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之灰烬挥尽

　　白鸽平稳掠过天空。

　　灵王护神大战后，第四年。

　　盛夏的阳光温暖而明亮，驱散了长期笼罩在都市上空的阴云。

　　一座纯白色的包豪斯风格现代建筑拔地而起，崭新的玻璃窗内，形形色色的工作人员们来回走动着，他们都穿有与外界不太相符的黑色制服。不过，与尸魂界不同，这群人穿的不是和服，而是经过改良的公务员式西装。

　　“久等了，桧佐木副队长。”前台的接待员笑意盈盈地递上一枚信封，“您的现世旅行签证已通过审核，欢迎来到空座市。”

　　“谢谢。”

　　接受涅茧利研制的全生物扫描仪检查后，修兵弯腰踏入了新闻发布会举行的宴会大厅。

　　他胸前别着“九番队副队长·桧佐木修兵”的铭牌。大厅里站着形形色色的人，许多都是他不熟悉的面孔。

　　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像“尸魂界东梢局现世分部成立仪式”这么重要的活动，特意选在浮竹十四郎的忌日举行，还邀请了诸多人类和破面前来参加，根本就像在象征尸魂界一方对浮竹的悼念。

　　毕竟，浮竹是所有死神之中，最坚持要与现世积极保持联系的那一位啊。

　　也多亏了他播下的种子，他的得意门生，朽木露琪亚，才能突破重重阻碍、最终得到四十六室的审批、在空座市建立了数座死神长期驻扎的据点——

　　这些据点由器子构成，普通人类也能看到，以便附近那些有灵力的居民在遇到虚袭时，能及时向分局求救。

　　至于进化出理性的破面们，也在赫丽贝尔的担保下签订了《限制虚圈捕食范围I号公文》的誓约书，只要提前申请，并匹配一对一的监察员，就能获准短期在现世合法滞留，最长不超过90天。

　　“时代也进步了啊。”修兵自言自语道。

　　以此为先例，现世的其他地区也会陆续建设起这样的设施吧。

　　会不会有一天，死神能像现世的警察一样，变成家喻户晓的存在呢？

　　满脑子都是这个想法的修兵很难集中精力履行他记者的本职。在例行公事的成立仪式结束后，修兵绕开人流，转而踏上了通往楼上的楼梯间。转角处的开放花园有扇面积巨大的玻璃窗，“咔嚓”一声，从窗外路过的人类女孩忽然给他拍了张照。

　　修兵对她露出一个笑容，那女孩反而慌不择路地逃掉了，边跑嘴里边念叨着什么“完了，看到死神了，我会不会倒霉啊”一类的都市传说的段子。

　　说来也奇怪，自从空座市成为重灵地之后，灵视者的数量便在指数级增加，也许再过一段时间，这座城市的所有人就都能看见幽灵了。

　　这样想着，修兵忽然觉得压力颇大。

　　——都是工作量的味道！！

　　“呵啊……”

　　这时，在二楼的办公室里帮忙做校对的里尤终于结束了手上那篇麻烦的稿子的核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她穿着摇滚歌手才喜欢的纯黑色吊带长裙，头发胡乱盘在脑后，整个人向沙发倒去，软踏踏的，就像一只垂死的金鱼。

　　她的声音也干枯无力：“眼睛都要瞎了……这群老顽固，怎么不把字刻大一点？难道那个年代没有老花眼吗？”

　　为了尽快将纲弥代家书库里的珍贵史料破译成现代语，修兵连续一年都泡在书桌前，想为东仙要的恩怨做一个了结，无奈他独自工作的进度非常缓慢。这也不怪他，大部分碑文采用的字体都是纯血贵族才会学习的古老文字，修兵又叫不到白哉夜一这样的大人物帮忙，最后就只好托付给了前·远山家出身的里尤。

　　她这可是在帮他义务打工，要不是为了蹭空调，谁要来这种地方受苦啊？

　　接过最终稿的修兵连忙道谢：“辛苦了，久南！叫你揽下这么大的活儿，一定很累吧。听说你还推掉了总队长那边给你的特别休假？”

　　里尤却捏着肩膀说：“能把灵王的真相传递给大众，是你的梦想，不是吗，修兵。”

　　她扭头看着他，笑容里透出一股清澈的释然。

　　好像和之前有点不一样了。

　　修兵咳嗽了几声，迅速点点头：“没办法，谁叫我是唯一在地狱见证了全程的编辑部记者啊。新书出版之后，一切的真相就都能传达给读到它的人，这样一来，歌匡小姐的遗志也能为人所知晓了吧。”

　　这话让她慢悠悠地眨了眨眼。

　　“嗯……听一个尸魂界的人谈论媒体总觉得有点奇怪。”

　　“这是什么话！现在尸魂界也有畅销书和手机啊！而且你不也是尸魂界的人么。”

　　“好像也是喔。”

　　“……太好了。”过了一会儿，他又想起什么似的说，“那时候，我真以为你要没命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地狱的扩张会突然停止，尸魂界重新出现灵子，世界没有崩溃，背负着‘谋反罪’的远山家也得到了平反；现世也是，多亏了黑崎一护的妹妹和同级生，我们最大程度减少了空座市的死伤数量……我有时候都觉得，万事是不是太顺利了一点？”

　　他想起几近死亡的彦弥和身受重伤的南川，想起她在地狱深处独自掀起的腥风血雨，当然，还有其他卷进战斗的人类、死神和破面，为捍卫死神的荣誉而战斗的队长和副队长们，以及最终拯救了大家的黑崎一护。

　　那次地狱入侵，是尸魂界建立以来迎接的最大灾难。

　　就差一点，微不可测的一丁点，他们熟悉的尸魂界或许就走向毁灭了。

　　不过，修兵的脑海中，并不存在“里尤与地狱相融”这一事实相关的记忆。在他眼里，她只是被某种迷之力量所救，平安回到了他们身边而已。

　　应该……是浦原喜助的陷阱起了作用吧？蓝染和他从虚圈带来的部下都被封印在了叫谷之中，没了蓝染，地狱的暴走也就彻底停止了。从结果上来看，前往地狱的人全都平安回到尸魂界，皆大欢喜。

　　就是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别说了，你让我想起葛力姆乔那个白痴，又任着自己的性子乱来……”里尤岔开话题，假意揉了揉太阳穴，叹气道，“真是想想就来气！他是破面，随意出入尸魂界和地狱做什么？现在又吵着要来现世找一护打架？净给我留下一堆烂摊子！”

　　能让她如此生气的家伙，也只有那个桀骜不驯的第六十刃了。

　　根据新出台的法律，破面若滞留现世，便需要单独的监察员确保其不对一般民众造成威胁。而这就意味着，在葛力姆乔返回虚圈前，她必须每天和他保持至少半小时一次的即时通讯，甚至晚上都不能睡在相隔超过50米的地方。

　　这只麻烦的大猫！

　　“时间还来得及么？”修兵友善地提醒了一句。

　　她这才一拍脑门。

　　“对啊！今天是一护的生日来着！夏梨他们还约了我去黑崎家吃晚饭呢。”里尤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站起来，抓起墙角的拳击手套，啪地抓上门把手，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多谢你了，修兵！”

　　“谢我做什么？”

　　他一脸莫名其妙地望着她，然而，她只是转了一圈眼珠，略带愉快地说：“谢谢你能邀请我一起翻译这些碑文。代我向东仙队长问个好。”

　　每个月命日，修兵都会去东仙要的墓前献花。她一定是记住了他的这个习惯。

　　他的目光不禁温柔了下来。

　　“嗯。”

　　与修兵告别后，里尤关上门，霎时被忽然出现在面前的高大身影吓了一跳。

　　是葛力姆乔。他早在门外等得不耐烦了，看到她明显一惊的表情，还扭头啧了啧嘴：“你到底想让我等到什么时候啊？！里尤！”

　　她才懒得用耐心对待这只笨猫。

　　里尤抿了抿唇：“葛力姆乔，你要是不乐意来现世，就别申请！搞得我好像很主动想找你约会一样！”

　　见到他就让她觉得烦躁！

　　那头耀眼的蓝发，光是看到这股张扬劲，她就开始头疼了。

　　偏偏当事人还像耍赖一样用嗓门压过她，额头顶在她前发上，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

　　“不行吗？”

　　“不行！下次别来了！你和一护每次碰面都能制造一次导弹级别的破坏！知不知道是谁在给你善后？”

　　“我不是在说这个！”葛力姆乔烦躁地抓了抓耳侧的碎发，眼神有些飘忽，但她很快就被他接下来的台词惊呆了，“找你约会，不行吗？”

　　她瞬间白眼都翻上了天。

　　紧接着，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大脑继续运转起来，她带着极大的疑惑和不解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真的知道约会是什么意思吗？”

　　她狐疑的态度让葛力姆乔莫名心虚，但豹子是何等人物，即便真是他犯了错，也从不承认，他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主动认输，就算硬着头皮他也要假装自己懂了。

　　“知道啊，不就是约好时间单挑嘛。这可是浦原喜助说的。”

　　“浦原喜助到底给你灌输了什么恐怖的思想啊？！！！！”

　　忍住拿出拳头揍烂浦原喜助的下巴的冲动的里尤发出了夸张的怒吼声。

　　没错，她早就想和那个绿帽子商人好好过一次招了，这个老机灵鬼，智商全尸魂界数一数二，偏偏不拿来干正事，开玩笑和瞎捣乱的经验倒是如数家珍！还骗织姬穿了那么浮夸的衣服！她迟早要让他知道肆意开她的玩笑的下场！

　　下次找夜一小姐告状去好了！

　　里尤叹了口气，带着这只烦人的大猫继续往前走。

　　整条街道欣欣向荣，地狱入侵时遭到破坏的区域已经修复得差不多了。

　　她还记得街角那家面包店，是她和织姬曾经一起打过工的地方，莉露卡也很喜欢它家的甜甜圈，现在它又重新开张了，似乎人气还很不错。

　　在这座重新与尸魂界连接起来的空座市，劫后余生的复苏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他们路过店铺门口时，某个头戴棒球帽的少年忽然叫道：“啊！那个人，好像是久南选手！”

　　“咦？！不可能吧！”

　　“是真的，店长不是说她以前在这里打过工吗？还留下了那张签名照！”

　　高中生们正在津津乐道的，正是上个月里尤与茶渡之间的拳击赛。

　　地狱平定后，选择留在现世的里尤，终于找到机会，兑现了圣诞节交换礼物时的诺言。她戴上拳击手套，找到已是世界冠军的茶渡，和他来了一场惊天动地的限时对打赛。

　　全球的拳击观众都记得那场“飞翔的对决”。

　　“现在登场的！是今年一连击败十三位世界冠军的天才选手，‘恶魔巨人’——Yasutora·茶渡！”

　　“而他的对手！在拳击界名不见经传，却是史上最年轻的剑道九段，‘剑之野兽’，Jo·久南！”

　　“茶渡选手自不必说，这位Jo选手，以一己之力挑战了剑道界严苛的年限定段机制，初次定段便得到了剑道泰斗山本先生的认可，破例升格为九段！”

　　“这样的剑道天才，为何会登上拳击擂台？我也和大家一样期待！”

　　“两位神秘年轻才俊的对决，究竟谁，能笑到最后呢？！”

　　“啊！太快了！茶渡选手的反应速度！这简直违背物理定律！”

　　“Jo选手也毫不示弱！接连躲开三次攻击！能和恶魔巨人坚持对打三分钟以上的选手可不常见！观众们，我们这是在见证历史！”

　　“找到空隙！茶渡选手使出刺拳！”

　　“刚才、刚才发生了什么？我也没有看清！”

　　“啊！茶渡选手倒地！怎么会，难道他要输给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卒吗？等等！茶渡选手没有放弃！他以奇迹般的生命力再次站了起来！！”

　　“并给出致命一击！！”

　　“但Jo选手一记闪躲！漂亮的左勾拳！是左勾拳吗？其实我也没有看清！但是！毫无疑问的是，这下茶渡选手再次倒地！最后的冠军竟然是……初次参赛的Jo·久南选手！！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铛铛铛铛——”

　　两人都没有动用灵力，光凭真实的肌肉力量，就能把出拳打得连裁判都无法确定细节、招式更是突破了人类想象力的上限，可谓精彩之极。

　　最终，茶渡险险赢得了那场胜负。

　　从尸魂界平安回归现世后，22岁的茶渡被人介绍去做了知名运动员的陪练，并很快当上了梦寐以求的拳击手。

　　幼年时他畏惧过的恐怖蛮力，最终在一护的帮助下、成为了保护他人的象征。如今的他，总算可以引以为傲地在爷爷墓前挂上那枚金牌了。

　　心无旁骛地用双手传递自己的热忱，一定就是他最快乐的精神状态吧。

　　出于某种理由，里尤也顺势加入了茶渡所在的拳击俱乐部，做了他们的客座嘉宾。她本来只是在剑道馆打工的路人，在兼职剑道教师的同时，时不时就会报名参加几次备受瞩目的地下拳击赛、体验一回热血沸腾的感觉。

　　是的，她喜欢自己的手臂。那是库罗斯留给她的，最宝贵的遗产。

　　她从不觉得这份臂力是丑陋的，她喜欢站在擂台上的感觉，喜欢挥拳的每一刻，喜欢通过努力得到进步的成就感，喜欢观众们的欢呼，也喜欢他们叫出自己的名字的瞬间。

　　每当她伸开手指，都会想起库罗斯曾教给自己的一点一滴。

　　就像这座城市一样。

　　鲜活而明亮。

　　“呼……”她深吸一口空气，“天气真好。”

　　看她这么放松，跟在她身后的葛力姆乔皱了皱眉，好像心里的疙瘩也解开了。

　　这次就先放过她吧，将来的时间还久，他多的是机会好好找她再决出一次高下。到那时，他一定会证明谁才是破面之中的最强者。

　　然后再一次，说服她回到虚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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