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之灰烬挥尽

　　期末考试。

　　这个概念，想必对任何一个当过学生的人都不会陌生。

　　里尤既不觉得它有多难，也不觉得拿到满分的人有多有才能，因为一问一答的形式其实非常简单，比起很多压根儿没有正确答案的问题，记下教科书上的东西、把□□的传授全盘接受，并不是什么做不到的事。

　　时间，集中力，理解力——那些分数高的人有这三样东西就够了。

　　班主任宣布：“好了！把你们的书都收起来！要开始考试了！”

　　里尤迈进哀鸿遍野的教室，将全员哀嚎置之脑后，自顾自地描画着窗外云朵的草图。考试开始后，她一气呵成地答完了试卷。这倒不是她有信心每道题都对，而是她不会的就直接跳过，所以她也是全班唯一一个提前交卷的人。

　　“我写完了。”

　　“什么？？？”

　　里尤永远不会忘记她将试卷放在讲台上时，教室里其他人震惊的神情。连监考老师都难以置信地瞪了一眼手上的腕表。

　　才半小时！她就写完了！

　　接下去的N场考试也同样如此。以前在灵术院时，里尤除了实战，理论课通通都是满分，这学霸的基因也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期末考试就这样在同学们崇拜而困惑的目光中迅速结束了。

　　“久南交卷那么快，居然分数还那么高？”

　　“承认吧，你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诶？！我又不及格？！”

　　“是啊，浅野先生，你也该像一护一样努力学习一下吧。”

　　“我不要啦！话说，他不是也成绩下滑了很多吗？！”

　　“就算你再抱怨也没有用的，浅野先生。”

　　“别对我说敬语！你不觉得很奇怪吗？！石田也缺了好久的课，怎么会还是拿第一？！”

　　“那是因为他头脑好又用功呀，浅野先生。”

　　“都说了别对我说敬语！”

　　浅野和小岛在成绩榜前的斗嘴使里尤接近教室的举动完全被掩盖了。

　　最后里尤拿到了平均90分的成绩，要知道，她阅读人类的书籍才两个多月，就已经超越了一大部分现役高中生。海晴则是及格线40分飘过。她从来都不傻，只是懒得在文字方面努力而已。

　　龙贵叫道：“啊？一护这家伙，这次居然掉出了年级前十？”

　　很正常，为了准备冬季决战，一护后面几个月几乎没有心思学习，从尸魂界回来之后又休息了那么久，还能维持在年级前100名都已经很了不起了。

　　海晴凑到一护身边，问：“一护，你以后想读什么专业？”

　　“嗯……英国文学吧。”

　　“不继承家里的诊所吗？”

　　“读英国文学和继承诊所矛盾吗？再说，我以后要做什么工作和你有什么关系？”

　　好像也确实。

　　一护顺便问了句：“你呢？真准备像人类一样念大学吗？”

　　海晴笑嘻嘻地说：“当然！我可是打算学医的！”

　　“学医？为什么？”

　　“万一你不继承诊所，我就可以偷走你家了。你姑且也是志波家的人嘛。”

　　“？”

　　两人大眼瞪小眼，很快，面无表情的里尤从他俩之间穿过，悠悠飘来一句：“我已经报名了东大医学部的入学考试。虽然不知道哪个专业最有趣，但他们都说那里是往届录取难度最高的，应该不会浪费我的分数吧。”

　　“这是什么凡尔赛发言？？？”

　　于是，告别了学校和学校喧闹的人群之后，万众瞩目的寒假终于到来了。

　　海晴准备了一大堆节庆用品，把自己裹得像商场里的轮胎人，欢天喜地地跑到里尤面前，炫耀般转了个圈。

　　“我们圣诞开个派对吧！久南！”

　　“圣诞？”

　　“对啊，圣诞。”

　　“那是什么。”

　　“一个节日。西洋传进来的节日。”

　　“我第一次听说。”里尤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

　　对于死神们来说，圣诞节是只有现世才过的异域节日，所以也不会有特别的庆祝活动。但人类不同。这简直就是他们最喜欢的、能名正言顺狂欢的、年轻人专属节日。

　　圣诞当晚，里尤被海晴强行拉着去黑崎家吃了晚餐，并且和他们交换了圣诞礼物。她做了一本关于空座市和镜野市的黑白摄影集，最后抽到礼物的是夏梨，而里尤本人收到的礼物则是前来拜访的茶渡泰虎送的拳击纪念币。

　　游子打趣道：“茶渡哥真是的！怎么可以给女孩子送这种东西嘛！快点，一护哥，你跟久南姐换一下！”

　　一护马上答应下来，里尤却睁大眼睛把那枚硬币举到了面前，双眼发光。

　　“……不，这是1973年拳击双冠王泰勒·泰斯卡的亲笔签名纪念币，非常珍贵。”

　　“你居然懂这个？！”

　　“拳击是我最喜欢的人类运动。”里尤挥了挥手，“我喜欢看比赛，不过我更喜欢自己打拳，下次我想我们可以来一场试试看。”

　　“诶？”海晴目瞪口呆，“你喜欢拳击？我都不知道！”

　　“你不是还喜欢足球吗，尤文图斯的死忠粉，花百分之八十的生活费去买球鞋和几年衬衫……”

　　“那是信仰！不一样的！”

　　这两个人还真是都不像女生。一护这么想。

　　又过了几天，就是元旦了。

　　这一日象征着新年的开始，在尸魂界也是备受重视的大节日，全静灵廷都会放假，一起庆祝新春。

　　如果说现世还有什么和尸魂界高度一致的景物的话，那就是寺庙了。

　　若是散步时稍作留意，便可能会蓦然发现路旁正在倾圮的山门，悄然从门口向内窥视，只见青苔、古池、茂盛的小草花，相比之下本堂的建筑反倒不那么显眼了。神社前先有牌坊，其次是楼门，幽邃的最深处方是本殿。

　　新年一定要去神社参拜，这一习俗也和从前别无二致。

　　守夜的任务很显然不适合爱睡觉的海晴，赤井一个人买来了几瓶酒，坐在暖炉边一瓶接着一瓶地喝，里尤为了避开他的酒劲，也回到被窝里躺了一会儿。

　　醒来的时候，天才刚亮，海晴已经站在窗边惊呼起来。

　　“哦哦！起雾了！”

　　“嗯？”

　　里尤看见外面一片雾蒙蒙的景象，就像被白雪的碎屑填充了一样。

　　“新年没有下雪，有雾气也算一种意境吧。来杯威士忌怎么样？久南？是上好的山崎18年哦。”这个声音来自和室里的赤井泽夜，他看上去醉得不轻，里尤皱了皱眉，最后还是没有干涉他的扰民行为。

　　“新年快乐。”里尤说。

　　“要去神社参拜吗。”赤井问，“我特意查好了路线。根据往年的经验，走哪一条路过去最通畅。”

　　“现世也有这个传统？”海晴好像有点吃惊。

　　“当然。”

　　于是赤井带着他们走出了街区，离一护他们家不远的那家神社里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大家都是赶着早来参加新年初诣的。

　　里尤裹紧了棉衣，今天的天气有点凉，光是把手从口袋里掏出来就需要十足的毅力。

　　还好她有那双海晴送的手套。

　　随后，她和海晴并肩站在神社的廊下，击掌二声。

　　这就算是参拜结束了啊……

　　“久南。”海晴突然问。

　　“嗯？”

　　里尤扭过头看着她。

　　“你许了什么愿？”海晴偏了偏头，说。

　　里尤的表情里掺杂了些许不情愿，她好像不太乐意分享这个话题。但她还是很严肃地说：“……世界和平。”

　　闻言，海晴很快瞪大了眼睛。

　　“啊，真的假的。我也是世界和平！！但是，让我想想，缩小贫富差距也不错。”

　　她们都不是什么正常人。在新年初诣的时候祈愿世界和平这种事说出去肯定会被嘲讽一番。

　　里尤的惊讶一点也不逊于海晴：“看来大家都喜欢世界和平。”

　　“也不是吧。”海晴想了想，说，“我等高尚的人才会渴望世界和平。”

　　里尤有点想笑。

　　“有道理。”她很认真地赞同了海晴的评价。

　　这时，迎面走来了几个偶然出现的熟人——黑崎一护和他的同学们。

　　他们都穿着精心挑选的和服，比起里尤等人寒碜的便服要隆重得多了，里尤猜想，也许是因为这是空座市历经磨难后的第一个新年的缘故吧。

　　这么一想，今天还真是蛮珍贵的。

　　首先发话的是他们之中的井上织姬，她对里尤挥了挥手：“啊，是久南同学和志波同学！”

　　她把长长的头发盘了起来，白色的披肩耳边淡紫色的花朵头饰格外突出。这打扮的品味倒是相当符合里尤的审美——尽管，她自己从来不穿戴这些少女气十足的玩意儿。

　　“……织姬，一护，泰虎，雨龙。”里尤按顺序一个个叫出了他们的名字，然后顿了顿，确认道，“我没叫错吧。”

　　“这么快就分清他们的名字了，你可真厉害。”海晴煞有其事地表扬着她，脸上满满的都是诚意，“不，应该说，你这么快就和他们叫熟了这件事更厉害！”

　　“有吗，我只是觉得他们的名字比姓氏更好记而已。”

　　“有啊！一般人在特别亲近之前是不会直呼名字的！你连现在都还在叫我志波！”

　　“我倒是觉得这很正常。”

　　明明都已经一起念了一个多月的书了。里尤想。

　　不过他们私下里碰面的机会，倒是只有此前的圣诞节那一次。平日里里尤一直不愿过多干涉他们的生活，而一护也不好意思在对方保持距离的前提下装成熟人。

　　相反，他的其他同学们却很喜欢和海晴保持联系，因为这样就可以打听到很多一护小时候的糗事——说得多了，海晴往往还会被一护臭骂一顿。

　　“你们也来这里参拜吗？”一护神色平静地问。

　　他身上的黑色和服真是太符合死神的形象了，要不披肩上那条白蛇中和一下，简直就要变成性冷淡风格了。

　　“空座市最有名的神社不就是这间了么。我喜欢你的衣服，一护。”里尤却觉得一点也不奇怪，然后，她转向一护身旁的井上织姬，“织姬，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被单独点名，使织姬受宠若惊：“嗯？什么事？”

　　“要和我们合租吗。”里尤问。

　　“合租？”织姬眨了眨眼。

　　“我在寻找室友。”里尤慢条斯理地解释道，“离学校近的地方有个合适的三人间，我和志波打算搬去那里方便通勤，但是我们的监护人由于工作的原因，不能从原来的地方搬走。所以，从一护那里听说了你现在住的那栋公寓要拆迁的事之后，我觉得可以联络你试试。”

　　“确实是如此。”赤井绅士地摘下帽子，表示她所言属实。

　　“这样啊……”织姬似乎对她的提议并不抗拒，“和朋友一起住啊，之前都没想过，不过听起来好像很有意思呢！”

　　她从来不会拒绝别人，里尤觉得这样的善良非常稀奇。

　　当然，也会给她带来痛苦。甚至可能也会给她周围的人带来痛苦。

　　不管怎么样，至少现在，织姬脸上的笑容不是强行伪装出来的，那就够了。

　　“……这样的话，就算毕业之前你的亲戚不再给你资助，依靠打工的钱也差不多能安定下来了。”里尤擅长于冷静的分析，有时候能在劝说对象时起到神效，“我可以介绍给你一些设计方面的小零工，那间房子的房东是个独立设计师，经常需要人帮忙，价钱也很实在。”

　　“真的吗？！”听到这里织姬已经完全被吸引了，“我要去！不过，如果搬走的话是不是就不能像以前一样经常见到龙贵了呢……”

　　龙贵是她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小时候她常常端来妈妈做的菜给织姬吃。如果要和她分开，大概会很寂寞的吧。

　　“离你现在的家也没有那么远。”里尤补充了一句。

　　“那就没问题了，以后请多指教，久南同学，志波同学！”

　　织姬很容易地就接受了里尤的邀请，并且向他们伸出了手。这令一护觉得想吐槽：“我怎么感觉你们随随便便就决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井上，你真的知道她俩是谁吗？”

　　眼看他要说漏嘴，海晴白了他一眼：“啊？你有意见吗。”

　　“……不，没有。”

　　一护可不想新年第一天就和这个爱欺负他的堂姐吵得不可开交。

　　这样一来，里尤两人搬离赤井家的计划也就定下来了。

　　欢乐的气氛未能持续太久，当他们的话题开始转向午饭要不要去一护家做个年糕汤的时候，从神社背后的街道里，传来了令人反胃的虚的声音。

　　这是久违的、空座市的虚袭。

　　蓝染事件后许久，这座城市都残余着挥之不去的灵压，导致虚一时不敢接近。

　　但这已经两个月了，和平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听到这声巨响，里尤神色未变。她不想搀和进这些事情里去。一护则是因为失去了灵力完全感受不到危险的逼近。考虑到这一点，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不要让这件事成为他的负担。

　　但一护还是察觉到了众人脸上微妙的变化。

　　“发生什么事了吗，石田？”

　　自从失去死神的力量之后，他反而比从前更为敏感了。尤其是对于这个曾经的死对头石田雨龙。

　　可惜石田雨龙说谎的本领实在是很一般，他只故作镇定地从人流之中往外走，丢下一句：“突然想起有急事，我先走一步。”

　　“石田同学？”

　　织姬有些不安地试图跟上他的脚步，但茶渡按住了她的肩膀。

　　“没事的，交给他就好。”茶渡的重低音具有非常浓重的感染力，使任何人听了都觉得特别安心，“那种程度的话，他一个人已经足够了。”

　　经过虚圈一战，他们的实力都不是普通死神能相提并论的。

　　织姬听话地停住了向前迈的脚步。但这些怎么可能瞒得过一护的眼睛，他是看不见幽灵了，但他还不瞎。

　　“是虚吗？”

　　“……嗯。不过黑崎同学不必担心，石田同学一定会好好解决的。”织姬没办法对他说假话，只能这样安慰他。

　　过去肩负着保护他们所有人的责任的一护，如今正处于需要被保护的位置上，他们都小心翼翼地对待着他的骄傲，不想因此而触及他不愿提起的过去。

　　“一护？”

　　茶渡的呼唤将他拉回现世。

　　一护道歉的样子也叫人不能放下：“啊，对不起，我有点走神了。我们去前面的店里看看吧？”

　　总感觉他是在强颜欢笑，但又确实卸下了重担。里尤认为这一感情不能简单地、用一个标准或是一种判断来评价。这对于他来说绝对不是什么不幸，只不过，可能和他渴望的世界分离得太突然，叫他无法适应。

　　好在还有性格直来直去的海晴在。

　　“喂！一护！你小子，还是没习惯看不见灵魂吧？”海晴拍了拍他的肩，“别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看着就觉得太年轻。在意就直说嘛！我们会帮你调整状态的！”

　　“没那回事！我现在不用管这些麻烦事，整个人都轻松了好几岁。”

　　“真的吗？”

　　“你很啰嗦哎，说得好像当死神天天被架在火上烤很开心一样？抱歉，我可巴不得多过一阵子平平安安的神仙日子！”

　　一护习惯性地回嘴，心情也好了很多。

　　里尤注意到，井上织姬和茶渡泰虎二人依旧紧密关注着他的状况。但这和她也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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