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之灰烬挥尽

　　“曾经？”

　　这个短语令南川少年皱紧眉头。

　　里尤短暂地叹了口气。她原本不想这么早就暴露身份，但在自己的掌控范围内，她倒也不介意稍微告诉他们一些情报、以换取信任。

　　于是她缓缓揭下了头上的斗篷。

　　一路走来，即使天气再热，她也没有放下过这道防护布料，南川还猜想也许是她受过伤、留下了难看的疤痕，才遮掩一二。

　　但等到她真正把头罩放下来之后，南川少年和五月都瞪大了双眼。

　　“这是……虚的面具？！”

　　南川连忙把五月护到身后，满脸紧张。

　　呈现在日光之下的，正是她作为破面的证明——白色的骨骼面具残片。

　　“由于某些不能说的原因，我必须伪装起来。”她一本正经地拿手指在南川少年眼前晃悠了两圈，“这是秘密，不准告诉别人。”

　　他的神色不知是错愕还是迷惑。

　　也是，哪有把秘密随便泄露给陌生人的白痴。不过她应属例外，因为她的身份就算开诚布公，也不会引来死神讨伐，最多是给在静灵廷内的担保人朽木白哉添点麻烦罢了。

　　“五月也要和我约好了，不告诉其他的人哦。”

　　里尤笑眯眯地和坐在一旁的五月小妹妹拉钩说道。

　　“五月不会说出去的！姐姐你就放心吧！”五月很积极地完成了拉钩的动作，还自顾自地唱起了口诀，“勾手指，勾手指，骗人的人要吞千针，切掉小手指！”

　　“好！”

　　孩子的笑脸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东西啊。

　　但是，看到她将手伸向五月后，南川忽然紧张了起来，“啪”地打开了她们拉勾的手。

　　“不许碰她！！”

　　“……怎么了？南川少年？”

　　她直起腰，目光与南川直直相接。

　　“别跟我兜圈子！我不管你是死神还是破面，总之你是特意来找她的吧？！”

　　里尤越发不解了：“我来找她？为什么？”

　　“少来！肯定是纲弥代时滩派你来的！南川家肩负着守护主家继承人的宿命，不管你们追杀我到天涯海角，我都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他凶恶的神情，好似一头咆哮的幼狮。

　　而他话语中的关键词更像一柄利刃，切开了里尤的心防。

　　他说纲弥代……

　　随着这句话的引出，霎时，四周泛起奇异的灵压，里尤心下一惊，明明现在这个世界应该与灵子绝缘了才对。

　　那他呼唤的这些灵压是从哪来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她压低了嗓音，重复道。

　　南川一言不发地护着瘦小的妹妹。正是因为处于锖面这般复杂的环境，他才更应当有属于自己的维护方式。以惨无人道的乐观迎接无穷尽的灾厄必然是其中一种，但他选择的明显不是那样。

　　眼前的这位少年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对此，她产生了浓烈的不安。

　　刚才他提到的纲弥代家，是静灵廷历史悠久的五大家族之一，地位与朽木、志波、四枫院齐平，据说掌控着尸魂界的所有史料和藏书。

　　听到这个名号，里尤就不可能说服自己忽略这其中的异常。

　　她的语气不善了几分：“南川，我在问你问题。”

　　而他根本不打算回答她。

　　他紧紧护住女孩，一手拔出了藏在袖中的斩魄刀。

　　“——这是你自寻死路！在地狱后悔为那个伪君子效命吧！”

　　“等等！”

　　“终结她，狱门丸！！”

　　他一声令下，四周某种看不见的气体迅速连结、凝固成了漆黑的结界。

　　空气顿时十分不稳定，可谓岌岌可危。

　　为什么他还能使用始解？！

　　明明外界连灵子都彻底消失了啊！

　　里尤一边驱散脑海中不妙的念头，一边转动着眼珠道：“冷静点。我没打算对你不利。”

　　“闭嘴吧！你们这些满口胡话的死神！我一句也不相信了，自从歌匡大人被杀之后……”

　　这个名字让里尤再次大吃一惊。

　　“歌匡？你是指……东仙要的那位旧友？！”

　　修兵对她说过东仙队长的故事，曾经，东仙深爱一位流魂街的女性，但那女性却忽然嫁给了静灵廷的大贵族，而后遭到丈夫的残忍杀害。

　　似乎，杀死她的那位贵族并未受到任何惩罚。正义最终还是缺席了。

　　这构成了东仙要背叛尸魂界的首要理由。

　　可为什么这位少年会……

　　“不许你提她的名字！！”南川越来越激动。

　　他那颗未被碎发遮拦的眼珠冒出绿光。即刻，黑暗里传来奇异的波动。

　　里尤顿觉眼角一痛。很奇怪，她的呼吸受到了干扰，只见一只优雅的黑色蝴蝶从面前飞舞而过，那一瞬，她猛然记起了多年前曾做过的那个噩梦——

　　在地狱里，哭嚎的灵魂们，对她伸出枯槁的焦炭般的手臂。

　　那是……？！

　　四道黑色光芒射入中心，将她团团包围，想随南川的敌意将她置于死地。

　　锋芒毕露——

　　但下一刻，她却出现在中心之外。

　　冷冷注视着南川本人。

　　南川惊异地向后退去：“怎么可能？！你是怎么躲开的？！”

　　“很遗憾，我不是死神，所以你的术式对我起不了作用。”里尤歪了歪脖子，说。

　　“呃——”

　　紧接着她一记手刀，干脆果断地打晕了他。

　　还好赤井泽夜训练过她的□□，让她纯凭肌肉力量就使出类似响转的步法，躲过了刚才的一击。否则……

　　里尤有些心虚地盯着那道猝然消失的黑缝。

　　南川失去意识后，它们就迅速淡去了，仿佛与他的意识紧密相连。

　　但在他醒来之前，她必须找到那股异动的来源。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他还能召唤灵子为自己作战？

　　——啊，她其实应该能猜到的。

　　因为八重垣转换的是尸魂界和虚圈的灵子。

　　唯独遗漏了地狱。

　　如果以地狱为入口、尸魂界重新出现灵子，就意味着被八重垣闭锁的三界之间的灵子交换，被迫再次开启！

　　这等同于宣告世界必须再确立一个楔子，一个灵王，否则尸魂界与现世、虚圈之间的薄弱平衡就会瞬间崩溃！

　　难道她之前做出的抉择……最终还是酿成了恶果吗？里尤忍不住皱起眉头，脖子上冷汗涔涔。

　　忽然，一个娇弱的女声靠近了她。

　　“哥哥……哥哥被你怎么了？他为什么睡着了？”

　　是五月。她可怜兮兮地扯住里尤的衣角，瞬间将里尤唤回现实。

　　里尤惊出一身冷汗。

　　她……有那么几秒钟，似乎失去了意识。

　　“他没事。”里尤蹲在女孩面前，强撑着笑容，问，“五月，我需要你说实话，你和你哥哥，到底是什么人？”

　　“嗯？”

　　“你们以前在静灵廷呆过？”

　　“静灵廷？是死神大人住的地方吗？”

　　看五月的神情，似乎什么也不知道。

　　里尤一瞥晕倒在怀中的南川，很快做出决定，提起他衣领、将他整个人拽起来，用绳索结结实实地绑住他的双手。

　　这娴熟的动作看得五月目瞪口呆。

　　“你要干什么？久南姐姐？”

　　“五月，收拾好必要的东西，马上跟我走。这里不安全。”

　　她要带他们去静灵廷接受调查。最好是趁南川那股奇异的力量完全复苏之前。

　　“走？为什么要走？这里是五月的家啊！”五月扯着她的袖子，不解地问，“久南姐姐，哥哥是不希望我们被坏人纠缠才在山里住的，要是离开了这里，他会生气的……”

　　“你哥哥没跟你说起过以前的事？”里尤的语速有些急躁。

　　“没。我只知道，哥哥想保护我。”

　　“保护？从谁手里保护你？”

　　“五月……五月不知道……”

　　五月自责得快哭了。

　　明明流魂街是最不适合小孩的地方。小孩子在这里想独立生活是很难的。争抢比不过大人，做工容易被欺压，甚至工钱都被骗走。最坏的情况，会被地下团伙指使着去杀人放火或是□□，全都是最肮脏的交易。

　　偏偏五月又生得很可爱，在这种贫民聚集之处尤其不安全。

　　为什么南川会强行带妹妹来这种举步维艰的地方？

　　——是为了躲避什么对象吗？

　　在里尤迈出脚步时，五月又抓住她的衣角，黏着她问：“姐姐，等一下，哥哥他没事吧？”

　　五月的眼睛水灵灵的，那里本应是天真聚集的领地，而现在，却承担了太多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孩子应有的艰辛。

　　里尤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昏迷的南川竟然“苏醒”了过来。

　　“放开……她……！”

　　看来是对妹妹的担心胜过了晕厥的本能。里尤皱了皱眉。她意识到自己可能没法在不惹麻烦的前提下抽身了。

　　果然，一注意到自己双手被绑在身后，南川马上眼神空洞地念叨着什么：“她是……纲弥代家……最后的血脉……我不能让你带走她……无论如何……”

　　他脸上的黑色锁链刺青愈加滚烫。

　　如敌意一般。

　　破面的作战本能令里尤顿时将手掌按在腰间的银色刀柄上。

　　“你用的都是刑军的招数。”她微微抬高下颚，以捕猎者的姿态询问他，“南川少年，你以前是静灵廷的贵族吗？究竟有何隐情？又在躲避何人？视你的回答，我会决定要不要强行把你带走、接受四十六室的审判。”

　　“放开她！歌匡大人……命令我，一定……要保护好……她——”

　　南川少年每说一个字，身后的波动便愈加强烈，犹如暴雨洗刷下的榕树枯根，肆意对昏暗的水面张牙舞爪。

　　陡然之间，那道黑色的缝隙再度张开。

　　但这次，不是地狱的入口。

　　而是黑腔——

　　“原来你们在这里呀。”一个顽皮的男孩的声音在她背后，笑嘻嘻地说。

　　里尤猛然回头，与漂浮在半空的陌生面孔来了个近距离对视。

　　他倒悬在房梁上，小小的个子，留着一头黑色短发，皮肤较黝黑，身着朱红色的短袖衣服，下身穿着黑色紧身裤，光着双脚，身后则背着一把巨大的斩魄刀。

　　作为破面，里尤几乎是一瞬间就确定了从那刀尖传来的味道——

　　居然是最顶级大虚的味道。

　　在她曾游荡于虚圈之时，仅仅在一个地方见证过类似的味道。那就是，骷髅大帝、拜勒岗·鲁伊森帮的王座之下镇压的、更早的虚圈远古王者，“已己巳己巴”的尸骸。

　　“……你是谁？！”

　　里尤眉头紧皱，怒喝道。

　　“好玩的游戏就要结束了。”那童声欢快地笑着，完全不搭理她的疑问，只在自说自话，“捉迷藏的输家，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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