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之灰烬挥尽

　　进入备战状态后，静灵廷几乎陷入风声鹤唳的阶段。

　　十三番队辖区内的队长室也是同样。

　　曾经，浮竹十四郎还在世的时候，露琪亚就常常跟着虎彻清音和小椿仙太郎前往此处帮忙处理文件。名义上，队首室是只有队长才能使用的房间，但十三番队的情况却格外特殊——浮竹需要长期在环境优美的别院雨乾堂休养，即使有什么工作必须由队长亲自监察，他也都是在那里完成的，所以队首室里几乎看不到属于浮竹个人的私物。

　　说是队首室，实际上和普通办公室的差别也不算很大。

　　在得知露琪亚正式成为队长代理的消息之后，队员们花了一番功夫将队首室打扫一新，简直干净得让她怀疑这里是不是从来都没有人来过。

　　队长……吗……

　　她取下衣桁上晾挂着的定制羽织，披在身上。

　　总觉得有点沉重呢。

　　“呼……”

　　就像真的被什么责任压迫着一样，露琪亚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在这个房间里完成更衣仪式之后，她就真正成为十三番队的代理队长了。

　　“朽木队长。”守在门外的小椿提醒道，“更衣结束了吗？”

　　“啊，是小椿前辈吗。”她一紧张居然还按照以前的叫法叫了他的名字，随后，她马上更正了自己的措辞，“……小椿，我准备好了。”

　　“那么，我就开门了。”

　　小椿满怀期待地拉开了纸门。站在门内的女性脸庞上透出了耀眼的坚强和自豪，虽然个头不高，却在队长羽织的衬托下显得分外挺拔。自灭却师决战后，她的头发留得越来越长，如今已然飘逸地点缀在肩后，为她的刚毅增添了几分温柔。

　　小椿连忙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在这样的朽木露琪亚的面前，他感到有点自惭形秽了。

　　在十三番队的三席之位上呆了这么多年，如今，曾经的后辈也成为了自己的队长。他深刻感受到了时代的逼迫。但同时，他又毫无做作之情地为她的成长而骄傲着，她是十三番队不可或缺的一员，未来也将带领他们继续向前。

　　“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么？”露琪亚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打量了一圈自己的服装，问。

　　“不，完全没有，很合适！那么，请前往正厅为队员们发表讲话吧！”

　　小椿连连摇头，并且站了起来，退到她的身后。

　　他们迎来的，是属于十三番队的新时代。

　　露琪亚走入聚光灯下，面对无数张面孔的凝视，毅然抬高声调：

　　“诸位！不明原因的黑腔正在四处出没，将流魂街和静灵廷至于高度危险之下，现在，正是死神出动的时机！我知道失去灵力还要战斗足以让人感到恐惧，但我们肩负着的，正是即使赤手空拳、也要保护尸魂界的重大责任。而我，朽木露琪亚，将立刻参加技术开发局的完现术修行研究，恳请诸位拿出你们的勇气，与我一同前行！”

　　“是！队长！！”

　　。。。。。。。。。。。。

　　当天傍晚，西流魂街一区，润林安。

　　十番队队长·日番谷冬狮郎，利用全队整备的空隙来拜访了祖母的住处。

　　伴着甜纳豆，两人稀稀疏疏地说着话。对于每天都过得很匆忙的日番谷而言，在这里安静度过的时间是最好的慰藉。不过，和平被打破之后，能像这样来陪伴她的日子，大概又要减少了吧。

　　照进房间的月光开始变得暗淡起来，从静灵廷的方向传来结束工作的钟声。日番谷从榻榻米上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奶奶，我回去了。最近流魂街不太安全，请务必要小心。”在三合土上系好草鞋带，日番谷站起身来，叮嘱道。

　　“嗯，随时都可以回来。奶奶还会买好甜纳豆等你的。”

　　她的笑容给了日番谷极高的力量。

　　“不用。我会买来的。”

　　“这样吗。谢谢你，冬狮郎。”

　　“嗯。那我走了。”

　　向着出门目送自己的祖母轻轻挥手，日番谷在夕阳中走上了返程的路。

　　望着曾经的静灵壁的残垣，他快步走在流魂街的道路上，叮叮当当的施工声仍在耳边回响。趁着危机还未到最紧急的时刻，他给自己放了最后的小假，当然同时也是为了让奶奶安心。

　　没有灵力，现在他对于虚的入侵做不出什么有效的处理，所有的死神都是这样，即使宣布进入紧急事态，也无法改变他们在面对虚时的无力感。

　　果然还是需要掌握完现术才行吗……那二十分之一的成功率，是否会令他们陷入绝路呢？

　　三千队士经过灭却师一战，本就死伤过半，只剩一千余人：一千人的二十分之一，又不过寥寥五十人。

　　更重要的是，倘若十三名队长只幸存一人，静灵廷又有什么“未来”可言？

　　正当白道门映入眼帘时，日番谷突然停下了脚步。

　　“刚刚！咻——咚！”

　　“唔啊被干掉了！既然这样我们就同归于尽吧……！”

　　“这恕我拒绝！咻哈哈！”

　　“唔！可恶的双鱼！给我记着！”

　　从小巷中传来的，是几个少年和一名青年玩角色扮演游戏的声音。

　　这声音……他好像在哪里听过……日番谷歪了歪头。

　　“哈哈！岩鹫哥真的很适合这种被打败的角色诶！是因为总被空鹤大姐教训吧？”

　　“少啰嗦！咱们可约好了，演完这个就要乖乖回家咯？”

　　“知道啦。那就回见了，岩鹫哥！”

　　少年们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扮演敌人的青年，在拐过转角一处民家时突然发现了日番谷，“喔”地一声向后踉跄了几步。

　　“你，你是十番队的……！”

　　“我是日番谷冬狮郎。你是叫……志波岩鹫来着吧？”他凭借自己高超的记忆力，拼凑出了对方的名字。

　　“几乎是第一次见亏你知道我的全名啊！？”

　　岩鹫并不记得他曾和日番谷面对面交谈过。虽然因为《静灵廷通信》里刊载的照片而看惯了这幅样子，真人却也只见过几面——说是几面，也只是一瞬间从眼前横穿过去、或是远远地望着豆大的身影这种程度。

　　“我虽然记得你是志波家的人，不过名字……是刚刚那孩子这样称呼你我才知道的。”日番谷半真半假地说。其实，他在旅祸入侵的时候就拿到了他的资料，所以有些印象。

　　“什么嘛，原来看到了啊……双鱼模仿秀。”

　　岩鹫有些耷拉着肩膀，埋怨日番谷刚刚在一旁偷看。

　　不过日番谷没有明白到他的意思：“双鱼模仿秀？那是……”

　　“你明明是死神却不知道吗？《双鱼的拒绝》是浮竹先生的名著吧！”岩鹫这是打心底里感到意外。

　　《双鱼的拒绝》，是十三番队队长·浮竹十四郎在《静灵廷通信》中连载的动作冒险小说。

　　“啊……那个小说啊。”

　　日番谷好像记得自己在哪里看到过这个标题，不过由于他坚持自己是个大人，所以一般都不看小孩子喜欢的小说。

　　岩鹫惊讶地挥舞着双手：“反应好弱啊！那可是超有人气的啊？”

　　《双鱼的拒绝》，讲的是主人公双鱼为了保卫村民与敌人搏斗的故事，作为一话完结型的惩恶扬善剧，尤其在孩子们中颇有人气。大战后，由于通廷证手续简化等原因，静灵廷和流魂街间的交流也变得频繁，曾在静灵庭中广为流传的这部作品，在流魂街的孩子们之间也很快流行起来。

　　如今不论是流魂街的哪个地区，被反复读得已经破破烂烂的《双鱼的拒绝》单行本，都是孩子们每天的最爱。

　　“新作，再也读不到了呢……” 岩鹫叹了口气。

　　那是在无形帝国侵略前，出版的最后一期《静灵廷通信》。时隔三个月再次刊载的《双鱼的拒绝》中，双鱼即便身负重伤，依然救出了落入敌人手中的村里的巫女。

　　【为了保护自己而受的伤会痛。但为了保护别人而受的伤却一点都不痛！】

　　双鱼的话语所映射的，就像是浮竹正直的内心——

　　日番谷想起白发的死神，轻轻咬住了嘴唇。

　　“浮竹队长吗……”

　　“我的大哥，志波海燕，在担任十三番队副队长的时候，每次回家都会说起浮竹先生。那时候我还很小，虽然不太记得具体说了些什么了……但是大哥每次讲起时骄傲的侧脸，我可是记得很清楚呢。”

　　“是吗。”

　　即便三年的时光如尘散去，浮竹的心，也在那未曾写完的故事与人们的记忆中，不曾褪色地继续活着。

　　只是听到这些话，日番谷就好像得到了一丝安慰。

　　哪怕是暂时看来毫无出路，但出路一定是存在的，过去所有为了今天而牺牲的死神们的精神毫无疑问是存在的，所以，他也必须朝着未来继续迈进才行。

　　“硬把你叫住不好意思啊。现在正要回去吧？” 岩鹫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在说个不停，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

　　“没事。既然你和浮竹队长也有关系，不如一起来参加浮竹队长的魂葬礼祭吧。”

　　“那是什么？”

　　“本来计划下个月再进行的，但尸魂界出了这些事，总队长就要求提前举办了。”冬狮郎的眉头皱得很紧，他其实在怀疑这次仪式的真实目的，“如果你想出席，直接来静灵廷就好。”

　　“这样啊？那我一定去！”岩鹫笑道。

　　这让冬狮郎想起，从前的十番队队长，是个笑起来很爽朗的男人。

　　黑崎一心——旧名志波一心，是黑崎一护的父亲，也是岩鹫的叔父。如今他回到静灵廷，继承了八番队队长的位置，时常传出被副队长矢胴丸莉莎狂揍的新闻，而且他好像也还是不怎么管理队里的事务，基本都是莉莎在全权代理。

　　不过，这个岩鹫……听说他的砂子魔法用得很顺手，说不定能成为完现术的使用者之一呢……

　　日番谷转过身，继续行走。

　　“哦，日番谷队长！”

　　在他抵达白道门的时候，从门里走出了另一个志波家的人的身影。

　　日番谷和她的熟悉度远远高于志波岩鹫，所以也出声打了招呼：“这么晚了，要去外面吗，志波？今晚有宵禁吧？”

　　海晴还穿着神宫的衣服，可能是提前结束了工作跑回老家去的。

　　“嗯，我想拜托一护和涅队长教我完现术。”她说。

　　“完现术？”日番谷有些吃惊，他自己也有这样的想法，但还没有做好准备，没想到这个冒冒失失的家伙居然打算第一个吃螃蟹去了，“成功率还不到百分之五，你确定要冒险吗？”

　　想要学会完现术，就必须得去十二番队的地下真虚培养皿。这是涅茧利的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就算拜托黑崎一护做指导，也未必能够成功。

　　一旦失败，就可能会死。

　　四番队的医疗术寄托于灵力，如果在没有灵力的情况下受了重伤，他们也无能为力。

　　这样乱来的战斗，像他这样严谨的人是不会随意尝试的。他虽是天才，却也要基于一定的经验，靠脚踏实地的努力来提升实力，而不是依靠危机之中的爆发。他不希望在无法掌控的概率论里丢掉性命，而是想把这性命用在更确定的地方。

　　——难道我的决心还不够吗……

　　日番谷一边质问着犹豫于“不能让十番队这么快就失去队长”的自己，一边对面前的人物产生了改观。

　　虽然很不喜欢承担责任，在挑战权威和胡作非为的方面充满热情，开会总是迟到，穿着不看场合，但志波海晴的勇气和果断，从来都不是普通人能触及的等级。

　　“可是……”日番谷突然抬起了头。

　　“嗯？”

　　“想学完现术的话，要去的不是流魂街，而是十二番队吧。”他说。

　　海晴望着润林安的街道，回答：“啊，因为……我想在那之前和我的家人一起吃顿饭。”

　　日番谷震惊地看着她的脸廓。

　　她已经准备好了诀别。

　　她并非不知道此去一行的意义。万一死在了那里，起码在今晚，她还能给她的家人留下最后的回忆。真是个残忍又温柔的家伙。

　　被这样轻描淡写地说出诀别的话，日番谷感到了不可理喻。

　　“祝你好运。”

　　最后，他还是选择了理解她。如果虚侵的态势进一步扩张，他们也就都别无选择了。

　　海晴对他点了点头：“谢谢你，日番谷队长！”

　　然后她小跑着冲进了后方的枫树林。哧溜一下，消失不见了。仿若寄生于黑暗的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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