不用过来了。先这样吧，拜拜。”她不喜欢在公众场合讲电话。不管是声音大了还是小了，都不合适。
　　江如练阻止她挂电话：“哎，你不要生气嘛，我真的是堵车了。我现在就过去，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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