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之灰烬挥尽

　　这，就是地狱……吗？

　　如牢笼般排成阵列的白色建筑不断向前延伸，似乎没有尽头，比起地狱，更像是一座死亡的城市。

　　在这座死亡之城内部，深蓝色的偏平廊桥连接起无数平台，平台上停留着无数痛不欲生的灵魂，他们时而呻唤、时而扭曲，不论多少次，都会被忠诚的狱卒残忍吞入腹中——再度重生。

　　在极度的高温下，连空气都化为灰烬，无处不是令人窒息的高密度灵子，想到尸魂界千万年来的强大灵魂都宿于此处，似乎也可以解释得通了。

　　她在朦胧的意识中睁开双眼，深黑的睫毛下，紫色的瞳仁反射着天顶的无限昏黄。

　　“蓝染……”

　　按照蓝染的说法，地狱其实共有八层，远不止常人推测的三层那么简单。这个数字，与八重垣的层数倒是恰好对应。

　　那么，这里应该就是第一地狱，“想”。

　　又名“等生地狱”。

　　《尸魂界创界神话通史》文献记载：堕生此处，手生铁爪，互见时怀毒害想，以爪相掴。或因心意浊乱，掴裂自身，至血肉竭尽而死。然冷风一吹，皮肉还生，复受前苦。凡犯杀生罪、毁正见、诽谤正法者堕生此狱。

　　诽谤正法……诽谤……？

　　她马上产生了一个微妙的想法。

　　而且很快，那个想法就应验了——

　　“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相会啊，久南前辈。”轻浮的笑声在耳边响起。

　　这个声音，她记得一清二楚。

　　正是害死了浮竹和海燕、导致她也被蓝染变成破面的四番队前队员、朝田近之助的声音！

　　里尤眼中闪过一缕说不清的敌意。

　　她迅速转过身，停止坠落的趋势，如同舞者一样徐徐飘落，令双足轻盈停留在半空。

　　踮脚，驻足。

　　轻得仿佛没有重量。

　　在她优美的身姿下方，地狱布遍烈火，却冷得令人心寒，一旦出了表层的阳光范围，立刻被刺痛包围，一只只变异的巨大虚停在稍远的白色建筑上，看起来就像某种不受文献记载限制的邪神，他们后脑勺上的光环嗡嗡作响，不是注视，胜似注视。

　　某种沉默的审判。

　　在永恒的死亡轮回里受苦受难是所有罪大滔天的虚的末路，但互相蚕食却没有尽头，所以它们只能越变越大、越变越强，强得离谱，与地面之上的其他虚根本不是一个物种。

　　即使只是路过她身边，也能听到隆隆的心跳重低音。

　　今日，朝田也是他们的一员。

　　对着她，他露出了爽快的笑。

　　“哎呀呀，你不会忘了我吧？久南大人？”

　　“是啊，我早就不记得你这种路人角色了。”里尤难得配合他开了个玩笑，“我认识的人里，有你这种一看就晦气的家伙么？没印象啊。”

　　“……从来都是如此！”他果然气得咬牙切齿，“久南乔！你的存在本身就让我火大！你什么也不做，就能得到那么多人的善意，在你死后，他们还会发自内心地为你哀悼，谁都是，只记得你做过什么，看不到你身后的其他人！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被蓝染队长杀死！只要你还存在，我就恨不得把你推入地狱！……啊，也是，现在你不就到了地狱吗，这可真是奇妙的因果轮回啊，哈哈哈哈。”

　　“说够了？”

　　在他一通发泄之后，她面无表情地抽出了腰间的刀刃。

　　他笑得愈加放肆。

　　“怎么可能够？！我对你的恨，远比你想的多得多得多，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

　　他的嘶吼戛然而止。

　　只因她锋利的刀尖刺向他的喉咙口，几乎插入他张大的口腔。

　　朝田紧急后撤，但没退得彻底，还是被那一刀生生切断了一侧的脸颊。血，立刻喷涌而出，溅红了他的视线。痛觉让朝田不顾形象地发出了大喊，长达数秒，也没能缓过来。

　　这个女人，疯了吗？！连最基本的战术都不讲了？！

　　“你竟敢——你竟敢这样对我！”

　　“你以为我会饶恕你？”她冷冷斜眼瞥向他，语气里的寒意直冲云霄，“你害死了我最敬爱的海燕副队长，光是悼念他，你就值得死去一千一万回了。”

　　她再砍下一刀，这次朝田试图用刀反击，但被她恐怖的蛮力一招砍断了刀背。

　　在他惊愕的目光下，她发出了只属于虚的嘶吼，用平生最野蛮的战术加速向前，又是一刀，直接将他拦腰斩断。

　　他的双眼都来不及睁大，便整个上半身坠落向后。

　　血幕，缓缓张开。她向下挥刀，清除刀尖上残余的血迹，似乎内心并无波动。

　　解决了。

　　但她没有离开，只是耐心等待着什么。她知道，在地狱里的咎人可以无限次爬起来，直至灵魂彻底放弃生的希望。

　　那么，她杀掉他一千一万次就好了。

　　她会教给这个罪人，什么是真正的绝望。

　　以毫不犹豫的、嗜血的利刃，切身地教给他，那些他给别人带去的痛苦究竟为何种模样。

　　“呃——啊……不能原谅，不能原谅你这个——”

　　朝田果然很快恢复原状，又一次站起身。

　　“——你这个垃圾！你这个垃圾！！”

　　“痛苦吗？好不容易地狱给我复仇的机会，我当然要‘好好享受一番’了。”

　　她马上举起了刀柄。不过这次，蓝染送来的“八重垣”海晴的克隆体也在她身后。

　　“八重垣”缓缓睁开了双眼，冒出蓝色的光芒。

　　朝田惊恐地举起了双手：“不！不要！我不要消失！”

　　里尤的眸子毫无感情，她注视着比他更远的云的尽头，与此同时抬高手臂、发动了始解：“溶尽昼夜吧，八重垣——”

　　刺眼的闪光在刀尖刺入他躯体的瞬间爆裂开来，犹如一场无法控制的火灾。连环爆炸使周围的虚群全部卷入她的攻势，在灵子的解体中一点点化为灰烬，光是痛呼和悲鸣，就充斥着她所能见到的一切角落。从一隅，到最远的一隅。

　　一时间，她竟然觉得这惨叫有些悦耳。

　　该不会是和蓝染在一起久了，被他传染成变态了吧？

　　曾被她遗忘的仇恨，在堕落为虚的那夜彻底将她腐蚀的仇恨，竟随着自甘坠入地狱的决意一同，重返她的五脏六腑。她现在才回忆起来，恨意切实地存在于胸腔之中，确实，一个遭受过无尽苦难的人的心中不可能永葆清明，而她所谓的释然，很可能都是“无能为力”之下的自我安慰。

　　她还得谢谢蓝染让她记起了这些生而为人的本能。

　　她，是有资格对不公发出质疑的。

　　哪怕是用残酷的鲜血。

　　忽然，她被一阵不知从哪传来的奇怪的笑声吸引了注意力。

　　“……嗯？”

　　里尤回过头，警惕地望向四周。

　　在成片倒下的虚群深处，有一束灵压，始终不曾动摇。似乎这种仿制的“八重垣”无法伤害到他分毫。

　　烟尘散尽，那男人一边甩着深蓝色的手套，一边从云雾中淡然走出，脸上挂着恰如初见的、熟悉得令人安心的微笑。

　　与她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甚至举起右手，对她比了个打招呼的手势。

　　“哟！好久不见，久南！”

　　“海燕大人……不，你是……”她皱紧了眉头，控制住喉咙口的恶心感，“第九十刃，亚罗尼洛·艾鲁鲁耶利？！”

　　对方应和了她的称呼。

　　他飒爽的短发和过长的眼睫毛都透露着一股自在的快乐，仿佛这里不是地狱，而是天堂，自然也不可能感到绝望。只不过，这次他的脸上刻着浓重的黑色符号，全身亦缠满锁链，每动一次，都会吱嘎作响。

　　神圣的虚洞在他身后高高亮起，犹如圣人的福音。

　　不仅如此，他还对她张开了臂膀：“——很高兴你还记得我。怎么样，久南，你喜欢这里吗？绝对的自由，永无止境的杀戮，以及，数万次痛苦的复活，都会让你爱上地狱的味道。”

　　“让开。”她很快侧过身去，冷淡地说，“我要去地狱最深处，没工夫陪你聊天。”

　　“别这么无情嘛！小久南！我可是引导你走向死神之路的恩人啊！”

　　“……”

　　“来吧，为了偿还这份恩情，就用你的刀，彻底斩杀这具你敬爱的师长的尸体吧！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多亏了我，你才能和他重逢，不是吗？刚才你杀死朝田的时候，可是心心念念着我的名字呢。”

　　他故意用了海燕的语气和她说话。里尤的怒火已经到了边缘，随时会喷涌而出。

　　“滚。”

　　“你还是这么冷淡呢，怎么办呢？这样吧，要是你不趁现在杀了我，我就趁下次地狱之口裂开的瞬间，去尸魂界杀了志波海燕最可爱的小露琪亚哦。”

　　他竟然还以露琪亚为威胁？

　　里尤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如今你出现在地狱，就是露琪亚比你更强的证明。她已经是十三番队的队长了，早在灭却师之战时就学会了卍解，如果你要去自寻死路，当我没说。”

　　这番威胁未能吓退他。

　　“现在尸魂界不是没有灵子吗？没有灵力的死神，在我们这种十刃级别的大虚面前，会像人类踩死蝼蚁一样、瞬间开膛破肚哦。”见她没有反应，他便主动举起了刀，“啊，我有个好主意！要不然，我顺便把十三番队所有的小朋友都一起吃掉吧？让他们也变成地狱的一部分，来永远地陪伴你们最爱的浮竹十四郎，岂不是更完美的祭奠——”

　　“浮竹十四郎”这几个字出口的瞬间，凌厉的弧光切过他的发际线。

　　她狠狠盯着他，就如在看一具死尸。

　　亚罗尼洛发出了“咯咯咯”的坏笑，一把抓住她砍来的刀锋。

　　“很好很好很好！就是这个表情！我最想看到的表情NO.1！最理智的人失去理智变成原始动物的表情！你以为你比我们更高贵吗？里尤·拉里克斯？事实恰恰相反，你自以为是的理性，只会让你变成比我们更低劣的假货！”

　　“……你不说话就浑身难受吗。”

　　“怎么？不敢面对现实？你就算吃了库罗斯，也变不成真正的十刃！这就是答案！！你根本不具备虚的本能！！”

　　刀尖被他握住的地方，灵子确实在消失，但消失的效率太低了。

　　在地狱这个“毒蛊大染缸”里受过强化训练的大虚，拥有的钢皮的灵子密度也今非昔比，想要把他彻底溶解，就必须先想办法在他身上切出一条豁口来。

　　也就是说，她必须把他彻底击败，净化才能开始。

　　不过她早就有这种心理准备了。

　　反正自己，在尸魂界已经“死”了，再也不打算回去，那么，无论多少次，她都会杀了他。

　　“拧断他的脖子吧，攫脊兽！！”

　　“让水天逆卷吧，捩花！”

　　她放弃了斩魄刀，转而使用了破面形态的归刃。对方也马上召唤出海燕的始解。

　　一对巨大的爪子袭向那柄银白色的三叉戟。

　　叮——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是因为身处地狱么，这头虚模拟出的海燕的斩魄刀都变成了血红色，原本应该一片海蓝的浪花也都是血沫的样子，皮肤沾染到它的同时，就会立刻开始腐烂。里尤抿了抿唇。

　　在这地狱，她和他都不会死。

　　那就只能比较谁想活下去的决心更坚定了。

　　他的喉咙喷涌出黑色的液体：“吞噬吧吞噬吧吞噬吧！吞掉一切！你也会和我融为一体，在我的身体里和你亲爱的志波海燕再会！”

　　里尤眼底布遍星霜。

　　“你不配提这个名字。提一次，我就给予你一次灭亡。”

　　“这高高在上的语气算什么？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要不是蓝染大人对你另眼相看，你早就变成虚圈里无人在意的蛆虫了！恶心！你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行为，只让我恶心——！！”

　　刀尖相撞，随后是□□与利刃的穿插。

　　以海燕的枪法是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的，里尤心知肚明，她的实力早在海燕之上，而今面前的敌人却不止第九十刃的水准，在地狱的这三年，让他变得越来越不像人，也越来越癫狂。癫狂对虚而言，毫无疑问是最佳的饲料。

　　那些被他吞噬的其他灵体，也一个个从庞大的躯体之上生长出来，从四面与她为敌。

　　与其说是躯体，不如说是“癌”。

　　生长得过于迅速，从而失去了逻辑和理性的、失控的增殖细胞。只要主人不死，就可以永远永远增殖下去，目的也单纯得不能再单纯，那就是吞噬整个世界。

　　“咦，志波海燕好像在说爱你啊，小久南，所以我要让你也成为我的一部分！”

　　“……聒噪！”

　　一刀下去，又是无数新的细胞生长了出来。里尤望向它们的眼神充满厌恶。

　　这些持有共同意识的低级生物，真以为自己能操纵一切？

　　“和我——融为一体吧！！里尤·拉里克斯！”

　　亚罗尼洛用海燕的脸，发出了最高兴的尖啸。

　　里尤冷冷盯着他。几轮惨痛的肉搏战过后，双方都浑身是伤，四处飘荡着血的味道，坠落得到处都是的残肢也令人望而生畏。呼啸的狂风掩盖了他们的真实踪迹，明明激烈的战斗都发生在同一刻，她却感觉过去了好几年。

　　漫长得就像几十年前她在海燕面前接受剑道教学的场景。

　　那时的她，简直弱得不像话，连最基础的正面刺击都接不下来，身受重伤，害得海燕白白自责了好多天。

　　里尤忽然想笑。那个不顾一切也想回到静灵廷的小女孩的身影只让她觉得滑稽。明明命运都是零番队定好的，她却以为反抗能有用，还拉着志波海燕一起寻找成为死神的决心，在错误的方向上越走越远……

　　但是，是时候结束这个错误了。

　　她睁大眼球，聚焦于一点，将利爪高高抬起，用力挥下。

　　“你的癌，就让我彻底终结吧！麒麟丸，百折光影！！”

　　她来到海晴的克隆体身边，以她的灵力为引、操纵这具身体，使出了“八重垣”的另一种能力——灵子塑造。理论上，只要她能想象出来，灵子就可以按照她的目标重组为全新的物质。

　　例如，阳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最畏惧阳光的亚罗尼洛在光芒展露端倪时便发出了嘶哑的咆哮，“这怎么可能？地狱怎么可能会有……”

　　她以为他一定会立刻用响转溜走，甚至连他溜走后的追击路线都安排好了接续的阳光，该如何封死退路也早在她的计算之中，她不会原谅这些伤害过她和她的同伴的恶徒，一定要让他尝到最痛苦的酷刑的滋味。

　　但奇怪的是，这次，他没有闪躲。

　　完全没有。

　　竟然硬生生吃下了这一击。

　　她的期待落空了。那不是因为没有力气闪躲，而是迟疑导致的闪躲，里尤疑惑地眯起了双眼。最后，在阳光的照射下，由于疼痛，他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但手指还紧紧拽着三叉戟的尖端不肯松开。

　　为什么？

　　“你是……久南……吗……”处于弱势的亚罗尼洛忽然痛苦地捂住了额头，“我好像……想起来了——”

　　“故技重施？这样只会显得你很廉价。”她冷笑道。

　　“我想起……来了！浮竹队长……确实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他的语气迅速转变，变得急躁而声嘶力竭，“他说，在灵王的传说里……集结五大家族之力，才能唤醒……神器八重垣真正的卍解！”

　　“无聊。”

　　她毫不犹豫地斩断了他的话语。

　　从他最脆弱的颈部，将尖刃贯穿他的脖子，长长的白光从后方闪烁而起，那一刻，最坚实的防御也遭到了破解。

　　不知为何，他没有把灵力汇聚于伤口、抵抗她的攻击。

　　但她怎么可能上这种当。

　　“……唔……咳咳……”黑发男人艰难地吐出一口血，望向她的表情里，多了一丝苦涩的欣慰，“谢谢你，还好……最后是你……”

　　明明这句话也应该是伪装，她却莫名觉得心脏有些抽痛。

　　不，这一定是亚罗尼洛的阴谋。他想骗取她的同情，但失败了，所以想趁死之前最后再骗她一次？她才不会心慈手软！

　　她以为她的决绝是毋庸置疑的。

　　直到她听到那气若游丝的最后一句话：

　　“替我……照顾好……我，不是个……合格的大哥……”

　　断断续续的嘱托未能延续到最后。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他虚弱的手。

　　手指冰冷而虚无。就像一具死去多年的尸体。

　　但那一瞬间，她的心乱了。她忽然不敢怀疑刚才发生的一切是否属实，不敢去猜测这句遗言究竟出自真正的海燕、还是伪装的虚，因为一旦开始质疑，她就会对自己正在进行的工作产生动摇。

　　他不可能还活着。不可能。在虚夜宫，露琪亚就用大半条命的代价证明过这一点了。

　　难道死去的人，只要灵子还在，就意味着还存在？

　　就像死去十二年的队长的灵子会一直徘徊在尸魂界、直到魂葬礼祭引渡到地狱，才能消除，也是这个原理？

　　那刚才那个人……真的是……

　　“海燕……大人……？”她喃喃而出他的名字。

　　还好是她？他到底想说什么？

　　还好是她出手斩断了他的不幸？还好她足够坚强、没有心生同情？还好她是这个远山家的遗孤，选择了甘愿被命运卷入洪流？

　　到底是哪一种？

　　但是太晚了。

　　那声音，再也传达不到对方的耳中了。灵体解体后，她手中握着的，就只剩下一缕灰烬。

　　她忍不住想质问他：

　　——亚罗尼洛·艾鲁鲁耶利，除了撩拨脆弱的心理，你还能做什么？！世道一直如此，人性万年未变，我的敌人是妄图吞噬我家人和朋友的“正义”，一味地堆叠情绪，只会造就地狱这样的怪物。太廉价了。你们的共识，太廉价了，只不过是一群仇恨和膨胀欲的集合体！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真相……那她宁肯不要这种真相！

　　可为什么？到最后，他还要丢给她虚假的希望？

　　里尤的呐喊是如此的钻心刻骨，以至于一直传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在云端之下的另一处，她的朋友抬起头，好奇地眨了眨眼。

　　那是……久南的灵压……？

　　“我感觉到了。”海晴努力调整她不稳定的呼吸，刚才为了把修兵他们变回灵子，她消耗了太多体力，“她……确实在这里。”

　　“在地狱？”

　　“嗯，一定就在某个地方。但可能很远。”

　　“我可半点她的灵压都没感觉到。隔了这么远，你们还能互相感知，简直就像一对磁铁一样啊。”修兵十分震惊。

　　磁铁吗？倒也是个不错的比喻。只是，磁铁的一端会相互吸引，而另一端，则会相互排斥。

　　海晴在内心默默对自己问：“久南，你也在排斥我的靠近吗？”

　　此刻的里尤，并未察觉地狱里多出的四个小小的灵压。

　　她清除完亚罗尼洛的灵子，便继续她的打扫工作，不消半刻，便将第一层地狱的灵子消除了个七七八八。

　　地狱的景象原本应该是极为可怖的，但很不可思议，在这里呼吸了不久，她就忽而感到莫名的亲切。该说是如释重负？还是如鱼得水？八重垣和地狱的关系，果然不是那么单纯。

　　她是不是被零番队的某人骗了很多年啊？

　　“即使前面就是地狱，也只能去了。”一百一十二年前，从灵王宫一跃而下前，赤井这样对她说。

　　该不会一开始他就预料到，她有朝一日会真的堕入这万劫不复的地狱吧？

　　里尤自嘲地擦去脸上的血迹，拖着疲惫的双腿，跃入下一片血海。她没有时间伤感，也不应该犹豫，对海燕的哀思是最后了，今后，她只会将杀戮贯彻到底。

　　身体在坠入第二片血海后，就像从云端坠落一样，忽然从重变轻。

　　呼啦啦地风拂过她的耳朵，温和，却刺痛。

　　她看见了一片深藏恐惧的蓝色海洋——就像海晴说过的、她练习卍解时见到的画面那样，如噩梦般宁静的海面上点缀着朵朵白莲，而白莲的核心却是一具具比例巨大到难以置信的枯骨，她必须仰起脖子才能将枯骨顶端收入眼中。

　　人在此处只能察觉到己身的渺小，区区蝼蚁，如何与地狱抗争？那一刻，她感到的就是这样的直觉。

　　死亡的直觉。

　　不会有错，这里就是地狱的第二层，黑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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