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之灰烬挥尽

　　歪理在她嘴里也总是像真的一样。

　　狮子河原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让他记住他……

　　月岛先生的能力，他很笨，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但是他知道月岛先生周围的人大多都是因为他的能力而和他走近的。

　　月岛先生一死，他的脑子里就出现了很多不合理的事……不，也许是他之前的“以为”才是不合理的。但是这些都无关紧要，他依旧选择了要继续保护月岛先生而战。

　　他们会忘记月岛先生吗？

　　过去的一切只是虚假吗？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她是对的，他必须记住他，哪怕只有他一个人，也要记住他。

　　狮子河原失魂落魄地跪倒在地。

　　“——兄长大人！您没事吧？！”

　　这时，匆匆赶来树林的，正是恋次找了好久的露琪亚。看来她没出什么危险。

　　“露琪亚！”恋次连忙去接应她，“你的战斗结束了？”

　　“我没事，就是本来和我交手的敌人突然不见了。啊，兄长大人，您的伤势如何？”露琪亚看到白哉破破烂烂的死霸装，担心得要命，然后她才看见蹲着的里尤，“久南前辈也在一起吗。赢了吗？”

　　里尤点了点头。白哉则带头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战斗结束了，直接回尸魂界再叫救护班。”他说。

　　“可是，一护那边……”

　　露琪亚还是很在意一护的情况。

　　目前尚未结束战斗的，就只有他了。

　　“你忘了吗，露琪亚。”白哉转过头来回望着她，“我们是为了见证黑崎一护的抉择而来的。”

　　“嘎？笨蛋，我是因为太闲才来的！”不远处的剑八听到这样的发言，马上生气地驳回道，“不要把我和你混为一谈！”

　　“是吗。”

　　“尸魂界知道，只要出现下一任死神代理，银城迟早会盯上他，于是那时就会以那位死神代理作为诱饵查出银城所在，然后，多数队长的意见是将他们一起歼灭。”观望战况的日番谷冬狮郎也发话了，“然而，提及那位代理时，尸魂界改变了立场。”

　　改变了尸魂界的是黑崎一护。

　　里尤明白冬狮郎想表达的内涵。

　　但她讽刺地微弯嘴角：“尸魂界的立场？千百年来不都没有变过吗？只要是潜在的威胁，不论前因后果，通通消除，这就是他们的立场。”

　　“但现在，黑崎一护让情况有所变化了。这是机会。”白哉问，“你要一起回去吗？”

　　“回去？”

　　“回尸魂界。”

　　“……”

　　她没有马上给他答复。

　　“一旦我将你的材料上交，总队长便也会知道你如今在空座市生活的事。”白哉补充说明道，“放任破面在现世游荡，终究不合规则。”

　　他果然还是从前那般严肃正经的性格。

　　“我会考虑的。但如今的我还不能保证……”里尤垂下了眼睛。

　　“和零番队有关？”

　　白哉的判断出乎意料的准确。

　　也是，毕竟空座市决战之时二枚屋王悦的出现让在场全员都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想必护廷十三队的成员对零番队的袖手旁观也各有各的意见——是好是坏还难说。

　　“是的。”里尤逃到现世就是为了躲避追踪，要是本末倒置可不行，她点点头，“万一被他们找到的话，我会给你们添很多麻烦。”

　　白哉微微颔首：“我知道了，那么，我会向总队长征求一个合理的解决办法。”

　　真像他的作风。

　　不过，总队长会怎么处理这个问题呢？对此里尤也很感兴趣。

　　“久南！”又有人在叫她。

　　听到这个声音，里尤回头一看，是海晴撒着脚丫子一路狂奔而来。

　　“志波，你上哪儿去了。”里尤看见她脚底下的木屐不见了，也是吃了一惊。

　　海晴停下来喘息了一会儿。

　　“……我去和那个超级幸运的混小子打架了！打得真爽快！好久没遇到这么爽快的干架对手了！”片刻过后，她抬起头说。

　　里尤不知道她提到的超级幸运的混小子是谁，在XCUTION的时候她只见到了一个黄发正太和一个眼罩大叔，据说他们还有一个粉红色头发的小姑娘和一个褐色皮肤的女性，至于这个超级幸运的混小子她还真没听说。

　　不过海晴的后半句让她想起了月岛的小跟班。

　　他的能力和幸运有关？

　　……看样子她也经历了一场恶战。毕竟，海晴是她见过的最为强运的人。

　　“喂！你抢了我的人头还没对我道歉呢！死蠢海！”尾随她而来的光头一角没好气地揪起了海晴的头发。

　　对哦，尸魂界原本派来的援兵和XCUTION的人数基本一致，海晴要是和其中一人打起来的话，尸魂界这边就会有一个人闲着。

　　不幸的是，被闲置的人正是战斗爱好者——斑目一角。

　　“别学八千流副队长的绰号啊！”海晴掰开他的手，吼道，“一点也不好听！”

　　“后辈别用这种口气和前辈说话，听懂了吗？！”

　　“谁管你啊，十一番队向来都是强者优先，怎么，自己抢不到猎物别来我这里撒火啊！”

　　“啊？你还好意思提十一番队！明明不过是个跑去十三番队的叛徒！”

　　“喂。”剑八扛起剑，甩了他们一个冷淡的表情，“快走了。”

　　“……哼，今天就先放过你。”

　　一角丢下这句挑衅的话，就屁颠屁颠地跟着剑八一起走进了穿界门。

　　“啊……斑目先生他们还真是一点也没变……”

　　海晴摸了摸被他揪痛的头皮，叹了口气。

　　不爱管闲事这点也还是一点没变。

　　伴随着沉重的木头撞击的声音，穿界门缓缓合上。树林恢复了宁静。

　　不，还有一个地方。

　　最后的一个地方。

　　那就是一护和银城战斗的场所。

　　——天空。

　　在那里，一护与银城仍在最后的搏斗。但银城空吾最终会落败的结局已经显而易见。在场的人都对此做出了判断，因而他们望向银城的眼神也变得接近凄凉。不知道在他身上曾经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才使他走上背叛尸魂界的道路呢……

　　里尤轻叹一声。

　　不幸的人，总是有些相似的。她总觉得自己和银城只有一步之遥。

　　尸魂界毫无疑问在隐瞒着什么。如果银城是看穿了这一点才举起反旗，那她将来有一天或许也会因八重垣而做出同样的事。到那时，十三队亦会派出讨伐她的战力么？

　　“我要相信你的选择，还是相信一护？”她仿佛在对天空发问。

　　可惜，银城已经无法回答她了。

　　完现术者，其存在原本就如同奇迹一般，却落得如此四散开来的下场。有人死去，有人还在苟延残喘，有人失去了能力，有人却消失不见。

　　他们最初聚集起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她的目光变得有些迷离。

　　这时，海晴走过来，看到里尤身上发黑的针孔，简直头皮都在发麻。

　　“哇，久南，你总是这样。战斗起来就不要命！”

　　“我们彼此彼此。”见到她的别扭神情，里尤开始觉得有点体力不支，“我想我需要一位治疗师。赤井先生在哪？”

　　想来千疮百孔的样子会让某些人密集恐惧症爆发吧。

　　“他和一护他爸一起在浦原商店待机呢。”

　　“嗯，那就去找他。”

　　里尤最后望了一眼一护所在的地方，一护很强大，再度拾起死神之力后，他又成长了一大步，他不再需要别人的帮助也能解决银城，她无需牵挂他。

　　然后里尤在海晴的搀扶下走向浦原商店所在的街区。途中，她们遇到了前来救人的浦原喜助，他和铁斋不久前才将被月岛控制的茶渡和织姬带回浦原商店的小屋，这是第二次赶来现场。

　　里尤简单地对他点了点头，就继续向前走去。

　　海晴愣了一会儿，紧接着跟上了她的脚步。

　　“你还好吗。”海晴见她不愿意在这里让铁斋给她治疗，感到有点纳闷。

　　“什么意思。”

　　“嗯，我是说……被篡改的记忆。”

　　海晴不是很确定她现在是不是正常的状态。

　　里尤瞥了她一眼，似乎在感谢她的关心：“已经没事了。”

　　“喔。”

　　海晴点了点头。

　　里尤抬起脖子，她想问的不只是这个问题，但她从来不喜欢把所有的情绪和盘托出，所以她只问了一句：“你在失望？”

　　海晴没跟上她的节奏。

　　“……啥？”

　　“没能借着我被篡改记忆的机会，好好和我打一场——作为空座市那时的后续。”里尤说到点上了。

　　“没那回事……虽然我确实很想真正和你决出胜负一次，但这个对手也很棒！我都燃得不行了！好怀念以前在十一番队的日子啊！”

　　不过这回，海晴倒是回答得很干脆。她喜欢那个热血十足的小少年的气质，拳拳到肉，要是他以后能进十一番队肯定会成为大明星的。

　　可惜，就算是她回答得这么干脆，里尤也仍然对此抱有疑问。

　　“那，你想回去吗，回尸魂界。”

　　她的审视很明显让海晴有点措手不及。

　　“回去？”海晴重复道。

　　“和我不一样，你还是个死神，那里也有你的家人和朋友，也有关心你的队员和队长。我不应该一直任由你留在这里。”

　　里尤呼出一口气，她的意识还不太模糊，和月岛进行的心灵拉锯战太伤精神力了。

　　“没事啊，我习惯独自生活了。”海晴的脸上未出现多余的想法，“现世挺好玩的。”

　　“怎么会没事。”

　　里尤想起了狮子河原的脸，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他和月岛的过去，哪怕是知道了真相，狮子河原也愿意继续支持月岛，人和人之间的羁绊就是这么神奇的东西。她感谢海晴能留在现世陪她，但她总觉得亏欠了对方。

　　里尤说：“他们都是你羁绊的一部分。志波。”

　　“你也是我羁绊的一部分啊。而且我现在就算想回也回不去。零番队想找我们茬的事你该不会忘了吧？”

　　“我正是为了和你谈谈这件事，才有此一问的。”

　　里尤摆正了姿态。

　　海晴感觉到了她的决意。

　　“……你想说什么。”

　　“我要和赤井先生摊牌。”里尤说，“彻底解决零番队那边的问题，然后，送你回家。”

　　她是认真的。

　　“摊牌？你有什么牌可以摊？我们只能继续在现世躲藏下去，总不能直接攻上灵王宫吧！”

　　海晴耸了耸肩。她认为里尤在异想天开。也许过一阵子她不被冲动支配之后，她就不会说这么随性的热血少年一样的话了。

　　“我知道，但是我要找他得到更多情报。他一定还藏着底牌。”

　　里尤说着，她们已经来到了浦原商店前的空地。

　　小雨和甚太好像都不在，也不知道是去哪里帮忙了，海晴拉开格子门，里面也只有一个活人回应她的探首。

　　他的银发在昏暗的室内也十分耀眼。

　　“喔，久南，我想着你也该到了。”

　　微微一笑的赤井不管在什么场合都能维持他的局外人身份，里尤很讨厌他这一点。曾经他是久南乔的老师的时候，也总是以这样的笑容迎接来办公室找他的学生。在更久之前，她初次踏足零番队时，他也是用这副笑容欢迎了她。

　　“你总爱说这句话。”里尤踢开挡路的杂物，嘟囔道。

　　“坐吧。”赤井指了指对面的座垫。

　　“这里不是你家，别把自己当主人。”里尤的视线延伸得更远一点，“织姬他们呢？”

　　“在屋里睡着呢。”

　　“他们没事就好。”

　　里尤突然朝他弯下了腰，她的头发变得很长了，赤井的眼睛牢牢地被她长发的运动轨迹吸引，直到她的声音提醒他不要走神：

　　“——赤井先生，我有话要问你。”

　　她可没有半点尊重的意思。尽管她嘴上叫着“先生”，心里头恐怕压根没把他当成可敬的前辈看待。

　　赤井做了一个深呼吸，平复心情。

　　“……请说。”

　　这一动作在里尤看来不仅很没意义还显露了他的弱点。好在她也不想计较。她想知道的事和他的露怯没有任何利害关系。

　　“八重垣现在到底在哪？你可知情？”

　　里尤一开口就是正题中的正题，连预热都没有。这让旁听的海晴也目瞪口呆。

　　“嗯？”

　　“你是认真地想要知道答案吗？”赤井则问。

　　“要解决麻烦事，首先得知道一些信息，这不是常识吗。”里尤反问他。

　　赤井无奈地笑开了。

　　“在现世的这两年，我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会问我这个问题呢……”他将双手的十指交握，似在感慨，“每次每次……我以为你会来找我的时候，你都保持了沉默。”

　　他是在等她做出选择。

　　“因为我喜欢现在的生活。”里尤说。

　　她的理由简单得像个傻瓜。

　　真是目光短浅又天真。

　　但他倒是觉得偶尔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既然如此，又为何要亲手送走这份宁静呢？”赤井从下方望着她。

　　“因为一护的出现。”

　　“黑崎一护？”

　　“没有力量的话，是没办法保护周围的人的，他让我明白了这一点。”里尤说到这里时低下了头，虽然只有一点点角度，但怎么可能逃得过赤井的眼睛，“另外，他还让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尸魂界正在改变。”

　　“哦？”

　　“为了推动尸魂界的改变，我也必须改变。未来还说不准有多少新的敌人出现，完现术者就是其中一个例子，但我必须依靠吞噬灵魂才能变强，这与尸魂界的道德相悖，终有一天，矛盾会爆发。”

　　只要她还是破面，尸魂界就容不下她。

　　“所以，你的结论是……？”

　　“首先我要弄清楚八重垣的问题。那力量，究竟有没有可能成为我的助力，如果能当然很好，如果不能，起码让零番队放弃纠缠我和志波的打算。”里尤紧皱眉头的模样很不常见，“我要让志波有办法回尸魂界，不用躲躲藏藏的，而是正大光明地回去。这是我的底线。”

　　“其次？”

　　“其次，身为虚的我有什么办法继续变强——除了吞食灵魂以外的任何方法。”

　　“你很反感吞噬虚的灵魂而变强吗。对你来说……容我冒犯，不过我想你应该习惯了才对。”赤井说。

　　他从何时开始就舍弃了委婉的言辞呢。里尤不禁这么想。

　　“我个人有一些渊源。”为了防止他追问，里尤特意强调道，“不便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她和库罗斯的过去是禁忌话题。她不愿在任何人面前谈论这件事。

　　尤其是赤井泽夜。

　　“……嗯，我知道了。”看上去是放弃了探究具体原因，赤井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然后呢，你变强之后，又意欲何为呢？”

　　果然他最关心的还是这点。利益主义者，平和主义者，还有一点自我主义者的影子，在里尤心里赤井泽夜的形象始终在三者之间摇摆。他从来不是纯粹的好人，但也不屑与恶人同流合污。

　　“拜托，我们可不想被当成罪人杀死。”里尤说，“还有什么比那更重要的理由吗？”

　　海晴望着他们的神色变得有点五味杂陈。

　　他们也没做错什么，就陷入了奇怪的境地，这还算是运气好的。要真是运气不好，早就不知冤死多少回了。

　　“是啊……让我想想。”赤井松开了交握的手指。

　　里尤等待着他的答复。

　　过了很久，他终于开口了：

　　“久南，你还记得么，我在灵术院教你剑道的那几年。”

　　他忽然把她的思维引向了神奇的方向。里尤有点不明所以。

　　“记得。那又怎样。”

　　“我为什么会有意接近你，我想你大概也能猜到了……但是，我并没有对你说过谎，久南，你拥有剑道的才能。斩术这门学问历经千年依旧没有决定性的变化，那是因为它们的本质是不变的。”

　　担任八重垣剑最后一任可能的主人的监视者的赤井泽夜，他能空降真央灵术院担任一班剑道教师，并非毫无道理。他的高超指导在当时的久南乔看来就十分不可思议。

　　这个人，把剑道看成了哲学。

　　能引领世界行进的哲学。

　　“……才能？”她反问。

　　“就算是一个极有天赋的人也不可能在任何一件事上都有优势，同样，就算是一个普通到掉渣的人也会有比别人更优秀的闪光点。你有剑道的才能，我很确信这一点。”

　　“我可不想听心灵鸡汤。”

　　“当然，我也不是在给你灌输没用的大道理。用剑者，心正方能驱使强力，你越是将精力投入到剑里，剑就越会以同等的态度回报你。你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所以我相信你可以用剑道攻克一切困难，包括零番队的追杀。”赤井单手撑地站了起来，“交给我吧，就算是不用破面归刃的力量，我也有信心让你的剑术比现在更上一层楼。”

　　至此，她的脸色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你还真是好为人师啊。”

　　“怎么，你嫌弃我？”

　　她翻了个白眼：“怎么敢！那就拜托了，赤井先生。”

　　白眼归白眼，但这回她的“先生”里多了一点诚意。

　　她的诚意让赤井很是受用。

　　其实，赤井一向对她充满关照的态度，就像家长对孩子那样，或许这个比喻不大恰当，但她确确实实是这样认为的。因为赤井根本没有理由帮助她，却还是总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主动出现。

　　那日从灵王宫纵身一跃之后，他的人生就彻底和她绑定了。

　　“不过，你欠我的账可是越来越多了哦。”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赤井坏心眼地打了个响指，笑容里寄托了些难以言表的成分，“以后要花多久的时间才能还清啊？不如直接以身相许吧？”

　　又在说这种话。

　　“我不觉得你是那种趁人之危还没心理负担的小人。”里尤说。

　　“我可以当做你是在夸我吗？”赤井又笑了笑。

　　“那就看你想怎么理解了。”里尤懒得和他拉锯，赶紧直奔主题，“首先，知道八重垣的秘密需要花费多少人情？”

　　“关于这件事嘛……”赤井摇了摇头，“我们定个小目标，等你打倒我之后我再告诉你可好？现在就说，岂不是没斗志了？”

　　又打马虎眼？他真的觉得自己这样做很有魅力吗？

　　“我不喜欢激将法。不过，随你便吧。”

　　说吧，她脱下了身上残破的衣服，海晴已经跑到壁橱里偷来了一件新的里衣，准备给她更换，然后，赤井也神情正常地开始为里尤治疗。里尤在这方面毫不避讳的态度在赤井看来是某种程度上的漠然。但他不会干涉。

　　谁让他和她之间的孽缘就是斩不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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