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之灰烬挥尽

　　——太早了，就算离别是一种必然，可这样的离别对我而言也还是太早了。哪怕只是多一秒钟，我也想可能地陪在你身边。

　　——为什么……你不愿意再给我一点时间？

　　——为什么……我就是命中注定无法拯救你？

　　她望着季子已经血肉模糊的脸庞，毫无惧色，却充满了爱意和痛惜的挣扎。

　　“如果……我能早一点成为死神，或许……季子小姐就能得救了。”

　　“……”

　　朽木白哉不知他应该做出怎样的回答，换作以往，他肯定不会在这里多做停留，队长室里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自己去收拾，可是把她一个灵术院的少女独自扔在这儿，似乎又与他的作风不符。

　　但是很快，他想起了回忆里某个旧友的身影。

　　“层林季子不会因为你成为死神与否而得救。”于是他冷下了语气，向她陈述事实，“虚袭是你无法改变的事实，而没能在她受伤之前赶到是我的失职，最后有一口气却还是没救回来是四番队能力不足，不论哪一个理由，都与你毫无瓜葛。”

　　她知道这是一种慰藉，可是她的自责让她抓住话里的任何一点破绽进行攻击。

　　“您是想说不管我怎么做都不可能救得了她是吗？！”

　　“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面对这种一根筋的善良，他真是感到束手无策。

　　“朽木队长您不懂。我想救她。我想让她活下来。不管用什么办法……能够让她活下来的话，我都会去尝试……但是，现在做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都来不及了啊！”

　　她抬起头，看一眼便觉得刺痛，望着那片灿烂的繁星，她却这样觉得。

　　——海燕大人，我想找到避免这悲剧的办法。这就是我要成为死神的原因。

　　终于，那时的问题有了答案。

　　可惜这个答案，来得实在是太晚了。

　　为什么她没能早点意识到这个问题？为什么要依靠这种经历才能成长？她可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说什么要当死神，结果连最亲近的人都保护不了……季子遭遇这样的不幸，也许就是她的报应……

　　“回去吧。”

　　白哉平静地劝说着。

　　她僵硬却坚决地摇了摇头。

　　“恕我拒绝。请让我在这里呆一会儿。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你需要冷静。善后工作就交给护廷十三队，相信我们。”

　　他甚至用上了命令的语气。

　　“相信？”

　　她确实相信过他们会保护好尸魂界，保护好这里的居民，可是结果呢？她不应该这么钻牛角尖，可是如果不找点责备的对象，她只会觉得越发椎心泣血而已。

　　真是可笑。

　　可笑，可怜，又可悲的自己。

　　要是她那时不相信他们，努力闯出白道门的话……季子能得救吗？好像还是希望渺茫。可是，让她继续歌颂护廷十三队的功绩，不把一丁点责任加到他们头上去，又是不可能的事。她无法原谅自己，也无法原谅没能拯救季子的死神们。

　　朽木白哉没有继续说话。

　　夜色渐深。

　　少女还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痛里，无法自拔。从背影上看，她十分瘦弱，却又显得格外坚强，即使是在绝对的痛苦包裹之下，她依然挺直了背，表明她不愿被现实击倒的意愿。

　　失去了进一步协商的耐心后，朽木白哉以微小的角度偏过头去。

　　“久南，最多呆到层林家的人过来为止，到那时如果你还不愿意回静灵廷，我会强迫你回去。”

　　“层林……家的人？什么意思？”

　　听到这话，纵使是精神恍惚中的她，也感到了一丝困惑。

　　“她以前没对你说起过吗。”大约是觉得有点意外，白哉这样问道。

　　她茫然地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不太明白您在说什么。”

　　“倒也像是她的风格。”他先是轻描淡写地说完这句话，才正色道，“听好了。层林家原本是静灵廷里历史最悠久的几大贵族之一，而层林季子，正是层林家三十代家主本人。”

　　他的话仿若惊雷。

　　怎么说呢，这消息来得毫无铺垫，以至于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家……主？可是……”

　　可是季子小姐只不过是流魂街一个普通的酒馆店主而已……啊。

　　不，仔细想想的话，她确实不会是普通人，不论言行举止，衣着打扮，或是平日里来往的友人，一切早已有了暗示。对于季子可能曾经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这件事，她其实也有类似的心理准备了。

　　但说什么大贵族的家主、这种她连猜都不敢猜的显赫身份，也实在太过唐突。

　　“看来她真的什么都没对你说。”白哉猜到了结局。

　　“是。”

　　乔的声音里稍微有些失魂落魄。

　　她没想到知晓这个秘密的代价居然是季子的死。如果是这样，她宁可永远不要知道什么贵族的秘密，她只要季子还活着，能对她露出微笑就好了……

　　白哉以有些微妙的眼神看着她。

　　“好吧。不论她是不是想通过这样的手段保护你，既然她已过世，告知你实情便也无妨。”白哉少见地一次性说了很多话，“毕竟，因为她身份特殊的缘故，她的尸身会被层林家收走，灵位也会供在层林家祠堂。最糟糕的情况是，你甚至无法出席她的葬礼。”

　　“季子小姐的……尸体，会被他们带回静灵廷吗？”

　　“是。”

　　白哉确认了她的疑问。

　　她竟然也觉得不能被这种程度的消息冲击了，只淡淡地回应道：“这样啊。”

　　那些事……也都无所谓了。

　　人都不在了，死后安葬于何处又会对现状有什么改变？虽然她并不了解季子小姐的过去，但是如果静灵廷是季子小姐的家乡的话，能魂归故里，或许正是那人的夙愿吧。

　　她只在意活着的人，和能够挽回的遗憾。

　　但这件事对她而言，又并非毫无影响。

　　“此番，你的立场可能会发生变化，做好心理准备。”白哉这样说。

　　“不，不会。什么都不会改变的。”

　　她话语里窒息般的淡然让白哉有点不能理解。

　　突然知道收养自己的人是有钱有势的大贵族，难道不会有特别的想法么？这里是静灵廷，哪怕只是一个三流贵族的名头，也总比平民更容易适应高处的环境。被划分好的阶层是大多数普通人一辈子都无法打破的壁垒。尤其是……像她这样缺乏天资的人。

　　可是久南乔的想法却完全不一样。

　　贵族的身份又如何？季子既然什么都没说，就是不想让她搅这趟混水，她会尊重季子的决定，把这个秘密继续隐藏下去。

　　这是她的选择。也是她的选择。

　　两人相对而立之时，不远处传来阵阵哭声。她斜眼用余光看了看，是个黑发男孩，正捂着手臂上的伤口在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呜呜呜……”

　　“嗯？”

　　她有些纳闷，因为那男孩看起来好像认识季子。

　　他慢慢地停在他们面前，对着季子的尸身哭得比刚才更厉害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做不到……”

　　那孩子的眼泪一颗接一颗地滴落，让她看了都觉得心酸。

　　不过她越发不明所以，“这孩子……”

　　白哉及时的解说回答了她的疑惑：“层林小姐临死之前，把他从虚的攻击里救了下来。”

　　从朽木白哉那一如既往不带感情的声音里，她却听出了一分同情。

　　“救？”

　　她环顾四周，场景里破败萧瑟的残存痕迹并不难告诉她当时发生了什么，她无法推断出季子是如何救下这个孩子的，但是白哉的话证明了一件事——季子的温柔一如从前。为了救人，搭上自己的性命这种举动，也只有温柔的她能做得出来。

　　“季子小姐……救了他吗？”

　　她有些失神。

　　男孩抽泣着，手指深深地刺进泥土，像是在发出微弱的呐喊，“为什么我们只能被杀？那些怪物又是什么东西？是不是做了死神，就能和那些怪物战斗了？是不是做了死神……就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明明他一直在发抖。

　　乔却觉得他很勇敢。

　　“我不知道是不是做了死神，就不会再发生这种事。”她蹲下身去，听从自己的冲动抱紧了那孩子瘦弱的肩，似乎这样就可以减轻自己的罪恶感，“可是，要活下去的话，就非得有力量不可。”

　　“大姐姐？”男孩惊讶地望着她，被眼泪润湿的眸子里闪烁着月光的倒影。

　　“没有力量的话，不仅保护不了别人，也保护不了自己。”

　　“我也可以……拥有力量吗？”男孩抬起头，懵懂地问。

　　她犹豫了一会儿。只是一小会儿。

　　他们是如此相似。

　　相似到她根本无法欺骗他。

　　“你一定可以的！因为，你是季子小姐用性命保护的孩子啊！”

　　她抚摸着他杂乱的头发，更像在说这番话给自己听。

　　“嗯！”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她放柔了语气，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行……行木龙之介。”他吸了吸鼻子，声音软糯糯的，十分好听，“大姐姐你呢？”

　　“我啊……”

　　她想勾起嘴角来个微笑，尝试多次，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最终还是放弃了。

　　“你就叫我乔吧。”

　　就像季子曾经称呼她的名字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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