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沟里寻食的老鼠

　　##9.森然

　　盗窃，偷。
　　瞒着他人，拿走不属于自己的所有物。

　　苏休第一次偷窃发生在高二。

　　“苏休，如果需要帮忙的话……”
　　还是时常流露怜悯神色的女老师，总是带着一份别致的亲切，用自己的方式照顾备受欺凌的学生。

　　“没有关系陈老师，高中很快就过去了……她们不会跟我去同一所大学吧。”
　　“如果她们越来越过分的话，一定要告诉老师。”
　　“……老师。”
　　苏休突然深深看了对方一眼，随即收回视线，像是极有感触。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您。”
　　宾主尽欢，老师也感怀地拍拍好学生的肩膀，以示鼓励。

　　“……”
　　空无一人的办公室，苏休冷淡盯着手中破旧的钱包。

　　清楚一旦拿走这个东西，一生都不会忘记这份恶心的感触。

　　——即使让我去偷，去撒谎，去抢，去欺骗……
　　这难道都是我的错？

　　是猎物的问题。无论是他们，还是自己。
　　办公室并没有安装监控，所以下手很简单，但是当着教师面进入办公室的频率反而需要控制。
　　决不能让他们产生“总是能看到这个学生”的印象，保持不急不慢的效率。

　　让喜欢出头的人顶上风头，冷眼旁观，时间控制得挑剔，并注意细节。

　　背着不知情的教师们，几乎偷了整个办公室。
　　无论是粗心大意落在办公抽屉内的首饰，还是格外珍惜不舍得带到教室去的手包，只根据价值进行合理判断。
　　珠宝，也分值钱和不值钱，人亦然。
　　——就像他们判断我的价值。

　　即使拿别人的所有物，也和喝水一样神情自然，没有丁点的犹豫和负罪心理。

　　和蹩手蹩脚进行污蔑的低阶手段不同，对教室监控的死角有着敏锐把控，苏休从未生出片刻像样的后悔。

　　这种事别人可以做，为什么不能是她呢？
　　舔舐干燥的唇畔，露出不明所以的笑，竟有一丝天真感。

　　赃物不是一时半会的积累，很快老师们察觉到，再然后，赃物却无论如何不见踪影。
　　女老师好几次红着眼教课，拿着粉笔的手指都在颤抖。

　　吵闹的学生们，鸦雀无声，就像害怕受到海潮波及似的。
　　丢的都是值钱物品，每个进入办公室的人都成了怀疑对象，但在老师眼中，怀疑也分等级，而苏休无疑不用过多注意，他们清楚这个孩子的品德和自尊心。

　　似乎是班主任在讲台上的严词厉色起了作用，盗窃平静了一阵。
　　但依旧无人站出来。

　　“老师不会一直给你们机会。在报警之前，请你们自觉站出来。”
　　这其中的价值，已经超过了道德规范，纸是包不住火的，但老师们还想给愚蠢的学生一个像样的机会，也省却一段麻烦和流言风语，给双方的简历留下适当的后退空间。

　　苏休平静坐在座位上，前方的眼镜女生悄悄转头说：“哇，那个偷东西的人胆子好大。”
　　“好好听课。你数学快没救了。”
　　“唔。”

　　老班非常愤怒，但整个年级都有嫌疑，甚至替办公室换灯的维修工看起来都贼眉鼠眼。
　　办公室应该也装监控，老师们抱怨，这其中丢失手包的女老师最浑浑噩噩，几个月省吃俭用的工资打了水漂，这已经不是单单的丧气可以形容。
　　到底是谁？

　　是学生吗，是同僚吗？
　　只知道对方胆大妄为。

　　每个人带着面具窃窃私语，神奇的是背锅过的苏休，反而没人去主动怀疑。
　　他们都知道这个人不会偷窃。

　　但栽赃陷害又升起矛头，几个女生不会放弃这个机会。揪准机会想再来一波道听途说。
　　她们的面具，面上刻画着冷眼和假笑。

　　这份想要苏休完蛋的“好心”，着实值得嘉奖。

　　“你怎么还有闲心看书啊！”

　　眼镜女生急得快哭了，深知三人成虎的危害性。
　　即使其他人都觉得苏休无辜，不还是默认了她的第一次盗窃？有时候所有人需要的不一定是答案，而是平息风波的结果。

　　真的不想再看到苏休狼狈的脸面。
　　想到上次苏休妈妈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扇苏休耳光，走长辈路线也没用。

　　可是却只能像仓鼠一样，围着锅打转。

　　“你知道现在的情况可以怎么形容吗？”
　　“皇帝不急太监急？”

　　眼镜女生负面思想极其浓厚，扭曲着脸，觉得自己真是个小太监。
　　默默流泪。

　　“……不是。”
　　没想到对方竟然自轻自贱，连苏休都多看一眼，忍笑道：“是打抱不平。”
　　“呜呜，所以你怎么不急啊？你在看什么书？”

　　苏休把书的封面摊开给她看。
　　眼镜女生一看，妈的，书名叫《好姐妹》。

　　根据封面颜色和插图状况进行分析，是那种鼓励女生之间友情的励志幻想小说。

　　这个人……真的是，连她都给干沉默了。
　　这还不如看专案现场，起码那本书是真的会杀人。

　　好姐妹，草，骗傻子呢。

　　“你的黑色幽默让我感到无比艰难。”
　　眼镜女生着实笑不出来，其中笑点真是粗俗无下限。

　　苏休合上书，白净的手指敲打封面笑得格外开心的女生们，整洁的书封上写着“感动千万女生的心灵书——互相帮助，女生的友谊也可以格外美好”以及发售上千万本的字样。

　　这破书能卖十本算她输。
　　眼镜女生打量书封的眼神就像在看一瓶打开了盖子的剧毒。

　　“这书写得挺好——让每一个女孩都学会尊重和倾听自己的声音，说出自己的真实感受。很有借鉴的意义。”
　　“……你知道我最看不惯的是什么吗？”
　　“冬天走进食堂的时候眼镜起雾？”
　　“不对！——虽然确实是挺麻烦的，每次都要擦镜片，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眼镜女生推了一下眼镜，指着书封：“这种吃牛排的上等人，嘴上说女生帮助女生，其实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只是单纯不想自己也受到伤害罢了！最后信的还只是一群天真的傻瓜，聪明人利用这个把她们玩得更团团转！”
　　“……”

　　苏休笑了下：“你是这么想的……？”
　　“好吧，是有点极端，我是个阴暗的眼镜女。”
　　眼镜女生自省，但是绝不改口。

　　“但是，要我相信没见过的东西，就像给伤口撒盐，我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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