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之灰烬挥尽

　　海晴觉得有点后背发麻。

　　“什么？”

　　“你是真的很不会说谎。”伊集院叹了口气，“罢了，我也不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总之，你不能来比赛很遗憾。回见。”

　　“啊。”

　　海晴愣愣地望着他的背影。

　　伊集院的确改变了很多，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还是个只会意气用事的小孩子，处处争强好胜，敌对所有可能比他强大的同辈。

　　渐渐地，他为人处世的作风越来越圆滑，口吻里的高傲被打磨成普通的矜持，也不再仇视其他强大的死神。

　　因为静灵廷里比他强的死神实在太多了。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个道理，她从一开始就非常清楚。而他，好像花了很多年的时间来体会。

　　真奇怪，懂得这个道理理应是好事，但她的心里不知为何，一点也不希望他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他说得对，你是真的很不会说谎。看上去太紧张了。”小盒子里传来夜一严厉的批评声。

　　被训斥之后，她也没什么心情反驳。

　　“反正我从来都是打直球的人。”

　　“别用率直隐藏你的恐惧！那只是个蹩脚的借口。”

　　“……嗯。”她低声回答了句，“你说得对。是啊，我太紧张了。”

　　她以为自己什么也不怕。到头来，却是连这点程度的小事都会紧张得被人发现异常。

　　无论如何，计划还是要继续。

　　入夜。

　　归巢的乌鸦最后一次掠过天空，主干道上执勤的守卫靠在墙上打着小盹，沿路燃烧的火把发出不稳定的火光，偏入小路，则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景象。

　　在这片纯粹的阴影之中，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身影轻盈地穿梭于砖石之间，偶尔发出脚踏青砖的响声，一路向前，躲过了若干有人执勤的十字路口，顺利潜入预定的目的地后，才第一次发出了人声。

　　“诶，真的完全没有灵压！浦原先生的技术确实一流……他完全可以一个人颠覆静灵廷啊！为什么他不干票大的？”

　　海晴半倚在十二番队的资料库门口，如此感叹道。

　　这里的防备果然还是太疏松了，像她这样实力的人随随便便就能不惊动任何人地闯入禁地深处，虽说有浦原送的神器加持，但既然她能做到，其他人也很有可能做到。

　　包括涅队长设置在门口的监视虫，都早被浦原喜助算计进去了。

　　“这点雕虫小技就把你收服，也真是单纯。”夜一从通讯器里发出了嗤笑。

　　“听你的语气，好像和浦原先生很熟的样子。”海晴突然问。

　　夜一甚至没有一秒钟的犹豫便回答道：“想套我的话你还太生涩了，小鬼。”

　　——呀，被揭穿了。

　　海晴一点也不尴尬，反倒越说越来劲：“不过，有这么厉害的东西的话……啊。”

　　“又怎么了？”

　　夜一听她话音中断，不解地催促道。

　　“我伯父说过的，他被虚攻击时来捣乱的死神，是不是也用了同样的原理来遮蔽自己的灵压？”

　　海晴伸出一根手指，放在自己面前一尺处，像模像样地推论着。

　　“……想不到你在意外的方面如此敏锐。”夜一默认了她的猜想，“没错，我和喜助推测，那个人用来隐藏灵压的方法，正是这种无形斗篷。”

　　“哦。”

　　“不想再问什么吗。”

　　“嗯……反正迟早会知道的，先把活儿干完再问不迟。”她挽起袖子，“都到这里了，总不能功亏一篑吧。”

　　“……”

　　夜一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用浦原改造的钥匙打开了资料库的正门，又根据一早拿到的路线图七弯八拐地绕进了层层书架包裹的最核心区域。

　　这里一片漆黑，只有寥寥数盏通行荧光灯在尽职尽责地散发着淡绿色的光芒。

　　它们在帮助她不被绊倒的方面有奇效，但要看清内部状况就不算有益了。

　　“真的是这里吗，十二番队的资料库？”海晴抬起头根据墙边的柱子确定自己的位置，“干嘛建得这么容易迷路啊。”

　　“觉得容易迷路的大概只有你一个人了。资料库和图书馆是一样的性质，分类学决定了摆放方式，这是古人总结出来的最合适寻找资料的路径。大灵书回廊的资料里，也有一半以上来自十二番队收集的信息库，不过比起潜入只有队长允许进入的大灵书回廊，还是在这里动手脚比较容易。”

　　夜一难得一次说了这么多话。

　　看来他对尸魂界的历史了如指掌。也不知道究竟是何等人物。

　　“哦，打开了！”

　　海晴兴奋地摁下中央那台机械的开关，看到屏幕上亮起了白光。

　　夜一差点被她的神经大条吓岔气：“喂！声音小点，白痴。”

　　搞不准外面就布置着声控装置什么的，被记录下声纹就完蛋了。

　　“抱歉。”

　　海晴说着，费劲地展开手里的纸条，她对高科技机器的使用方法并不熟悉，好在浦原画了简明易懂的示意图，只消片刻，她便取得了自己想要的内容。

　　复制到浦原给的小记录盘里还需要一会儿，屏幕上出现了一只细长的进度条，一闪一闪的，就是走得很慢。

　　“真的只要一分钟。我们在这里等就行了吗。”海晴向夜一确认。

　　“没错。”

　　通讯器里传来了浦原喜助的声音，海晴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吃了一惊。

　　“浦原先生？是你吗？”

　　“我一直都在哦。”

　　他似乎很高兴。也许是因为目前为止一路顺利的缘故吧。海晴想。

　　“……那你之前倒是说点什么啊。我还以为只有夜一先生在监视我呢。”

　　“讨厌啦，监视什么的……我们不是在担忧你的安危嘛！”

　　“我才不信。”

　　“我没有在说谎哦。”

　　他们闲聊几句的功夫，资料已经复制完毕了。没有出其他的岔子真是万幸。在此之前，海晴已经脑补了无数种可能出现bug的情形，并且在心里做出了如果被发现之后要对准守卫的小腿跟腱下手的准备。最后她不用动手砍无辜的人真是太好了。

　　“完成。”她拔出记录器。

　　“好！趁现在赶紧出去！不管用什么方法尽早通过穿界门！”夜一催促道。

　　“哦！”

　　听从夜一的指挥，海晴马上戴好黑色斗篷上的帽子，再度迈入黑夜之中。

　　返程的路比来时要短，加上她喜欢半夜微凉的空气，在通体舒畅的环境下心情也怡然自得，抵达穿界门只花了来时一半的时间。

　　可是，降落到穿界门所在的双极之丘的瞬间，她发现视野里多了三个人的身影。

　　咦……

　　“有人在！”

　　由于是晚上，视线所能到达的距离有限，她还不能立即确定那三人的身份。

　　仿佛就是为了打消她的疑虑一般，三人中为首的一个轻笑一声，开口说话了。

　　“夜色已深却在正式穿界门附近游荡，怎么，你有什么特别的工作吗，志波三席？”

　　听到这个声音，她皱起了眉头。

　　凭借月光的亮度，她可以看到那人身上披着的白色羽织。

　　不会有错，来者正是五番队队长，蓝染惣右介。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蓝染……”

　　通讯器里的夜一情绪陡变，但既然已被发觉，海晴此刻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前去打招呼。

　　“蓝染队长！晚上好。”她浅浅地鞠了一个躬，“我从总队长处接到了紧急任务。倒是您，来双极有何贵干？”

　　蓝染稍微抬高了脸，这个角度恰好使光线可以照到他的表情，夜一见状，直呼不好，赶忙对海晴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逃啊！小鬼！”

　　“诶？”

　　眼下，就算是未被告知背后真凶真实身份的海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惊出一身冷汗，一系列动乱的主使正是面前的男人无误。

　　说时迟那时快，她脚下使出了十成的力气，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冲向穿界门的方向。

　　在她的瞬步使到一半时，却被蓝染身后滑出的另一个死神拦住了。

　　“你——”

　　用刀横住她去路的人，是三番队的队长市丸银。

　　这个男人……很危险……

　　“太慢了。”他有条不紊的态度暗示了她的情况有多不妙。

　　“市丸队长……”

　　“何必如此急躁，我还有话想问你呢，志波三席。”

　　借此机会，蓝染又开始了他的话题，遗憾的是海晴对此毫无兴趣。

　　要说有什么能分散她的注意力的话，一定非市丸银掌控着的纤细的短刀上反射出的月光莫属了。

　　“……”

　　她的缄默耗尽了蓝染慢慢玩耍的耐心。他向她走近了几步，质问道：“说吧。浦原喜助叫你帮他做什么。”

　　“浦原……喜助？”她想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

　　虽然她不擅长说谎，但表现得这么明显还是太过分了。

　　蓝染抬了抬下巴。

　　“别装模作样，你在现世遇到了他吧。”

　　他的声音里有股寒意。

　　明明平素见到他的时候，总是给人一种温暖的太阳的感觉，现在却呈现出完全相反的气质……叫人一时难以接受。

　　“……”

　　海晴用余光瞟见市丸银攥刀的手松了几分，趁着这个缝隙，她抬刀拼死打开了他封死的去路，直奔穿界门而去。

　　但，一切并未像她所想的那般顺遂。

　　跃入半空后，她感到自己的脚下一凉，竟是市丸银的刀尖砍中了自己的脚跟。

　　足部的剧痛毫无疑问地影响了她前进的速度，身体也随之失去平衡，重重地倒在地上，扬起一片沙尘。

　　“咳——可恶……”

　　她用刀撑着地站起来，这样做对斩魄刀很不友善，但是此时也没别的办法可想了。

　　好痛……

　　“他以为自己可以瞒天过海，可惜，他托付错了人。”蓝染从高处俯瞰着她，厚厚的黑框眼镜下，有某种莫名的疯狂在熊熊燃烧，“你只是行为举止稍微有点异常，你的同伴便很容易地察觉，并如实报告给了我。浦原喜助的灵压隐蔽装置确实厉害，但我手上有样品，有意识地想寻找缝隙是做得到的。”

　　果然，陷害伯父的人也是他。

　　不，比起那个……

　　“怎么回事？伊集院他……”

　　海晴一边艰难地平复呼吸，一边用灵压阻止伤口恶化。

　　市丸银这一刀下去得太果断了，纵使她敏捷惊人，也只是避免了整只脚被砍断的后果而已。

　　“你无需责怪于他，他也是为了你好。我只是告诉他你的卍解受到总队长关注是个不详的预兆，而我愿意给你提出一些建议，他便答应了替我监视你的行动。”

　　蓝染笑着回答。

　　“这个白痴……”海晴暗暗咒骂道。

　　他居然出卖了她。

　　“刚去过空座市，回来便出现异常，我只能联想到是你遇到了不该遇到的人。实不相瞒，你在现世所击杀的虚也是我一手布下的局，只为，请君入瓮。”

　　蓝染的笑容越发锐利。

　　“——是你？！”

　　不过他竟然会主动解说这些，倒是让她格外惊讶。

　　要拥有何等的自信，才会把真相毫无顾忌地告诉敌人呢？

　　还是说，因为已经有了灭口的打算，所以就算她知道了这些也无关紧要？

　　“后来你遇到那个灭却师的小姑娘我确实是没想到。不过，多亏了她，你才能见到浦原喜助，才能在那么短时间里被他说服替他卖命……论替人洗脑的功力，他确实不输于我。”

　　蓝染的语气点燃了她的怒火。

　　“闭嘴！！”

　　不知为何，面对这个男人，海晴就是莫名火大。他的一言一行，话语里的一字一顿，都像是在故意刺痛她的理智一样。和伊集院不同，蓝染的惹火是真正意义上使她无法包容的本能反应。

　　他做了这些可怕的事，不仅毫无愧疚之意，还得寸进尺。

　　海晴龇牙咧嘴的神态看得他很是受用。

　　“那么现在，就让我们继续在现世未完成的工作吧。”

　　蓝染轻佻的语气就像在谈笑一般。

　　“……工作？”

　　“你有没有从浦原喜助嘴里听说过这个词。虚化——”

　　蓝染冷静地吐露出了她完全听不懂的高深词汇。

　　海晴犹疑着说：“我不明白。”

　　看她的样子，也不是在打马虎眼。

　　蓝染心下已有答案，语气中自然掺杂了些许奇妙的怜悯：“真可怜，看来他并没有完全信任你。也是，毕竟是只花了一个晚上说服的部下，这个部下又这么容易掉以轻心，他是不会透露如此重要的情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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